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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陳毓華

  這兩年聽下來,她都倒背如流了。

  肖不害亂糟糟的大鬍子彷彿都垂了下來,眼神茫然空洞。

  「……而且這首詩後面不是還說了,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只要人還活著,有什麼不能的?」

  房荇的話像一把火辣辣的刀插進他的肺腑,肖不害怔了怔,忽然放肆大笑,「肖不害、肖不害你真是個蠢的,這種事居然要一個丫頭片子來說……說的好,說的好,丫頭,我要能尋到你師母,必去京城尋你!」

  「一定!」她歡喜得很。

  「一定!」兩人擊掌。

  這世間,每個人都背負著不同的悲傷和過去,得到什麼也失去什麼,有些人隨著命運擺佈,草草過完一生,有的人知道要爭取……會不會得到甜美的果實?命運可違不可違?後果都無法預料,但什麼都不做,只能隨波逐流,那絕對不是這一世的她想要的。

  一層秋雨,一層涼,似乎是一眨眼,人們就換上了裌衣。

  九月初江水湍急,河道上往來的大小船隻,逆流順游,竟是川流不息。

  乘船的新鮮勁在幾天過後就變得索然無味了,甲板上風大,吹得人頭疼,船艙內悶,於是房時開始給房荇講些族裡的事情。

  父親外放的時候,他已經有了記憶,年幼在房家大宅和那些族親長輩、同齡堂兄弟妹們的生活,多少還有一些印象,但畢竟是舊時的記憶,這些年就不知道那些叔伯們有沒有增添新的姨娘還是弟妹們了。

  族人吶,爹娘一死,只顧著瓜分房產宅地,那些吃人的親族……

  前世,她不止躲在家人的後面,還躲在自己的世界裡,別說族裡人,就連父親的幾房兄弟都認不全。

  她從房時口中得知,房府雖是汝安房氏旁支,卻是世代簪纓的文官世家,人才輩出,不追溯既往,就父親這一代,五兄弟有四個是朝廷命官,上至四品大員,下至父親這七品縣令,只有老四高不成低不就,在家閒晃度日。

  可是,什麼詩禮傳家,什麼世家大族,表面風光的緊,事實還不就那回事,你若好時,人人捧著,若是跌了一跤,恨不得落井下石,人人來踩你一腳,什麼是親人?也就真正圍繞在她身邊這幾個人而已。

  她飄忽的聽著,心中自有打算。

  五日後,秋雨濛濛中船靠岸,熙熙攘攘的碼頭上人聲鼎沸,久居江南,說得一口吳儂軟語的他們,這會兒聽著滿耳的京腔京韻,十分新鮮。

  房府派來的馬車已經等在那,瘦瘦的管事一看見他們上岸,忙不迭的小跑過來,躬身施禮,「二老爺您終於是回來了,老夫人自從接到您送的信,就整天盼著。」

  房子越聞言也沒有特別的喜色,「讓人把行李搬上車吧,早點回家,免得母親記掛。」

  那管事倒是利落,不到半晌,馬車就已經在回房府的路上了。

  在房荇朦朧的印象裡,長年吃齋念佛,不管事的房老太太,是個看起來慈祥和藹的老夫人,雖說是祖父在正妻,也就是父親的娘親過世之後的續絃,但是在她未出嫁那幾年對她一直還算不錯。

  可是看父親今天的模樣,對這母親似乎不怎麼樣。

  房子越帶著一家子回京,卻在事前已經打發人將要打點家人的土儀都送回了家裡,他出手大方,府裡幾房一個都沒落下,馬車來到房府大門前,只見中門大開,幾個兄弟帶著眾人在門口迎接。

  多年不見,一番寒暄問好自是難免,杜氏一一向這些叔伯見禮,最後輪到房時、房荇兄妹也向前行禮,一家人一路說笑著往內宅走。

  這房府的氣派是很驚人的,處處透著奢華,看習慣自己河晏縣那簡樸溫暖的家,房荇有些喘不過氣,以前她為什麼都不覺得這宅子粗鄙得很?

