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回家。」回家成親。
總算沒有就地化為禽獸,那、那就先辦正事吧!正事辦妥,他才能辦他心裡早就叫囂到幾乎要撲上去的私事……湛天動的眼裡幾乎冒出火來,只覺得全身都在躁動,再也管不了自己在馬背上,扳過她的頭,面紅耳赤吻了上去。
西太靜只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頓好吃的飯菜,被湛天動瘋狂又粗魯的啃著吸著嚥著吞睡著,幾乎要融化。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等到能偷到一點呼吸,她也用力的回啃了那個慾求不滿、幾乎要在大街上演出活春宮來的男人。
聽到含糊的吃痛聲,管不了那麼多,她火速的落下窗簾子。
西太靜是個能在海上航行,做生意如家常便飯的女子,青樓酒館那些肆意的調情和煽情,她見過不少,可她的心思在賺錢上頭,對這些男女之情只有從一開始的驚愕到不動如山。可認識湛天動以後,她在這男人身上看見待人以誠,她也回報他,待他以誠,但老實說,她沒想到兩人有天會走到以身相許的這一步。
有情人易得,一心人難得。
她對他動情了,願意托付終身。
是的,人非草木,是感情的動物,他對她百般好,她如何不動容?她以前是個看似無憂無慮的商家小姐,為了保護弟弟跟著父親四處遊走,斤斤計較著做人的方式,事事要靠自己籌謀著過生活,這些都是環境逼迫出來的,可當她遇見了湛天動,她認了真。算不得光亮的馬車裡,此刻她面色艷紅,從雙頰蔓延到頸子下面,明艷得不可方物。
不過,這個吻給她的感覺太可怕了,男人不能隨便點火,那火要撲滅不了,會引火自焚的。
支著香腮,她想得十分認真,忽然簾聲一動,一包帶著食物香氣的東西遞了進來。
她認得那是湛天動的手。
「糖餅?」她掀起簾子,索性扣在掛勾上。
「一個老人家給的。」
她一下沒回過神來。「因為你長得俊,想把閨女兒嫁給你嗎?」湛天動有時候真覺得她很叫人恨得牙癢癢的,偏偏又拿她沒奈何。
「老伯說你曾和他說了半晌的話。」他轉述,方才攔住老左的一個老漢這麼說,於是老左把他找了去。
她想起來,那是一個老人家帶著孫女,守著一個簡陋的攤子,祖孫倆身上穿著到處是補釘的衣服,小小的爐子放上一個鍋子煮著砂糖,然後再倒入板子上面和面皮壓成圓狀,吃起來焦香甜蜜還帶著脆度,十分受小孩歡迎。
然而一個市集裡這樣的小攤子不少,老人家喊得聲嘶力竭,生意還是不佳。
同樣的東西,缺乏特色,老的捎帶個幼的,又因為惜物,賣不出去的糖餅烤了又烤,失去原味,賣相也不佳,生意就雪上加霜,哪好得起來?
因為生意差,即便自家賣的是香噴噴的糖餅,西太靜聽見那小女孩腹中雷鳴滾滾,小小口的吞嚥著口水,也沒敢向爺爺討一塊來吃。
她說那是要賣錢的,賣了錢,才有糙米飯吃,她要多吃了一塊,爺爺就會少嫌一文錢,晚上會挨餓。
不過,爺爺生意不好,一鍋糖餅常常從早到晚賣不完……「老人家說要不是你教他在糖餅上烙上各種可愛圖案,糖餅不會不到兩個時辰就賣光,他想親自來跟你道謝。」湛天動不驚訝她會做這種事,她寬和厚道,從來不看重自己,也不看輕任何人,想出手幫忙就出手,一件事了了,便不再掛心。
眼前這女子,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曾看錯人。
「只是舉手之勞。」
「我也這麼跟他說了,可他堅持要見你,要道謝。」
「你為什麼不叫我停車?」西太靜拉著車壁上的鈴,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原來那鈴鐺可以通到車轅,只要鈴一響,馬車伕就能明白主子的意思,節省人力又方便。
湛天動一聽,敢情他還傳達得太慢了?對她,他還真不能計較,他跑腿,竟一點功勞也居不上。
「老薑,車轉回頭。」西太靜吩咐。
「是。」坐在車轅上的老薑可把主子們剛剛的對話聽了個七八分,不是他愛聽壁腳,他趕車的人就在一旁,就算灌「不聽都不成。
第五章 柔軟的善良(2)
車子轉頭,片刻後,停在路邊。
西太靜雙腳才跨出去,一隻長手給她掀了簾子,是麟囊。
有武藝傍身的人,反應還真不一樣。
