「哎喲!」宮娥過度害怕,終於手一抖,那一勺藥汁濺落在謝紅花臉上,藥汁頗燙,她下意識的輕呼一聲。
那宮娥立即驚慌不已,忙拿絲絹幫她擦拭。
「李三重。」森冷的聲音驀然冒出。
宮娥嚇傻了,身軀抖得如秋風落葉。
「奴才在。」李三重馬上應聲上前。
「把這無用的人斬了吧!」
「是……」他不敢異議的應聲。
那宮娥臉色候然刷白。
「為什麼斬人?她是不小心的!」謝紅花心驚,立即仗義執言。
南宮策淡眼標過。「你忘了,朕怎麼說的,休得干預朕的決定!」這女人這麼快就忘記他的警告。他搖著首。若她不是自己前世就喜愛的小蟲子,他可沒這份耐心再提醒一遍的。
沒錯,她是他的小蟲子,供他取樂的小蟲子,該唯他是從的小蟲子,前世他就是太縱容她,才讓她越來越膽大妄為。
謝紅花垮下臉來。「臣女不是干預您的決定,而是,任誰見到您在一旁虎視耽耽的監視,都會倉皇失措做不好事的。」
「你這是嫌朕多事?!」他眼睛危險的瞇起。
「是有一點……」見他臉龐驟沉,她馬上又補充,「我的意思是犯不著為了一滴藥汁害人一命,況且,我幾世孽債末了,若再添上這一樁,說不定罪孽更重,這輩子冤債還不完,到時候不知還要倒楣幾世——」
「住口!誰要你說這些的!」她戳到他的痛處了,這份情債孽緣是因他而起,才害她幾世受罪,自己正惱恨著,她卻拿出來刺得他週身不快。「滾一旁去吧!」
他心情惡劣,對宮娥喝道,可言下之意,就是免了她的死罪。
李三重十足訝異。主子一旦出口之事,從不可能收回,這回謝家小姐不過幾句話,就讓他改了主意……
意外撿回一條命,宮娥顧不得抹淚就慌忙的要滾。
「回來!」南宮策又是一喝。
太上皇莫不是反悔,還是要殺她吧?宮娥嚇僵了。「太……太上皇……饒、饒命……」
「太上皇,您真要殺人?」謝紅花也怒漲了臉。
還敢跟他生氣,他才不爽,又教這女人牽著鼻子走一次。不理她的怒容,南宮策低哼一聲。這次是特例,不會有下一次了!
「湯藥端過來!」他對著嚇得不知所措的宮娥命令。
那宮娥一時反應不過來,仍呆立著。李三重看不下去,趕緊拿走她手中湯藥,她這才知自己慌得忘了放下手中的東西。
原來太上皇要的是湯藥,不是她的小命,她被嚇飛的魂魄這才歸位。
李三重將那碗湯藥端到床邊,打算接手宮娥的工作,由自己伺候床上的小姐。
「你也退下。」南宮策卻是再度出聲,並示意將湯藥交給他。
一楞後,李三重不好多問,忙將湯藥雙手奉上。
就見萬金之軀的主子親自由碗裡舀出一勺藥汁,要餵入謝紅花嘴裡,他大驚。
這天要下紅雨了,打太上皇出生至今,那雙手可沒做過這種事啊!
他瞧呆了,而床上受到莫名恩典的女人也是嚇得不輕。傲然不可一世的太上皇竟親自餵她吃藥?!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她可不敢領受,坦白說,太上皇突然對她這麼好,她反而怕怕的,不知在恩典之後,又想對她做什麼?
「自己來?你右手受傷了不是嗎?」
「我可以用左手。」她差點忘了自己跌出長廊摔傷右臂的事了。
南宮策鎖視她,表情如有烏雲飄過。「你想逞強朕沒意見,但若再灑出一滴,那宮娥就非死不可了,因為就是她失職,才讓你一碗藥只喝了半碗,她不死,何以服眾?」
她一聽,臉都綠了。是要服什麼眾啊?這男人根本是強詞奪理!
可是,瞧瞧那可憐的宮娥,她皺皺小臉。「好吧,就有勞太上皇幫忙了。」她認命的說。
他這才滿意的將藥汁餵進她口裡。沒錯,就是要這樣,這世,他會慢慢教育,最好將她變得跟自己「志向一致」,那麼就真的是夫唱婦隨,可做對神仙眷侶了!
他神情愉悅的喂完她藥,還親自為她拭去嘴上的殘汁。
李三重在一旁瞧得膽顫心驚。反常,太反常了!尤其是主子的笑,主子的笑容向來只有兩種,陰惻的笑,以及算計的笑,而此刻的笑,他從未見過啊!
