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冷艷回來了。」
冷艷再度跪倒。
歐陽青容顏清秀,不過因為身體孱弱,所以臉色總是顯得蒼白。此刻她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冷艷,我聽說你回來了,先去看望過母后了吧?起來吧。」
「是的。」冷艷緩緩起身。
歐陽青凝望著她,「冷艷,一年不見,你好像變得更漂亮了。」
她低下頭,「公主謬讚了。」
「不是謬讚。人間絕色當如是,只恐天宮也無雙。」歐陽青盯著她的目光有些游離。「冷艷,你在他身邊已經一年了,他對你好不好?」
冷艷沉默了一瞬,才回答,「龍御是個好色的皇帝,他對宮中每個妃嬪都不會虧待。」
「你在避重就輕。」歐陽青走下軟榻,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我聽說他對你可不只是不虧待。極樂宮,那裡是怎樣的?你和他每天晚上都睡在那裡嗎?他都送給你什麼樣的禮物?他對你溫柔嗎?還是很蠻橫?他,是怎麼抱你的?是抱你的腰,還是抱你的肩膀?後背?他親你的時候,是先親你的嘴,還是……」
她的聲音越來越淒厲,越來越高,當她驀然伸出手,想要抓住冷艷的衣服時,旁邊的宮女見她已經渾身顫抖得站不穩,急忙一邊一個將她扶住,「公主,別太激動,還是先躺下。」
「滾開!」歐陽青高喊一聲,甩開兩名宮女的手,一下子撲到冷艷的身上,將她的衣襟緊緊抓住,向來柔弱的她這個時候彷彿是就要發狂的母獅子,滿臉的激動狂亂。
冷艷也不禁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但她不能閃避,只能迎視著歐陽青的臉,斟酌著,慢慢回答,「極樂宮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他經常送我一些禮物,不過屬下都把它們留在龍疆了。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留在極樂宮過夜。」
歐陽青急切地問:「他對你怎麼樣?是柔情似水的?還是霸道不講理?」
「他,有時候柔情似水,有時候,也會很霸道。」冷艷艱難地回答。
「那他抱你哪裡?這裡?這裡?」歐陽青的手在她的身上摸索著,按著那些部位。冷艷全身一顫,彷彿那隻手是龍御的,「他,喜歡抱著屬下的腰。」
「那他親你的時候……」
冷艷不願意再回憶下去了,她再度跪倒,「公主,屬下是來稟告您,據說龍御現在病倒,可能活不久了。」
「啊?」歐陽青怔了怔,「為什麼?」
「屬下……不確定。」
歐陽青卻忽然明白過來了,雙眸亮如星光,「是因為你,是嗎?因為你走了,所以他倒下去了。你做到我讓你做的事情,你讓他痛苦,只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痛苦。」
她忽然由興奮變得頹廢,甚至,好像還有點惱怒。一下子倒回在軟榻上,以背朝外,悶聲回答:「你可以走了。你的功勞,我會跟母后說的。」
「是,屬下告退。」冷艷再也不敢多留,飛快地離開。
走出殿門,她輕輕喘息了幾下,可心頭積壓的抑鬱卻更沉重了。
當年,她從這裡領到公主的命令時,她沒有想到再回來時會有這樣大的變化。她本以為,若是完成不了女皇刺殺的命令,她最多只是一死而已。原來會有一種活著,比死還痛苦。公主剛才那一瞬間的瘋狂讓她詫異,但卻又有點眼熟,她細細回想,陡然明白,那是種嫉妒的眼神。她曾經無數次在雲姬、月姬的眼中見過。
但公主跟她們其實有著本質的不同。畢竟雲姬、月姬是龍御的妃嬪,又有夫妻之實,嫉妒她奪走她們的丈夫是應該的。
而公主,她和龍御的關係太過微妙,冷艷甚至想,龍御心中大概從來不記得這個女人吧?
不記得當年他和公主有過的一面之緣,更不記得他曾經給予公主的那一句小小的評價。
若不是他當年那一句漫不經心的話,便不會有他們後面的孽緣,更不會有這麼鑽入骨心的疼痛。
師兄說龍御病倒了,病到快要死的地步。是真的嗎?