  母子重逢的場景並沒有如房荇想像的那麼動人,房老太太無須人勸,很快收了眼淚,對杜氏也只是淡淡的說:「辛苦你了。」

  丫鬟拿了蒲團來,房子越和杜氏恭敬地行了跪拜大禮,等兩人行過禮,房時和房荇也在蒲團上跪下來,叩了頭。

  閒話幾句後,房老夫人命黃氏,也就是房府長媳,帶著杜氏下去歇息。「帶時哥兒、荇姐兒去歇息,晚上擺家宴接風。」

  眾人出去以後,屋裡只留下母子兩人。

  「難得你在外頭熬了這些年,你這次回京述職,據消息傳來就只是個翰林院供奉?」房老太太也不拐彎抹角。翰林院供奉不就是一個沒有實權的閒職,並沒有什麼油水可撈。

  「兒子慚愧。」

  「就是個虛位?」

  「是閒職,領的也是七品知縣的俸祿。」房子越並不打算隱瞞,這種早晚會傳開的事情就算隱瞞也沒有用。

  她生了兩個兒子,老大和眼前這個,是前妻所出,老三、老四是自己生的,么兒是姨娘的種,么兒再有出息,就是個庶子,再能幹也越不過嫡子,故而她根本不在乎,也不怕他作怪,老大忠厚,是個好拿捏的,這些年住在一起,對她也算言聽計從,她愛重自己生的老三,如今是個從四品的官,光耀門楣,很是替她爭了一口氣,至於老四是個不成材的,她也不操心,有仕途平坦的哥哥,他何愁沒有一口飯吃。

  反倒是這個老二,從小就不招她待見,年紀輕輕便連拿三元,名動京師,就連娶妻也是自己拿的主意,從沒尊重過她這母親。

  雖說這老二曾風光一時,大家都以為他飛黃騰達的日子指日可待,哪知道他在河晏一待就是八年,但這也沒啥不好,起碼落個眼不淨,心不煩。

  這次他舉家回來,老太太本以為能替家中多添點助力,沒料他打的竟是大樹底下好乘涼的便宜算盤,這可不成,從太祖至今,天下承平許久,建國時間越長,閒散宗室越多,世襲罔替的天潢貴胄就那麼幾個,剩下的都要降爵繼承,如今聽聞就連鎮國將軍也只領祿而無權,吃老本的事情處處可見。

  她若不替自己孩兒打算,又有誰替她打算?

  「先安置下來再說吧。」老太太說。

  第5章(1)

  風塵僕僕的一家子暫時在房子越少年時住過的院子安置下來,至於各房回自己的院子以後又說了什麼,沒人知道,但,晚上的接風家宴算是極為成功的,房老太太也沒讓杜氏站著立規矩,對兩個晚輩亦關懷有加,各房太太舉止得體有度,都給了笑臉,氣氛融洽,非常和諧。

  接下來幾日,房子越忙著去拜會舊日同僚,座師故友。

  杜氏忙著歸置行李,循規蹈矩的帶著一雙兒女去給房老夫人請安,間或去各房妯娌院子串串門子。

  房荇依舊維持著雞鳴即起的習慣,晨起練過入門心法,便在院子舞劍,只見她氣息綿長,動作流暢,招式毫無花樣,但招招到位,一柄劍使得是行雲流水,毫不拖沓,最後,舞出一朵劍花,收勢站立。

  這時早飯時間也到了,她入屋換了衣裳,便往老夫人的正房去。

  今天特別的是,年歲已高、住在房氏老宅的族長居然在座,房荇悶著頭扒飯,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

  飯後,一如往常的女眷們都散了,只留下房氏兄弟。

  房荇仗著年紀小,厚著臉皮趴在她爹的膝蓋上,說什麼都不肯和杜氏一起走,那睜大眼、分外無辜和純潔的樣子,讓人拿她沒轍。

  「她想留下來就讓她留著吧。」房老爹自然是慣女兒的,看著小女兒雪白的小臉全是討好賣乖,自然是乖乖投降。

  族長一行人看在眼裡雖然沒說什麼,但那股不贊同卻明顯表現在又冷了幾分的臉上。

  族長也不囉唆,很快把事情說了一遍。

  「分家?」

  「你父親別世多年,按理說兄弟們分府別過是早該要辦的事情,只是你一直在外頭,也就拖延至今,雖說兄弟本應互相扶持,但是你們家老大、老三撐著這麼大的家著實辛苦,你們也都兒女成群了,再住在一起實在諸多不便,還是自立門戶,分開過也自在些不是?」

  房子越可沒想過自己才回來幾天,床都還沒睡暖,兄弟們惦記的居然是這種事。

  「既然是母親的意思,兒子遵命就是。」他是知道母親的,又看了眼表情各自不一的兄弟,縱使心裡有數,知道這日子早晚會來,事情遲早要發生,但仍一口氣難平,拂袖就想走。

  「爹,聽聽他們還要說什麼,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猴兒似的趴在他膝上的房荇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一個小孩的動作,也沒人多作他想,房子越忍了忍,抬起來的屁股又落了回去。

  族長接著掏出幾張紙,「永業田和祭田是不能動的,老大到底佔了嫡長的位子,必須奉養母親,自然多分些,這府裡,上上下下多靠老三打點,他的分也和老大一樣多……」

  這些人是早就說好了的,房子越慢慢心涼。「這渾水,我們一家不去蹚,你們愛怎麼分就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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