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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陳毓華

  是的,除了日常的上學識字,房荇唯一的娛樂就是畫畫。

  她的取材多樣,無論大自然還是人物都能入畫,但她私心最喜歡花卉。

  她很快打水洗過手臉,無須吩咐,換下家居常服,改穿一襲利落的短打扮,這樣還不夠,她用細白的牙咬著黑繩,將兩隻窄袖交叉綁緊,繩尾塞入手腕內側,再拿起布腰帶緊纏著腰,最後打散頭髮,用齒梳重新梳成一條大辮子,最後用紅頭繩繫住,瞄了眼銅鏡,見無不妥,便轉身出了房門,繞過回字型的廊道,來到耳房後面一小塊因為房荇要學武而特地清出來的空地。

  請來的師父還沒來,房時卻在。

  他也是一身的短打扮,和他以往的斯文裝扮大相逕庭,但他似乎有些不習慣,不時的拉一下袖子什麼的。

  「哥,怎麼你也在?」這時候,他多會在自己房裡溫書,要不就把先生佈置下來的功課做好,直到晚飯才會出來。

  「我與你一同練武吧。」

  房荇眼眨巴眨巴的,非常可愛。「啊?」

  「我本來以為你說要學武,不過就一時興起,但是,這幾天看起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你想學,哥就陪你。」對一個完全沒有體能,也甚少運動的閨房女子而言,練武要吃的苦頭絕對不亞於讀書,只是一個辛苦的是腦袋,一個是肉體。

  這些日子,他冷眼旁觀,也無法不聽到母親心疼的抱怨。

  她扎馬,扎得兩條腳酸痛不已,母親雖用熱水和巾子給她熱敷,可她走路時仍痛得苦臉皺眉,一天、兩天、三天、四天,她還是照常起床,照常上學,照常練著她的基本功,身上貼的狗皮膏藥老遠就能聞到味道。

  她為什麼一定要堅持這麼多平常女子碰也不會去碰的事情?甚至,拿出比讀書更熱忱的態度來學習?

  「去玩不好嗎?」他問過。他這妹子所學的已經超過同年齡的孩子太多,她應該賴在娘親身上撒嬌,要不就抱著布娃娃扮家家酒,不是把自己弄得像個苦行僧似的。

  其實,就算她什麼都不學,什麼都不會,只要她快快樂樂,他和爹娘也會護著她一輩子的。

  她笑得眉眼俱彎,卻說:「荇兒喜歡玩,無論摘花還是去嚴朱家玩……現下的我們有瓦遮頭,有飯吃,這些是因為爹娘待我們好,我們不能選擇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什麼樣的父母,卻可以選擇自己要什麼樣的人生,我,有我想要的人生,哥也一樣,有自己想要走的路不是嗎?」

  也許她這一世仍舊庸庸碌碌,仍舊沒有半點值得父母驕傲的地方,但是她還是想做點什麼出來,叫爹娘看見她的時候不會覺得生這孩子是無用的,因而後悔。

  她竟是這般早慧……雖然早就有那種感覺,真的聽她親口這麼說,房時平常穩重的表情還是龜裂了,甚至有些動容,她那閃著智慧的眸子閃閃發光,表情認真到讓人說不出一句話來,就算是該能言善道時也不輸人的自己也一樣。

  「哥,練武雖然可以明思緒,強健體魄,可童生試轉眼就要到,你準備那麼久,我不想你為了這個分心。」自從她出事以後,哥哥一直很自責,總覺得把她弄丟了是他的錯,以至於這些日子以來,只要她稍微離開他的視線,他就會不安。

  的確,童生試就在開春後,他只要榜上有名,就是秀才,就有了功名,就能替爹娘掙臉。

  「可是你……」

  「我不就在自家院子,還能去哪?」

  這時,婆子來報說門口有人送來一份指名要給房家小姐的東西。

  「有說是誰家派來的人嗎?」房時問。

  「說是城東姜府。」

  兄妹倆到了門口,只見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候在那,圓圓的臉,嘴邊居然有個梨渦,看起來討喜的很,他一見到房荇便低頭鞠躬,「請問是房小姐嗎?」

  她點頭。

  那年輕的小廝雙手舉高,遞過來一件東西,「這是敝府孫少爺交代要交給房小姐的東西。」

  房荇打開包裹的紅綢帶,是《鹿公遊蹤集》和《山雜圖考》兩本冊子。

  這是她當初被綁架,遺失在馬車上的書冊?想不到是落在聞人凌波那兒了。

  既然在他手中,拿到的時候為什麼不吭聲?