聽到這個消息,她全無半點喜悅,只有一個念頭——想回去,奔回到他的身邊去。但是,此地距離龍疆已是路途遙遙。她和他的緣份也早在她離開的那一刻徹底割裂了。他的生死不再跟她有關。若是他死了,她會是月陽的功臣,也會是周圍所有鄰國可以長舒一口氣的恩人。
可她卻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力氣繼續活下去。
第七章
回到月陽國已經一個月了,冷艷每天清晨走出房間,就能看見乘風站在門外不遠的地方,彷彿他已經守了整整一夜。每天她都會跟他說句話,只是今天她實在是不想再說什麼,準備無視於他,走過去。
剛走到他身邊時,他伸手拉住她,「艷兒,我要暫時離開月陽,先來跟你辭行。」
她只好站住,隨口問道:「你要離開?主人有任務給你?」
冷艷自小就是月陽國秘密訓練的死士,每次見到女皇,她都習慣地稱她為主人,而不是女皇。
乘風沉默了下。冷艷又說道:「若是機密不要告訴我。」
他輕聲說道:「我要去一趟龍疆。」
「龍疆?」冷艷一怔,倏然明白了,「你是要去刺探龍御的情況,還是……」
「那邊的消息突然中斷了,原本安插在龍疆皇宮中的探子探不到任何消息。我在想,他是不是已經……」
冷艷的背脊陡然僵直,一股寒意從脖子泛到腰部,「你……何時可以確知消息?」
「起碼要等我自己入宮去看看,才能確定。」
「如果他還沒有……死,你要怎麼做?」
他輕笑了下,「那就助閻羅王一臂之力吧。」
她盯著他的眼睛,「主人的命令是要你殺他?」
「是。」
「公主殿下的意思呢?」
乘風又笑了笑,「陛下說不必在乎公主的意見,公主的話多少有些瘋,只有傻瓜才會全聽。」
他這話明顯是另有所指,冷艷臉色一變,「對,我是傻瓜,我祝你此行順利!」
乘風見她動了怒,連忙說:「艷兒,我只是希望你能認清事實,我們真正的主人是女皇陛下,為了月陽國,我們不能讓龍御這種危險人物活下去。他十八歲親政之後,已經滅了大小十一個國家!
「當初要不是他故意製造假消息,挑起我們月陽和普魯圖國的不和,兩國就不會打起來,結果他坐收漁利,滅了普魯圖又想滅我們月陽。女皇陛下委曲求全,甚至想用公主聯姻來保住月陽,到最後,是花掉重金才平息干戈。以龍御這個人的性格,如果他對月陽有興趣,早晚會出手的。我們要到那時再任人宰割嗎?」
冷艷靜靜地說:「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不必跟我一再提及。你要殺他,我祝你順利,但是我也提醒你一下,龍御這個人可沒有那麼好對付,你若是輕敵,就會敗得很慘。」
他一笑,「你是在擔心我,還是擔心他?倘若他真如我們之前聽到的消息那樣,病得不堪一擊,那他對我已經沒有半點威脅。如果他還活得好好的,哈,我也會見機行事。」停頓了下,他問道:「艷兒,你想跟我一起去龍疆嗎?」
「不。」她斬釘截鐵地甩頭道:「這一生我再也不會踏上龍疆的土地!」此時忽然有名侍衛匆匆忙忙地跑進來,說道:「陛下叫你們立刻入宮。」
兩人一怔,乘風問道:「只是叫我,還是我們一起?」
「陛下有命,乘風、冷艷即刻入宮!」
「出什麼事了?」乘風追問。
那侍衛搖搖頭,「我只負責傳話,不知道具體情況。」
等到兩人趕入皇宮時,只見偌大的殿堂上,除了女皇以外,還有若干朝中重臣。以前月陽女皇很少讓冷艷他們這樣的影子殺手公開現身,當冷艷走入大殿時,便察覺到氣氛非常不對勁。
每一個人都神情凝重,月陽女皇的臉色甚至是鐵青的。
她一抬頭,看到正走進大殿,還沒來得及跪下的冷艷和乘風,高聲喝道:「乘風!你知罪嗎?」
乘風完全不知出了什麼狀況,急忙跪下,「陛下,乘風愚鈍。」
月陽女皇冷冷地說道:「前些天你告訴朕說,你的手下探到龍御身患重病,離死不遠了,是嗎?」
「是……」
月陽女皇一拍桌案,喝道:「還敢在朕的面前胡說八道!你是不是為了救冷艷免於朕的處罰,所以才編出這樣天大的謊言替她遮掩?」
「屬下怎敢?」
「你不敢?」月陽女皇一記冷笑,目光幽冷地盯著一言不發,跪在乘風旁邊的冷艷,「為了心上人,你大概什麼都敢做。只是朕沒有想到,這樣的大事你也敢在朕的面前胡說八道。現在朕就想立刻把你推出宮門斬了!」
「陛下……」事情至此,冷艷也不得不開口了,「乘風的忠心,陛下毋需質疑,陛下若要殺我們,我們絕不敢有半點分辯,只是請陛下在賜我們一死之前,告知原因,這樣總算能死得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