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知道相公派人在抓他們,已經不在那兒了。」丁小苳掏出手巾,讓厲玄赫擦去手上的油膩,只有自己明白話說得有多提心吊膽。
「我也讓人去幾處要道上打聽,看有無行跡可疑的人物。」厲玄赫只擔心時間拖得越久,找到的機會更渺茫。「不過目前還沒有消息。」
「如果……我是說如果相公抓到這幫山賊,要怎麼處置他們?」丁小苳將另一隻雞腿遞給厲玄赫,怯怯地問。
厲玄赫臉色一沈。「自然是當眾處死。」
「處、處死?」丁小苳臉色發白,連聲音都在顫抖。
「當然,經過這幾年的掃蕩,原以為這幫山賊不是重者處死,輕者現在還關在大牢裡,甚至有的已經金盆洗手了,想不到還有漏網之魚,自然不能寬貸。」厲玄赫口氣嚴厲地說。「為了那些被害的百姓,他們就得接受制裁。」
「相公這麼說也對。」丁小苳的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著。
「怎麼了?」厲玄赫見她神情有異。「是有想起什麼嗎?那天你有看到那幫山賊打劫的情形?」
「沒、沒有。」丁小苳猛搖腦袋。「他們正好跑掉,所以只看到背影。」怎麼辦?要去通知爹他們快逃嗎?萬一被抓到,可是會被砍頭的。
「再吃一口。」厲玄赫沒有懷疑她的話。
「好。」丁小苳一臉心神不寧地吃著湊到嘴邊的雞腿。
「再多吃一點。」厲玄赫又餵她雞翅。
丁小苳原本要拒絕,可是觸及厲玄赫深情的目光,只好吃下去,真希望他不要再對自己這般好了。
第5章
兩天後——
「都過了這麼久,趙家小姐還是沒有消息?」厲老夫人瞥了前來請安的義子和義媳一眼,諷笑一聲。「我看也不用找了,就算她沒有因為要保住清白而自盡,也早就認命地去當山賊的壓寨夫人了。」
「無論如何,孩兒還是會盡最大的力量找到她。」厲玄赫不疾不徐地回道。「義母頭痛的毛病好些了嗎?」
「你要是真的關心,就不要再做出忤逆我的事。」厲老夫人明嘲暗諷地睞了丁小苳一眼。「真不知道你看上這丫頭哪一點?」
丁小苳躲在厲玄赫身後,不知怎麼的,就是很怕這個義母,總覺得她的眼神像把刀,銳利到可以殺人。
「小苳是我的妻子了,以後也會跟我一起孝順義母。」厲玄赫希望義母有一天能接受丁小苳,不再話裡夾槍帶棒地損人。
厲老夫人冷笑一聲。「我可不敢這麼奢望,要不是老爺臨死之前有交代,你還巴不得甩掉我,哪還會管我的死活?」
「相公才不會那樣……」丁小苳把腦袋探出來,為夫婿辯護。
厲玄赫將她藏回身後,不希望她成為義母發洩怨氣的目標。「小苳,你別說話。」他已經習慣這種對待,但不想讓自己的妻子也受這種委屈。
「還敢頂嘴?果然是沒教養。」厲老夫人逮到機會數落了兩句。「不過既然都嫁進門了,就得好生調教,才不會讓人笑話了,那就從讀書識字開始好了,以後每天下午都來我這兒,聽到沒有?」
「義母……」厲玄赫下意識地不想讓丁小苳和義母獨處。
厲老夫人橫睨一眼。「怕我會虐待她嗎?」
「孩兒沒有這個意思。」厲玄赫只是擔心義母又說些傷人自尊的話,讓丁小苳更加自卑。
丁小苳不願讓厲玄赫夾在中間為難,這種想保護他的念頭讓她生出勇氣。「義母要教我讀書識字可是好事,相公不用替我擔心。」
「她都這麼說了,你又替她擔什麼心?」厲老夫人惺惺作態地支著額側。「我的頭又開始疼了,想要躺下來歇著,你們可以出去了。」
厲玄赫這才和丁小苳一起離開,待他們走後,厲老夫人又恢復了精神,臉上的表情淨是陰冷和悲憤。
「要是成鈺還活著,該有多好?奶娘,你說是不是?」那咬牙切齒的口氣充滿了不甘心。
在厲老夫人身邊服侍多年的奶娘連忙點頭稱是,想到當年大少爺可是喝她的奶長大的,就像她的親生兒子一樣,所以感同身受。「要是大少爺此刻還活著,也該娶妻生子了,這時也會有個娃兒在跟前喚著老夫人一聲祖母了。」
「沒錯!結果現在這些好處全讓個外人給奪走了。」厲老夫人心想義子到底是義子,所生的孩子也不是厲家真正的子孫。「我的成鈺真可憐……」
奶娘連忙安慰。「老夫人這麼傷心,大少爺在地下有知也會難過的。」
聽到這番話,厲老夫人這才收起淚水,眼底閃過陰沈之色。「對了,要你去辦的事進行得怎麼樣了?」這可是計劃了一個多月,非成功不可。
