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餓了很久。
那一身因yu望而甦醒的紫色龍鱗,覆滿他的胸膛與手臂。
每一片鱗,完整無缺,正熠熠生輝,炫目地,照耀在她通紅小臉上。
「龍鱗……全都恢復了,沒有破損……」
她為此感到欣喜若狂,伸出手,細細撫上它們,閃閃淚光,浮現眼底。
已渾身燃燒的男人,不敵這等挑逗,她撫摸著他的鱗,萬般珍惜,彷彿每一片全是她的寶物,捨不得見到有哪一小塊破了、裂了。
明明這麼珍惜他,卻要強迫自己離開他,對她來說,是多痛的一件事?
而他,知道她對他的珍惜程度,竟也對她做出過何等殘忍的事。
他太自負,只顧成敗,一心要她好好活著,卻忽略掉,他採用的方式,教她生不如死。
如果,連看見他龍鱗破損,她都會想哭,得知他成為她的替身,為她而死,她……又要如何承受?
他簡直是個蠢蛋。
他回到她唇間,轉為綿延,輕柔了動作。
啄著她的臉龐,啄著眼角濕潤的眼淚,堅定且緩慢,任自己回歸到她熱暖的懷抱中,天生相屬,契合不分。
她就是他的歸依,是他的一部分,又或者該說,他是屬於她所有,重回她的緊縛間,多時的不安、盲尋和倦累,輕而易舉,得到撫慰,一項一項,被她化去、卸下。
她柔軟又溫暖,纖細臂膀環繞著他,像孕育龍子的那方池子包容他嬉鬧玩耍,任由他沉潛來回,她溫潤得教他眷戀……
「抱歉。」
頸項纏綿過後,狻猊在她耳邊輕吐兩字。
「……什麼?」她還處在恍惚中,氣息繚亂難平,不懂他突如其來的歉意。抱歉什麼呢?抱歉他剛剛太激烈、太放縱,對她沒有手下留情?
「抱歉我傷害了自己。」
「……」她眨眨眼,看著他,還是不太理解,現在腦子裡,全是熱乎乎的米糊。
他將她摟得更近些,四腿正纏著、迭著,摸摸她的肩,蹭蹭她的發,親暱依偎。
「我只顧自己的想法,忽略了對你造成的影響,斷龍角那回如此,代替你死那回亦然,我自私地認為,犧牲所有,換來你的平安,對你就是好的。」
狻猊靠在她懷裡,雙手環於她背後,他說話是的暖吁,拂過她的心窩口,更是曖昧地輕撓粉嫩ru尖,害她全身泛紅。
「我錯了,你這般珍視我,我所做之事,等同在你面前,將你最愛寶物打碎,我護得你外表毫髮無傷,但你的心,傷得很重,鮮血淋漓。」
她沒應聲,咬著嘴,心裡不知已大喊過多少次的「對!沒錯!你那樣做,讓我好痛好痛,混蛋混蛋——」。
「是我不好,我該要更珍惜自己,連多掉根發抖不准。」
因為知道傷害自己就是傷害她,他的痛,是rou體上的,她的痛,卻是在心裡,藥石難以敷治的地方。
「……嗯,你要說道做到,不可以在做玉石俱焚的傻事,不要教我擔心你。」她慢慢開口,緊緊回抱住他,「就算我沒在你身邊,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抬頭睨她,方纔的濃情蜜意,被她短短兩句話殘殺光光,渣也沒剩。
「你還想離開我?」他眉頭深鎖。
「這是我答應你父王的條件!我不可以食言!」用她的離開,換他的重生,怎麼算怎麼划得來。
「難道你對我就可以食言嗎?你我拜過天地,結為夫妻,你允過我,我去哪裡,你便隨著我到哪裡,這一條,你打算賴掉嗎?」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信你沒從父兄口中聽見當時的情況……我離開你,他們才願意救你!只有我不再纏你、害你,他們才能放心……」
她一頓,眼眶微濕。
並不是委屈,只覺得自己好糟糕,讓他父兄視如蛇蠍,一旦與她牽扯上關係,他們寧願不要狻猊這個家人,也好過救回他,又見他去做些蠢事。
唇兒輕蠕,故作堅強再續道:
「我不可以說話不算話,既然答應了不找你、不再見面,就該信守承諾,不然他們要是也毀約的話……怎麼辦呢?」
說來道去,她仍是擔心龍王一怒之下,撤收還魂術,或是做些不利於狻猊的事。
「你沒言而無信,你確實沒來找我,是我耗費心機,千辛萬苦才引誘你出來,也是我纏你、賴你,你不算毀約。」他懂她的擔憂,可他不要她一肩攬下所有責任。
她記得他爭來所有好處和福利,讓他獲得重生,可她自己呢?她給了她自己什麼?
