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蘭芝的嘴角因為他的話而重新揚起。是啊,重要的向來不是送的禮,而是送禮的人。
她倚著他,感覺他身上的溫度傳到自己的身上。「只是這種感覺不好。」
他挑了下眉。
「兩男爭一女,三人的感情太複雜。」
「關於這事你就別煩了,老天自有安排。」
劉蘭芝想了想,也對,一切老天自有安排。
她下意識抬頭看著天,雪停了,但天依然陰著,但終有天晴的一天,想到這裡,她突然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張青揚的娘子。」
他的回答令她失笑,輕捶了下他的肩頭。「說正經的。」
「說是我娘子,還不正經?」
「我是真心想告訴你,我是誰。」劉蘭芝低著頭,小手把玩著他大氅領口處的金線。「我來自遙遠的天邊。」
張青揚低頭看她,忍不住笑出聲。「你不過才喝了幾杯水酒,就醉得胡言亂語了。」
劉蘭芝從他懷中退開了一步,站在雪地中,手指著天。「別笑,我真的來自天上。」
他只當她在說醉話,伸出手要把她拉回懷裡,天冷,還是早些回屋子裡,蓋上被子抱在一起比較實在。
劉蘭芝閃過了他的手。「我說的是真的,你可知我是天上的什麼?」
張青揚調笑道:「你長得貌美如花,自然是天上的鳳凰。」
她一臉嫌惡。「我不要當鳳凰,鳳凰可要浴火才能重生,被火燒,想到就痛,好看沒用,我不當鳳凰,我是天上的老鼠。」
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放著好好的鳳凰不做,要做老鼠?看來真是醉了。
「當老鼠很好,到哪裡都能生存,能屈能伸,不管人家討厭與否,永遠做自己,所以特自在。」每個人對於快樂的定義不同,她很滿足於自己是只小老鼠。
「夫君不也一樣嗎?」
張青揚輕佻了下眉。
「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對於不在乎的人,根本不想花心思。我懂你,對不對?」
「是。」他終於把她拉進懷裡,手指輕觸著她微涼的臉頰。「但我可不想成為老鼠。」
她不依的推了推他,要離開他的懷抱。「不行!我們是夫妻,我是老鼠,你就只能當老鼠。」
他一把抱起她。「回房去了,你真是醉了,以後不許喝酒。」
「你不想跟我一起當鼠輩嗎?」
張青揚在心中歎了口氣,不打算跟喝醉的人計較。「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劉蘭芝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他以為她醉了,但她雖然頭暈,思緒還是很清楚,只是突然想要告訴他,她的來歷,不管他信或不信,她就是不想瞞著他。
夫妻一體,跟他在一起之後,她才真的有所體會。
一大清早,正要出府的張青揚就聽到院子裡傳來的爭執聲。
他與大牛走了過去,就見到院子裡的亭子外,笑笑帶著惠子和靈兒在玩雪,而賈靖安和劉蘭芝吵了起來。
原本賈靖安對於幫著劉蘭芝開客棧這件事是抱著玩玩的心態,但真正開始之後,他也跟劉蘭芝一樣熱切。
雖說賈靖安的真實身份,到死也沒揭曉,如今還得隱姓瞞名過日子,但他不覺得有一丁點的委屈。
人生短短在世幾年,他要追求的可比這個有樂趣多了。只是或許是骨子裡還是流著皇室的血液,總覺得朝廷動亂,造成百姓離鄉背井自己也有一丁點的責任,所以他就把這間客棧當成慈善事業在做。
不過這一來就跟劉蘭芝有了衝突,店舖都還沒找到,兩個人就已經吵翻了天。
「若照你這麼說,我的客棧根本就不用做生意了。」劉蘭芝雙手叉腰,寸步不讓。「直接打開門,任人吃喝住宿便好。」
「我又不是要你做賠本生意,」賈靖安也有所堅持。「只不過要你別賺可憐人的銀子。」
她眉頭一皺。「賈大公子,你倒是說說,什麼是可憐人?可憐人會在頭上刻字嗎?」
「看穿著便知。」
劉蘭芝嘖嘖出聲。「公子哥兒就是公子哥兒,一點都不知人心險惡,我也可以為了白吃白喝一頓,穿得破破爛爛的。」
「那是你不知羞恥。」
她快氣炸了。「我看我們倆無法合作。」
「我也這麼認為。」賈靖安也是一哼。
兩人的爭執清清楚楚的傳進站在不遠處的張青揚和大牛的耳裡。
「爺怎麼看?」大牛開了口。
「換過來吧。」張青揚無奈的搖搖頭。「叫靖安來易水樓跟著我,你去幫蘭芝打點客棧。」
