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荒郊野外,不過歐陽楚瑾記得附近有閒寺廟。「前面有間寺廟,我們去借宿。」
「不要去打擾出家人清修。」福雨兒深怕和尚會被掃把掃到西方極樂世界。
「出家人慈悲為懷,他們不會介意的。」歐陽楚瑾柔聲反駁。
「我不喜歡香味,我看我們今晚席地而睡好了。」福雨兒堅持道。
「夜寒露重,對身體不好。」歐陽楚瑾黑亮的眼眸裡,閃著體貼與溫柔。
「我們最近碰到那麼多不順心的事,我擔……」劉大姊的想法跟福雨兒一樣。
歐陽楚瑾說:「劉大姊,你別擔心,大嫂是福星,保證不會有事的。」
劉大姊更不放心地說:「她不會有事,不代表我們兩個也能平安無事。」
歐陽楚瑾瞇著眼睛,想要看清劉大姊的眼中為何有閃爍不定的黯光?他越想越無法理解,單純地問:「劉大姊,你好像不大信任我大嫂,為什麼?」
劉大姊笑盈盈地說:「我當然相信福星,你想怎麼做就做吧!」
「我能不能問你們兩位一件事?」歐陽楚瑾目光梭巡著兩個臉色不安的女人。
「什麼事?」福雨兒和劉大娘緊張得心跳加速,不約而同地以嚥口水來穩定情緒。
「我們今晚要睡哪裡?」看著她們兩個一致的動作,歐陽楚瑾覺得很好笑。
「廟裡。」福雨兒和劉大娘兩人同時露出潔白的牙齒,賊似的微笑。
走了約三百公尺,果然有一座看似雄偉的寺廟聳立在芒草之中,在比劉大娘還高的芒草叢間,有條經過人工鋪成的碎石子路。沿著石子路走,來到廟門口,歐陽楚瑾拉著門環,敲了好幾下,廟門打開,一個白淨的小和尚出現在他們眼前。
「小師父,能不能行個好?讓我們今晚暫宿掛單?」
「三位施主請稍待片刻,我去問我師父。」
「劉大姊,你看到了,那位小師父長得眉清目秀,模樣兒多好。」
劉大姊本來不想多嘴的,但她實在無法忍受歐陽楚瑾又大又亮的眼睛,不知被什麼蒙蔽似的,居然還不如她的綠豆小眼,看不清這間寺廟有何不對勁!?
除了破廟之外,沒有一個住持會任由廟外雜草叢生,阻礙善男信女來上香,善男信女不來,廟裡就沒有香油錢,沒錢就不能買食物,和尚也是人,不吃能活嗎?
可見這裡的和尚私底下一定有仿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劉大姊毫不驚訝,跟掃把星在一起,遇到任何壞事都不用感到訝異,沒遇到壞事才要訝異。
「那倒是。不過,我從沒見過壞人的臉上列了「我是壞人」四個字的。」
「劉大姊,你為什麼要把我們遇到的人,全都看成壞人呢?」
「我天性喜歡住壞的地方鑽牛角尖。」劉大姊心虛地別開臉。
歐陽楚瑾,說他笨是不對的,劉大姊和他一起從成都出發,他的幽默風趣,給她留下好印象;但從小鎮一路走過來,他的幽默風趣不見了,他變得沉默。不過,她沒忽略掉他的眼神揉合了深情與掙扎。
啊,她想通了,是愛使他變得盲目,所以他才會看不見他口口聲聲的大嫂,不是福星,而是掃把星。
小叔愛上大嫂,這種不倫之戀,劉大姊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這時廟門又打開了。「我師父說,給人方便,就是給自己方便,三位施主請進。」
「多謝小師父。」歐陽楚瑾一行人隨著小和尚魚貫走進陰森森的廟內。
小和尚說:「三位施主若沒用晚餐,不妨跟小僧一起共用齋飯。」
劉大姊走在最後,卻搶在歐陽楚瑾之前說:「我們吃過了,謝謝小師父的關心。」她的話引起歐陽楚瑾不悅的回頭,一個大男人一天只吃三個饅頭,他怎吃得飽,不過他餓得沒力氣跟劉大姊爭論。
「本廟有分男施主房和女施主房,我先帶兩位女施主去她們的房間。」
聽到小和尚這麼說,歐陽楚瑾有了笑容,他打算等小和尚回來,再跟他去用齋飯。
但福雨兒和劉大姊兩人臉上出現戒備,尤其是劉大姊。她面臨雙重壓力,怕掃把星也怕和尚搞鬼。「小師父,我們可不可以要兩間相鄰的女施主房?」
「沒問題。」小和尚帶她們到了房門口,便雙手合十向兩人告辭。
劉大姊眼觀四方,壓低聲音問:「福姑娘,你覺得如何?」
「心裡毛毛的,不知這次會是什麼樣的災難降臨?」福雨兒歎了口氣。
「二公子不但不聽勸,又對我們起了疑心,你說該怎麼辦?」劉大姊煩惱不已。