手上的空碗被宮娥端走後,南宮策瞟向兀自發呆的貼身太監道:「不是說鑄好了,拿來吧!」
李三重一時沒有會意,直到見他擰了眉,才猛然明白過來,快速轉身,朝身旁小太監捧著的玉盒裡取出一隻環珮玲璫。
這是依照太上皇吩咐,將他最喜愛的懷玉拿去重鑄,製成他指定的款式,在懷玉上打洞掛上玲璫,此物之後可繫於腰間,極為精緻脫俗。
他將環珮玲璫小心謹慎的呈給主子。
南宮策取過,審視一番,似乎頗滿意成果。
「太上皇,要奴才這就給您繫上嗎?」李三重討好的問。
他瞥了他一眼。「這不是朕要配戴的,此物屬於她。」他指著謝紅花說。
「給謝小姐的?!」李三重音量不由自主提高了些,這塊玉代表的可是太上皇,居然要把它給謝紅花?!這陣子,主子對這女人的所有恩寵,都比不上送出這塊玉的意義來得驚人!
南宮策親自將環珮玲璫繫在床上人兒的腰間。雖不是當年他送她的那隻,但是這塊玉也是他精挑的,足夠宣示這女人為己所有。
「這個收好,它是你的。」他含笑說。十分期待再次聽見叮噹脆響由她身上傳出,那是他最喜愛的聲音之一,悅耳到足以令他心安。
她並不瞭解這件東西所代表的價值,用沒受傷的左手隨意撥弄著環珮玲璫,它立即發出叮叮響聲。
他陶醉地聆聽。果真是天賴之音吶……
可是這個不識趣的女人卻說:「繫著這個行動很不方便,萬一掉了……」
他馬上拉下臉。「不許掉了,更不許你拿下,朕要你走到哪都繫著它,片刻不離身!」
這可真是強人所難,至少沐浴時總要拿下吧?但她聰明的沒與他爭辯。這男人霸道得很,不會體諒別人的困難的,不過有一件事還是得問清楚的好。「請問為什麼要送這個給臣女,這有什麼特殊意義嗎?」可別平白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惹禍上身啊!
他微微笑著,過度炙熱的雙眸炯炯望著她,讓她心頭不禁一熱,心跳微微失了序。
「小水兒,你再試試聽這聲音,然後,告訴朕,你聽見了什麼?」他難得柔聲的說。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搞得有些手足無措了,熱著臉,再次輕搖起玲璫,這回她特別用心聽——可是,不就是一般玲璫發出的脆響嘛,並無特別。
「很好聽……」望著他熱切期待的臉龐,她努力擠出這三個算是中肯的字眼。
「就這樣?沒別的?」他驗孔有點僵了。
她不解,他到底期望她聽見什麼?
尷尬的再一次搖動手中的環珮玲璫,聲音清清脆脆,就真的很好聽……慢著,隨著一再的搖曳玲璫,陣陣的響聲漸漸觸動了什麼,她說不上來,也抓不住那飄渺的感覺……
「如何?」他急切的問。
「這個……」
「快說!」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好像……有點悲傷。」她有些恍惚的道。
「悲傷?!」他怔然。
「我也不確定,也許不是,但心頭亂了、悶了……」
「好了,別搖了。」他伸出掌,制止她再搖動玲璫。
她渙散的思緒被拉回來了,見他神色冷寒,不禁訝然。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她說錯什麼嗎?
他霍地站起來,旋過身去,她見不到他的表情了。「沒有,沒什麼不對,這東西你好好保管,沒事別拿下來,朕先走了。」他說走就走。
她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得他陰晴不定,實在是令人難以理解!
而且說了半天,他還是沒說清楚送她這件累贅的東西,意義到底是什麼?!
李三重並沒有馬上跟上南宮策的腳步,因為他正為方才主子的表情震驚著。主子轉過身的一切,他看得分明,那是憂鬱、黯然、歉疚、悲傷、不捨……這般複雜的神態居然會出現在主子臉上,這到底是為什麼?他眉頭攢得不能再攢,幾乎扭擰了。
今日行館園子挺熱鬧的。
自從太醫道某人的傷勢恢復得極好,太上皇心情大好,這會聚集了一群人踢毽子。
這些人平常都有在練習,當場表演起花式踢毽子給主子觀賞,主子心情爽朗,看上去意態悠閒,打賞也比平日豐厚,眾人受惠,表演得更加賣力。
「謝小姐,您怎麼來了?」李三重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人。
南宮策聞言轉過頭去,一見她,笑吟吟。「可以下床了?」他朝她招手,要她坐到身邊來。
她懷裡抱了吃東西,走向他後並沒有依言坐下。「今早太醫說臣女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說是動動身子有益恢復體力。」她還曉得分寸,沒敢真的落坐。她聽人說過,這人好潔,旁人不得任意靠近觸碰,犯者,下場都不是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