一個小瓶壺,以及裝在瓶壺中,縹緲不實的虛幻。
狻猊心疼她,說什麼也不再放開她。
「你不要煩惱那些小事,我會處理妥當。」他的父母兄弟,由他自己解決,犯不著推她上戰場。
一聽到「處理」兩字,她馬上彈坐起來,俏顏慘白,紅澤褪去,烏亮眼瞳裡滿是驚恐:
「你不可以再拿身體或者生命開玩笑!」她以為他的「處理」,又是先前那種兩敗俱傷的偏激方式,若真如此,她會更恨她自己……
他隨之坐起,請握她的雙腕,感覺她微微顫抖,他自責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竟將她嚇成這樣。
他與她,雙額相抵,鼻尖觸點鼻尖,他像撒嬌的犬兒,摩挲著。
「我說過了,你多珍惜我,我也會同等珍惜自己,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現在,上頭還標注了你的所有權,我會小心善待。」他一邊說,一遍偷啄香吻:「你只要允諾我,不再躲我,別藏到我找不著的地方,其餘的事,便交給我,待一切問題解去,打扮得漂漂亮亮,跟我回去,拜見公婆叔伯就好。」
「他們會拿掃把把我趕出去把……」這種自知之明,她是有的。
「我會努力讓他們一見你來,便熱絡上前歡迎你。」
他是在說夢話嗎?傻天真,這種事,她想都不敢想。
延維低垂著頭,沒有給他正面答允,心裡思索的,仍是與龍主達成的「交易」。
狻猊看出她的遲疑和不安。
只聽他一歎,捧高她的臉,要她注視著他:
「壞人要由我來做也行,就算你心不甘情不願,都抵抗不了我的言靈,那麼……」他嗓音轉沉,一字一字,緩慢而清晰,再嵌以言靈術力,束纏著她:「乖乖待在這樓子裡,不許逃、不許躲、不許隱匿起來,照顧好自己,不許餓著冷著,等我。」
「你……」怎麼又要耍這種小人招數啦?!
「我父兄若要怪,就怪我不惜動用言靈,也要強留你在身邊,你是被迫的,不得不和我糾葛羈絆。」
被迫?
天知道她沒有半絲委屈和不甘呀!
她只是沒有正當理由留下,而狻猊也懂,乾脆替她造了台階,讓她得以順勢接受他的安排,看似被強迫,實則那才是她默默擱在心底,不敢說出口的奢望。
她眼眶愈紅,鼻頭跟著酸紅起來,想哭,又忍著不能哭,她俏顏扭蹙,像包子皮上的小折花,五官快要揪成一團。
他莞爾一笑,撥開覆在她臉上的凌亂長髮,一把攏到她背後去,被青絲半遮掩的胸前美景,一覽無遺,同時,也露出了方寸之上,那處教狻猊一直充滿困惑的部位:
「你胸口有片於紅,是怎麼回事?撞到了嗎?」乍見時就想問她了,只是當時他很忙,忙著在她身上點火。
他長指指腹,滑觸在豐盈胸乳間,描繪著淤紅的大小。
那不是他造成的吻痕,淤傷約莫兩個手掌大小的範圍,佈滿她雪白胸間,紅中帶紫,也泛有青綠,看來已有好一段時日。
似曾相識的傷。
「啊?」她跟著俯首,看見他所指之處。「呃……不小心太用力……」
「嗯?不小心太用力是指?」他執意要她給說清楚、講明白。她神色扭捏,一副被逮著壞習慣的窘狀,支吾半晌,才彆扭回他:
「有時胸口很痛,為了阻止那種痛,我……會用手拍拍胸,呃,偶爾痛的太厲害,我就握起拳,敲它幾下,叫他不要痛……」
打從離開他之後,無意間養成的惡習。
發作情況不固定,有時明明身處幻境中,與假的狻猊快樂遊湖,心情愉悅著,胸口卻劇痛起來……
因為痛著,又不知該如何治好這種莫名的痛,只好採用最笨的「以痛治痛」法。
狻猊望向於紅,沉沉思忖,腦海中閃逝而過,對他的相仿記憶。
曾經在哪裡、在某人胸口上,看見過類似的傷痕?
在那裡……
胸口……
傷痕……
一瞬間,靈光激閃,乍然頓悟!
一個名字蹦躍出來。
龍子雲楨!
終章
四海龍主的壽辰大宴,絕對是海中一等一的大事。
壽宴前十天,賓客陸續前來,一箱箱的珍奇寶物,一簍簍的仙草神果,將龍骸城庫房塞得爆滿。
不僅全海關注,連天界也派下位階極高的天人天女,帶來無數仙裳羽冠、玉液瓊漿,向龍主道賀。
外人都如此熱絡參與,龍主的族親兄弟,更是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