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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回後面的寢宮,艷姬正靠著窗欞,仰望天上的明月。
他走過去,像往常一樣從後面環住她的腰,將頭枕靠在她的肩膀上,柔聲問道:「月亮好看嗎?」
「沒有你的這個計策好看。」她幽幽地回應,「這就是你突然讓她們回家省親的原因?」
「不盡然,辦完這件事,她們還是可以回家省親。」
「她們還敢回家嗎?一夜之間,死了一個雲姬,她們已是驚弓之鳥。但恨我的人,並未因此化解恨意。」
「你怕她們當中還會有人對你不利?」
「我不怕,我連死都不怕,還怕她們嗎?」她側過身,反抱著他的腰,腳尖輕踏,將唇送到他的唇邊,「多謝陛下為了臣妾做這麼多的安排。雲姬之死,陛下不傷心嗎?」。
「朕有你就行了。」他回應著她的唇。
「也許有一天,會有另一個艷姬出現,然後臣妾就會變成雲姬。」
「你不會。」他一路吻下,「你沒有雲姬那麼多情,你不會為了朕被搶走而殺人。你是個無情無義,不知道感恩的冷血女人,不,是冷血妖精,吸走朕的心魂,然後還笑著看朕死去的妖精。」
她輕顫著,「臣妾在陛下眼裡這麼可怕嗎?」
「唔——」他沒有再說話,因為嘴巴已經騰不出空來。
她騰出一隻手,從桌上拿起一隻酒壺,對著壺嘴喝了口,他的唇準確找到她的,這一口酒液被她趁勢注入到他的口中,混合著彼此氣息在他們的口腔中流轉,微辣,也微甜,從唇齒間、舌尖,一直流到咽喉,流進心裡去。
心醉情迷,因為酒,因為人,因為這段錯亂的情。
她的手指一直緊扣著他的背,在他吻得最難分難解時,她的手指再度撥開指環上的戒面,撥出裡面的那枚針。這一次,她沒有再遲疑,精準的、不給自己任何後悔機會的,用力地紮了下去——龍御全身一麻,眼神在一瞬間變得迷離恍惚,更有許多詫異,像是在對她說!我以為你不會真的下手,我以為你已經改變了心意。
他的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她向下一蹲,將倒下的他抱在懷中。
最後一次的擁抱,可以相聚的時刻已是須臾,因而彌足珍貴。
「御……」第一次,她叫出他的名字,這個在心底流過無數次的字,終於可以念出,卻不是為了讓他聽見。
「我愛你。」她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呢喃道。
然後,清淚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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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御悚然驚醒。剛才他夢到艷兒終於對他下手,在他的後背紮了下,接著他就神志不清地昏倒了。那顯然是夢,否則他不會還活著躺在床上。這裡是極樂宮,這一年來每次他睜開眼,先看到的都是艷兒光裸的後背,或是床頂紫色的紗帳。今天,他先看到的是紗帳,那麼身邊該是……
他隨手擺臂,意外地撲空了。往旁邊一看,竟然空無一人,甚至在那半張床上沒有半點溫度。
「艷兒。」他坐起身,揚聲呼喚。
沒有回應。
他下了床,顧不上穿鞋,赤著腳站在冰冷的石板上,環顧四周,不確定她是否在宮裡。
「艷兒?」他疑惑地推開窗,以為她會在湖邊。
外面夜幕低垂,湖邊的情形在明澈的月光下一覽無遺——沒有人。
「艷兒!」他的聲音又高了幾分,奮力推開門,奔了出去。
石子和凋落的枝葉扎入他的腳心,刺得生疼,他聲音因為疼痛而有些顫抖,「艷兒——」
湖水上,風聲呼呼,湖水邊,落葉蕭蕭。極樂宮的今夜是滿目的蕭然和肅靜,肅靜得讓人心驚膽寒,讓人不寒而慄。站在她常坐的那塊青石板上,他抬起頭,向著明月,向著寰宇,向著那已知的過去和不知的未來,嘶聲長呼,「艷兒——」
這一聲,喊碎他的靈魂,喊碎漫天的月光,喊碎無數過去曾有的甜蜜。但是,無論他怎麼呼喚,再也喊不回她的身影了。
她已如煙般離去,一如她如霧般來。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無多時,
去似朝雲無覓處。
是夢嗎?是夢,就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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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經離開龍疆國十餘天,冷艷依然覺得自己恍惚間好像能聽到龍御叫她的聲音。那一聲如吟詠,或是輕哄,帶著溫暖,貼在她的鬢邊耳畔,總是長長久久地繚繞著,「艷兒——」她悚然一顫,那聲音竟然變得十分清晰,「艷兒,女皇陛下在等你的回答。」