老人就候在路邊,眼帶滄桑,臉上皺紋刻劃著歲月痕跡,下巴有著霜白鬍子,年紀大概五十開外,身邊帶著一個頭綁羊角辮子,面目清秀的孩子,他見到西太靜,帶著孩子跪下,重重地給她磕了個頭。
「小姐。」老人精神矍鑠,聲音中氣十足。
「蔡伯,這是做什麼?趕快起來。」她不覺得自己擔得起人家這一跪,親手把人扶了起來。
「小姐幫了老朽一個大忙,讓我爺兒倆得以溫飽,跟再生父母沒兩樣。」他可不曾想過攤子有門庭若市的一天,這感激,怎麼都說不盡的。
「小姐幫了老朽一個大忙,讓我爺兒倆得以溫飽,跟再生父母沒兩樣。」他可不曾想過攤子有門庭若市的一天,這感激,怎麼都說不盡的。
「言重了,小事一樁,我只是耍個嘴皮子,您別放在心上。」她真的只是隨手一幫,誰叫她最見不得老人和孩子難過。
「不不不,小姐,您可知您這一幫,讓老頭子幾鍋餅都賣到缺貨了。老頭子自從賣餅以來,沒嫌過這麼多錢。」那種感激無法用言語形容,是由衷的。
「也不過半天,您還沒真的嫌到銀兩呢。」
「老朽只要小孫女能得個溫飽就很滿足了,再說您是外地人,我怕一個粗心您就離開這裡,老頭子想道謝都沒處去,幸好,我收了攤守在這,沒守錯地方,終於是見到了小姐您。」西太靜長長一歎。
「不瞞您說,您這生意,好光景是不長的,糖餅上烙圖樣,很快大家就會學去,要我說,趁這一陣子大家還圖個新鮮,小嫌一筆就好,若是見到有人開始模仿,就別死守,趕快換個法子。」
「請小姐說直白些,指點要怎麼個換法子?老朽感激不盡。」換個法子?怎麼換?這實在難為他了。
西太靜下車,四個丫頭自然跟了過來,平常只要西太靜說什麼就聽什麼的十九主動端了一盤糕點過來,哄著乖巧拉著蔡伯衣角、吃著大拇指的小丫頭。
小孩子看到五顏六色的點心哪有不饞的,眼巴巴的希望祖父可以點頭,只見蔡伯摸摸孫女的頭,臉龐慈祥。「別忘記要謝謝姐姐們。」小丫頭笑開了花,露出燦爛的純真笑容,用力的點頭,然後讓十九和湯兒拉著小手,帶到一旁去了。
「……要我說糖餅不只面皮裹了糖就叫糖餅,可以加進餡料,就像各個季節水果、醃漬的蜜餞,若能加上野蜂蜜互相混和就更好。用料實在,花樣新穎,有別人學不來的口味,生意要做得長久便不成問題。」西太靜又把各種餡料的做法細細的說了一遍。
蔡伯沒想到這位善心的姑娘不只回過頭來見他,還願意進一步指點他賴以維生的小生意,老眼感動的蒙著水氣,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餡料不同,價錢上自然要做調整,至於價錢怎麼拿捏,您自己看著辦。」
「是,老朽省得。」蔡伯不明白的地方又提出來問,直到他點頭把話都聽懂了,西太靜這才在他差點又老淚縱橫的目光下坐上車。
湛天動也跟著進來。
「在想什麼?」
「沒事。」她心軟,見不得離別的場面。
「一起分著吃?」他拿著看似已經涼了的糖餅問。
「好……慢著,這是蔡伯要給我的。」
「一個人吃獨食,好沒良心。」
「這年頭良心不值錢。」
「哦,那你方才是做什麼去了?」湛某人慢悠悠的咬了一大口糖餅。
這是倒打一耙嗎?好吧,也沒什麼不行。
「為什麼不直接拿銀子濟助那老人家?」他問得漫不經心,不溫不熱的目光裡藏著一閃而逝的精光。
「給他魚吃,銀子再多總有用光的一天,不如給一把釣竿,想吃魚去釣就有魚吃。」她嚼嚼嚼,三口啃光了一塊糖餅,指腹沾了點糖漬,想朝嘴裡送。
在她口中,他每次都能聽見和別人不一樣的理由,餘光覷著她雪白指上的一抹琥珀色,他毫不含糊的相中,舔了上去……回到老屋,主子說要啟程回揚州,眾人歡呼,效率展現在很快就收拾好的行李上,水則是提著走到哪帶到哪的籠子,放出一隻海東青,知會幫主要回去的消息。
要回去之前,西太靜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讓人把海靖找來。
喚海靖的人並沒有告訴他主子找他要做什麼,自從他餓昏被送去醫館再回來,那位漂亮的小姐就再也沒有找他問過話、說過事。他以為自己被遺忘了,可這裡的人待他和善,在這裡,他吃得飽、穿得暖,只要盡了本分,做好交代的事情,不會動輒被拳打腳踢,大家說說笑笑,就好像一家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