「已經差不多了,該怎麼說都叫那姑娘背起來了,天霄城裡沒人識得她,再說那對獵戶夫妻也被收買了,應該不至於露出馬腳,老夫人就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不會有問題的。」奶娘邀功地說,她可是到外地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個曾經投靠在富貴親戚府中長大的黃花閨女,既識得幾個字,也懂得一些琴棋書畫,絕對可以矇混過去。
厲老夫人頓時眉開眼笑。「你做得很好,像那種上不了檯面的野丫頭,也想當天霄城的城主夫人,哼!憑她也配。」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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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五日,這天厲玄赫一邊用著飯菜,一邊覷著神情恍惚的丁小苳,還真難得見她在用膳時這麼不專心,似乎沒什麼胃口。
「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他已經觀察好一會兒了。
聽到這問話,丁小苳才驚醒過來,忙不迭地幫厲玄赫挾菜。「呃,這道菜好好吃,相公也要多吃一點。」
「這幾天你都去義母那兒學習讀書識字,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厲玄赫早就猜到義母鐵定會對她不假辭色,說不定是挨罵了。
「沒事、沒事。」丁小苳避重就輕地說。「我只是太笨了,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義母會生氣也是應該的。」
厲玄赫瞅著她好一會兒。「我來跟義母說,說你不需要學那些東西。」
「不成!不成!這樣義母又會生相公的氣,其實對我來說,學習讀書識字也是有好處的,身為城主夫人,居然連大字都不識得一個,那會讓人笑話的,義母是為了我好,我想只要多練幾遍就會了。」丁小苳不想讓厲玄赫左右為難,吃這麼一點苦不算什麼。
「真是這樣嗎?」厲玄赫問。
丁小苳又是點頭如搗蒜。「我不會騙相公的。」她也不想一直欺騙厲玄赫,但她也是逼不得已才會這麼做。
「要是義母說了些什麼不好聽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厲玄赫很瞭解那些刺耳的話有多傷人。
「相公都能忍了,我還有什麼不能忍的?何況義母是長輩,又是對相公有恩之人,我不會跟她計較的。」丁小苳笑嘻嘻地說。
厲玄赫伸手輕撫著眼前這張傻氣可愛的臉蛋,不管面對任何挫折,只要是為了他,都願意忍耐,如今在這世上,也只有丁小苳會這麼愛他了。
「要是太難過的話,記得跟我說,不要一個人忍耐。」
「是,相公。」丁小苳燦笑著回道。
「你也要多吃一點,這樣才有體力應付。」厲玄赫也幫她挾了滿滿的菜。「要是有不會寫的字,晚上我再教你。」
丁小苳笑瞇了眼。「謝謝相公。」
等到用過午膳,厲玄赫便前往軍營去了,即使眼下不打仗,每天還是要操兵演練,不能有半點懈怠。
而此時呆坐在房裡的丁小苳,卻期待申時不要太早來臨,能多拖一會兒也好,她好怕去見義母,可是不去又不行。
「為了相公,我什麼都願意做的……」丁小苳這麼對自己說。
婢女這時過來提醒。「夫人,申時快到了。」
「呃,好。」丁小苳額冒冷汗,還是勇敢地踏出房門了。
待丁小苳來到厲老夫人居住的院落,便直接來到小花廳內,才跨進門檻,奶娘也隨後把門關上,那聲響讓她跳了有半天高。
「見過義母。」短短的幾天,丁小苳已經學會了如何斂裙為禮了。
厲老夫人『嗯』了一聲。「好了,再去把你的姓氏和名字寫一遍給我看看。」
「是。」丁小苳在桌旁坐下,那兒已經備好筆墨了。
待丁小苳小手輕顫地握住狼毫筆,才要在宣紙上畫下第一筆,就聽到厲老夫人冷冽的嗓音響起——
「握筆的姿勢又錯了!」
「聽到沒有?」站在丁小苳左側的奶娘馬上獰著笑,伸出兩指就往她的左手臂上,用力地掐下去。
「聽……聽到了……」丁小苳疼得瑟縮一下。
「真是怎麼教都教不會,根本就是朽木。」厲老夫人刻薄地嗤道。「到底要我說幾次你才聽得懂?」
「對、對不起。」丁小苳連唇色都白了,努力地將狼毫筆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