「劉大姊,你比我聰明許多,還是請你拿個主意吧!」福雨兒腦中一片混亂。
半晌,劉大姊只想到一個差強人意的辦法。「你是掃把星,誰碰到你都會倒楣,能不能請你今晚不睡,在我門口守夜?」
「行是行,可是我擔心楚瑾,他那邊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你不用擔心他,其實該擔心的是你,你花容月貌,連太監見了都會萌生歹念。」
福雨兒深有同感地點頭,他們三人的衣服全髒兮兮,和尚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錢才收留他們,唯一的可能是想染指她的美貌,所以才會將歐陽楚瑾和她們隔離。
她憂心忡忡地問:「萬一和尚衝過來,楚瑾聽不到我的呼救聲,我該怎麼抵擋?」
「我趁二公子不注意時,偷偷買了一把匕首,你拿著以防萬一。」劉大姊小心翼翼地將匕首放在地上,叮囑地說:「你可不能用這把匕首自殺,別忘了我和你爹娘的命,全在你一念之間。」
急急的腳步聲朝她們而來,福雨兒趕緊將匕首藏在衣袖裡。只見小和尚來傳話道:「兩位女施主,師父說你們衣服士都是灰塵,顯見旅途勞累,特地要小僧來問,需不需要洗個澡,淨過身比較好睡覺。」
劉大姊毫不猶豫地說:「師父說的真對,我們確實很需要洗澡。」
「那小僧就去叫師弟們抬大木桶來女施主的房裡。」小和尚轉身離去。
劉大姊皮笑肉不笑地說:「有勞小師父了。」
「劉大姊,你真的想洗澡嗎?」福雨兒不懂劉大姊心裡在想什麼。
「我不這麼說不行,免得他們發現我們起疑了。」劉大姊老謀深算。
福雨兒提心吊膽地問:「你覺得他們正在進行什麼陰謀?」
「我們從進廟到現在,只看到小和尚一個人,並沒見到其他人,但是他師父卻知道我們衣服髒,可見他一直躲在暗處偷窺我們兩個的一舉一動。」劉大姊觀察入微。
「好可怕,我們趕快去找楚瑾……」福雨兒嚇得連說話都會發抖。
「來不及了,來了一群小和尚。」劉大姊望著福雨兒身後,四個五、六歲大、皮膚白淨的小孩扛了一隻大木桶走來,瞧他們走路輕盈的樣子,好似是提空桶子一般,劉大姊機警地提醒福雨兒。「你要保持冷靜,別讓他們看出異狀。」
帶頭的小和尚看著福雨兒問:「兩位女施主,本廟只有一個大桶,誰要先洗?」
「福姑娘,你先請。」劉大姊看到木桶裡的水是滿的,心不由得住下沉。
「承讓。」福雨兒努力將嘴角向上垃,露出如花綻放的笑容。
「女施主請慢用,浴畢後再叫我。」小和尚把水桶扛到福雨兒房間後告退。
「劉大姊,我真的要洗嗎?」福雨兒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劉大姊安撫道:「別怕,就算閻王見了你,也要乖乖地放你回來。」
「我不怕死,怕的是被輕薄。」福雨兒真想放聲尖叫。
「快進去吧,門別關,我在門口守著。」劉大姊催促道。
福雨兒無奈地走進禪房,坐在床上發呆了一會兒,看到門外的劉大姊一直在揮手,做出要她快點脫衣的手勢,歎了口氣後,手一伸,袖裡的匕首筆直地插到床板上,她嚇得衝到門口。
「劉大姊,不好了,刀子插在床上,結果床卻流出血來。」
「你真是天下第一可愛的掃把星。」劉大姊突然毫無顧忌地大笑出來。
「劉大姊,你高興什麼?」福雨兒娥眉看著劉大姊,懷疑她發瘋了。
「躲在床底的一定是小和尚口中的師父,原來他躲在那兒。」
「我殺了他們的師父,他們會不會找我報仇?」
「你別擔心,我們安全了,這間廟我聽說過,是間陰廟,住了一個邪惡的道士,難怪這些小和尚個個都臉白如紙,也難怪他們扛起大水桶還能走路輕盈,更難怪這裡完全沒有香味,因為那些小和尚不是人,全是小鬼。」劉大姊如連珠炮似的解釋。「那個道士死了,那些小鬼無人操縱,現在一定是回到骨灰罈裡,無法出來嚇人。」
這趙多災多難的迎親之旅,碰到老虎、碰到雷公、碰到土匪、碰到奸商、碰到色狼、碰到騙子、碰到乞丐、碰到瘋子,現在居然連鬼都碰到,所有倒楣的事都碰到了!劉大姊越想越覺得有意思,她活到五十歲,今天她第一次覺得人生真是多彩多姿……連鬼都怕碰到掃把星,以後若再遇到任何麻煩,只要不碰福雨兒,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