大牛點頭,他也正有此打算。以前他跟在笑笑身旁時,總是她睡了,他才回房去休息,她醒了,他一定已經在院子守著,原想著賈靖安取代自己待在府裡,可以多些時間陪笑笑,偏偏他這個弟弟就是當公子哥兒的命,總是日上三竿才出現,也不怕笑笑傷了或是跌了。
「今日你就與靖安帶蘭芝出府去瞧瞧新鋪子的位置,明日再讓靖安來找我。」
張青揚拍了拍大牛的肩膀,誰說兩個女人聚在一起容易吵,劉蘭芝跟賈靖安一撞在一起,吵得連屋頂都快掀了。
這幾日他為了營救在京裡得罪了太傅的爹,已是焦頭爛額,實在不想再聽這吵吵鬧鬧。
賈靖安明明腦子極好,怎麼就這事沒想清楚,明知道笑笑喜歡劉蘭芝,卻不知道好好巴結劉蘭芝,反而處處作對。先不論自己心頭的盤算,張青揚只肯定,若他開口要將笑笑嫁給賈靖安,劉蘭芝將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張青揚替劉蘭芝找來的鋪子,跟易水樓在同一條街上,不過易水樓在最熱鬧的街道中央,而劉蘭芝的鋪子是在最底端的街角。
雖看似不繁華,但後頭卻有條小巷子可以直通城門,只要讓人知道這裡開了一間客棧,若是累了的旅人要歇腳,這間客棧反而是佔了最好的位置。
劉蘭芝看得滿意極了,向來與她不對盤的賈靖安也難得跟她有同樣的看法。
離開有些殘破的屋子,賈靖安和劉蘭芝開始討論起擺設修整的問題。
大牛在一旁,還沒機會跟他們提張青揚的打算,但看劉蘭芝和賈靖安間難得有好氣氛,心想晚點再提也無妨。
「上易水樓去談吧。」劉蘭芝說道。
算來這是她第一次出府,總聽著易水樓的名氣,但還沒去過,總要去看看自己夫君每日早出晚歸在忙些什麼。
「好啊!」賈靖安也沒意見。
大牛跟在一旁,心想若要去易水樓,張青揚的盤算就讓他自己去提,他也樂得輕鬆,但一個青衣丫鬟突然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大牛沉聲道:「讓開。」
青衣丫鬟嚇了一跳,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我家老太太想請夫人一見。」
「你別嚇壞了人家小姑娘,」賈靖安嘴角帶笑,推開了大牛,看著對方,好言問道:「哪位老太太?」
「是司徒大人掾屬,焦大人之母。」
賈靖安臉上依然帶笑,但眼神已經變冷了,他看向自家兄長。
「我家少奶奶身子不適,不便見客。」大牛直接趕人。
青衣丫鬟也不好多說,連忙退了下去,跑到停在一旁的馬車旁,回稟車上之人。
劉蘭芝注意到兩兄弟的神情不太對勁,問道:「這是怎麼了?」
大牛挑了下眉。
賈靖安不以為然的搖頭。「你別告訴我你不知要見你的人是誰?」
她是真不知,掾屬是由大官自行任命,不經過朝廷選才留在身邊的下屬,但現在世道不好,掾屬通常都是靠著關係或是買官得到,雖也被尊稱為大人,但也不是什麼不得「的人,突然,她的腦子有個念頭一閃,焦大人,難不成是……
第11章(2)
就在劉蘭芝思索的當下,青衣丫鬟已經扶著一名老婦下了馬車,走了過來。
那名老婦不客氣的打量著劉蘭芝。「幾月不見,架子倒擺大了。」
劉蘭芝沒有說話,腦袋忙碌的轉著。
焦母接著看向跟在劉蘭芝身後的大牛和賈靖安,兩個男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其中一個較為粗壯的男人臉上有道可怕的疤,她厭惡的皺了下眉頭。「哪一個是你的夫君?」
這不客氣的口吻令劉蘭芝不悅。「與你無關。」
焦母的臉一沉。「怎麼,再嫁了人,就不把我這婆婆給看在眼裡了。」
劉蘭芝的心一突,還真是焦仲卿的母親。來到這裡幾個月了,第一次出府,就讓她遇上了這個當初逼自己兒子休了真的劉蘭芝的老婦,該說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真沒想到,以你現今這身份,還有臉招搖過市。」
劉蘭芝不滿的瞪大了眼。
「咱們卿兒現在娶了個好娘子,升了位置,眾人見了都得尊稱大人,你這棄婦也只有不入流的商賈才會收了,雖是太守之子,但不過是個庶子,以你這身份,也只能配得上這等貨色。還以為你再嫁後會安分些,誰知道竟不要臉面的在外拋頭露臉,而且太守現在被關押在牢裡,能不能活著出來都不知,你倒是挺悠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