原來幻境與現實竟然交融在一起,叫她的人是她的師兄,乘風。
她抬起頭,仰望著高台上那位金冠華服,面目凝重的月陽國女皇陛下。
原來,她已經不是在龍疆,而是在月陽。
「主人。」她低下頭,雙膝已經跪在地上,「屬下奉命回來交旨。」
「朕若是不叫你回來,你還會回來嗎?」月陽女皇的聲音威嚴而沉凝。
「屬下正要回國交旨。」
「交旨?你還記得朕交給你的旨意是什麼嗎?」
「屬下一刻也不敢忘。主人要屬下去刺殺龍疆皇帝龍御。」
「那你刺殺了嗎?」
「屬下刺殺了三次,都被他狡猾逃過。」
「然後呢?你刺殺不成,卻做了他的寵妃?艷姬,真是好威風的名字,朕在月陽聽說後,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人會是你。」
「因為屬下臨走前,公主殿下曾經召見屬下,還給了屬下一個任務。」
「青兒?」月陽女皇有些訝異,「她說了什麼?」
「她說,如果龍御太過強大,不能殺之,就要想辦法讓他痛苦。讓他痛徹心扉,生不如死。」
月陽女皇沉默許久,輕歎一聲,「這個傻孩子。」可轉瞬間,她的臉色又板了起來,「你覺得你回來前達到公主的命令了嗎?」
「屬下……做到了。」
「哦?看來你並不是很有自信嘛。」月陽女皇鄙夷地哼了聲,「龍御的好色世人皆知,你雖然也算是個絕色佳人,不過要迷住他的心可不容易。朕看,你大概是言過其實。到底你有沒有讓他痛苦,我們誰也不知道。」
冷艷沒有回答,因為這的確是個她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但是她身邊的乘風卻在此時開口,「陛下,可否容屬下回稟一件事?」
月陽女皇瞥他一眼,「我知道你護著你師妹,又對她情有獨鍾。這丫頭擅自做主當了龍御的寵妃,你心中大概很不是滋味吧?」
乘風低垂著頭,態度看似平靜,「屬下和師妹都是月陽國人,為月陽盡忠,為女皇盡忠是屬下等唯一的職責。大事關頭,犧牲個人小利是在所難免的。」
「乘風,你越來越會說話了。」月陽女皇懶懶地一笑,「朕知道你是想替冷艷開脫,但是無論你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她瀆職的事實。」。
「陛下,如果冷艷的確瀆職,乘風無法為她開脫。可是屬下剛剛得到密報,在龍疆國發生一件大事。這件事龍疆國暫時秘而不宣,不過屬下已經命人反覆打探,確信無疑。」
「哦?什麼事?」月陽女皇問話的語氣帶了一點興奮。
「龍疆皇帝龍御,據說突然身患重病,已經病倒數日不能早朝。龍疆的太醫院無法診治出他的病因,只是有猜測說他可能命不久長了。」
「什麼?」月陽女皇驚喜地從寶座上霍然站起,「當真?」接著她一陣狂笑,「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倘若真是如此,冷艷,你可能就是首功。好吧,現在你去見公主,把這個好消息說給她聽。」
冷艷尚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如同遊魂一般,她晃悠悠地站起來,又輕飄飄地走出去。
走了幾步,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她緩緩轉過頭,看著趕到身邊的乘風。「師兄,你剛才說的消息,屬實嗎?」
「如果屬實,你該很得意吧?」乘風眼底難掩的喜色,說明他剛才說的話的真偽。
她垂下眼簾,「我要去見公主了。」
乘風伸手扣住她的肩膀,「艷兒,你這次回來,我想,你和我的事情也該……」
「師兄!」她有點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這件事現在不要再跟我說了,我很累,還要去見公主。多謝你剛才幫我解圍,陛下那邊還有很多事要你去辦,你不要忙著在我身邊而誤了大事。」
她向前走了幾步,身後又響起乘風犀利的質問,「艷兒,你是不是壓根忘不了他?」
她的腳步毫無停滯,繼續向前走,絕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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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陽國公主歐陽青今年十九歲了,但她生來體弱,一直養在深宮之中,從來沒有離開過月陽。雖然早已過了成婚的年紀,也始終沒有論及婚嫁。當冷艷來到歐陽青的寢宮時,歐陽青纖弱地倚靠在軟榻上,那種情景,與冷艷離開月陽宮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