  「還有事?」

  「聞人少爺已經遊歷去了,他要小的這樣跟姑娘說一聲。」

  「多謝了。」哦,那他也不會再去書院了。在書院,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也不是那種會去自討沒趣的人,十幾天來兩人卻再也沒有說過話。

  「小的不敢。」見這位小姐也沒有追問自家孫少爺幾時會回來,也不問去了哪裡,小廝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覺得不要多話比較好,既然交代的事情辦妥就告辭離去了。

  「這兩本書不是我們去逛瓦市那天你買的?」房時也有印象。

  「我以為丟了,想必是被聞人公子撿到了。」她往裡走,和兄長回到空地,兩人在石階上坐下。「哥以前就認識聞人公子了吧?」

  「你是說重赫嗎?也就同窗之誼。」

  重赫?是聞人凌波的字吧,平輩之間一般都是稱呼字。

  「可在衙門的時候,我看你們完全不打招呼寒暄,這是為什麼?」她又想起來,就算在破廟兩人第一次打了照面,也沒有一點互動。

  房時不會主動告訴她的事情,她通常也不問,是今日接到書,才又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

  「我與他雖是同學,卻素無交往,也不好跟你說……至於在破廟時,我一心記掛著你,到了衙門,你也看到他那樣子了,不如什麼話都不要說,免得多生枝節。」

  「哦。」也是,那時兩人的眼神甚至連交會都不曾,明明天天見面,卻能裝成陌路,這種城府,這兩人以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呢?

  不過這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逝,並沒有在房荇腦海裡停留多久。

  房時沉吟了一下。「他那個人有些複雜,能不往來,還是少往來。」

  「嗯。」

  其實不必哥哥叮嚀,他們也沒什麼「往來」吧,自從聞人凌波來書院上學後,又喊了她那一嗓子,從此以後,她是清閒了,因為書院的人都把眼光轉移到他身上,有人甚至每天都會到門口看看他來了沒有,等他來了,又作一窩鳥獸散。

  話匣子一開就關不住的嚴朱也能把他的事情說上半天,嘴巴都不會酸,可反覆說來說去,就都只有他的來頭很大,身世複雜之類的。

  聽來的事情,哪做得准?

  所以,她也總是一邊做自己的事,一邊聽她嘮叨,但都是當馬耳東風。

  「我沒想到他會遊歷去,你……沒什麼話說?」房時畢竟比她大上幾歲,雖然和聞人凌波沒有交情,但那個人,絕對不是會專程讓人來還書的性子,想著想著,不放心的小老頭個性又開始了。

  「要說什麼?他不過是我生命裡無關緊要的人。」這世間,除了爹娘哥哥,都與她沒有干係。

  「那麼誰是你緊要的人?」房時忽然釋然,妹妹才幾歲,他擔心太過了。

  或許書院那幾個姑娘對聞人凌波看似都帶著別的想法,他相信房荇不會在那行列裡。

  「爹娘和哥哥。」她鼓了下腮幫子,誠實道來。

  「女孩子總歸是要嫁人的。」

  「到時候再說吧,那種事情離我還遠得很。」那個時候,永遠不會到來。

  這一世,她對婚姻沒有任何期望,所謂婚姻,所謂傾慕心悅的人,一切一切都可笑之至,就算孤老一生,她也無所謂。

  但是這樣驚世駭俗的話說給房時聽,他肯定會大大不以為然,更遑論爹娘會有什麼反應了,她不想耳朵長繭,還是先不要透露的好。

  「咦,你怎麼還來,我以為應該打退堂鼓了。」渾厚的大嗓門突然響起,胳肢窩夾著一根木樁子的漢子一眼就看見那兩個坐在石階上聊天的兄妹。

  仲夏天熱,他也不管房荇是個小姑娘家,合不合宜,就一件對襟坎肩搭在身上,隨便用一條黑布綁在腰上,一雙黑底靴子,虎步龍行的走過來。

  「肖師父。」房荇躬身執學生禮。

  「不是教你別師父、師父的喊,我不收徒弟的。」肖師父是個臉略長,皮膚黝黑,留著大鬍子的中年男子,落拓的外表要是在街頭走過,都不會有人多看他一眼,但一雙銳利的眼睛和渾身散發的英氣又顯得不凡。

  「肖大叔。」

  「我有這麼老嗎?」

  「大哥哥。」

  他有些不豫的嘀咕。「你敢喊,我可不敢聽,好像我多不要臉似的。」

  這人,真難伺候……房時小小腹誹了一下。

  這世上有些人能力越高,毛病也多。

  肖師父眼中精光一閃,看見不該在這裡的房時,吹鬍子瞪眼睛。「你在這裡做什麼,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別在這妨礙我。」

  「學生告退。」房時從善如流的退下了。

  「喂,丫頭,你再發呆下去,天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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