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放憂看準情勢,正當向槐忙於對付右邊的手下時,羽箭射出,咻地一聲,破空而去。
向槐聽見身後響箭,正欲回身救人,但射出的箭又急又快,顯然內力驚人,直直的射向那個他欲出手援救的姑娘身上。
他轉眸,迎向那個姑娘,倏地一驚,就連樂靈也是同樣的表情,臉上寫滿的全是不敢置信。
但也因為這致命的一愣,讓向槐耽誤了救人的黃金時刻,眼睜睜看著那羽箭射進樂靈的肩胛骨中,「咯」地一聲,樂靈整個人往後跌落在地,鮮紅的血慢慢由她的肩胛染紅大地。
樂靈整個人因為箭的衝力橫躺在地,疼得小臉全皺成一團。
這真是……該死的疼啊!
雖然中箭受傷是她的主意,但是她真的沒想到,任放憂會使上十分力,她甚至能感覺到箭尖已經穿透她的肩胛,疼到她的骨子裡去。
任放憂見樂靈托付的事已經完成,便使了眼色,帶頭往樹林的更深處奔去,回眸時正巧瞧見向槐往樂靈奔去。
好丫頭,我這戲是做足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向槐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與這個姑娘再次相遇。
「是你?」他扶起受傷的她,劈頭就是一問,十分驚詫。
「是你?」樂靈雖然皺著小臉,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是皇上特派的欽差。
「你怎麼會……」向槐正要追問她為何會遇此突襲時,卻見她的眉頭因為疼痛而緊緊蹙了起來。
向槐先行查看傷口,發現利箭毫不留情,狠狠穿透肩胛,他的眉頭揪緊,臉色陰沉,來人下的毒手,也不知是跟這位姑娘結了什麼深仇大恨。
他伸手輕觸箭尖,才一碰到,樂靈的手就不自覺地緊握住他的手肘。
「痛……」她的臉全皺在一起了,沒有半點裝蒜,她真的痛到幾乎直不起身,只想握住一個支柱,那就是他的手。
「對不起,可是……」向槐安撫的輕拍著她的手背,看著她無助的模樣,教人不捨。
他知道她疼,但是他必須做些非做不可的事。「姑娘……」
「樂靈……我叫樂靈。」她痛得眼眶含淚,但仍沒忘記她受這一箭的目的,就是要與他相識,甚至留在他的身邊。
「樂姑娘……」向槐輕喊了聲,視線重新回到她的箭傷上。「我得把箭尖拔出來。」
樂靈迎向他的眼,看著他將黝黑的大掌輕柔的放到她的肩膀上,無言的給她力量。
只是,縱使他的動作十分溫柔,但箭卡在她的肩上,只要一觸碰,仍會引發劇烈的疼痛,她呻吟一聲,靠在他的肩膀上喘氣,小手將他的手臂掐得好緊好緊。
看著她疼得連額頭都沁出汗,向槐想盡快結束她的疼痛。
「忍著。」他沉聲說道。
樂靈只能咬緊牙,微微點頭,正想露出勉強的微笑時,他隨即果決的折斷突出的箭尖,換來她的痛呼,整個人都緊縮偎進他的懷裡。
「我先帶你去找大夫。」話畢,他溫柔的將她整個人抱起,小心翼翼的沒有碰觸到她的傷口,利落的縱上馬背。
動作間,她毫無防備的偎在他的胸口,滿心信任的靠著他,小臉因為疼痛而慘白,卻勇敢的不喊疼,唯一洩露出情緒的就是揪緊他衣服的小手。
向槐垂眸看了她一眼,心裡因為她的表現而露出一抹讚賞,只是看到她的肩傷仍血流不止,眸中的眼神轉為不解與淺淺的心疼。
「樂姑娘,再忍著點,就要到了。」他安撫著。
樂靈看似聽話的點頭,但一雙澄眸緊閉,不敢迎向眼前的他,怕洩露真正的情緒。
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他?
也難怪那天在荒寺裡,他會對「詭影」如此感興趣,甚至是明顯表達出對詭影行事作風的不認同。
不過,這也無妨,絲毫沒能動搖她接近他的打算,只因為待在他的身邊,她就能更加知道他的計劃,然後耍得他團團轉。
只是話說回來,一想到剛才在林間,見識到他的功夫果然不同凡響,樂靈到現在才知道任放憂的用心良苦,若不是全力射出那一箭,像是擺明要她的命似的,只怕向槐不會輕易相信。
她沒辦法預想,如果自己露出破綻之後,會有什麼樣可怕的下場……
「怎麼了?疼嗎?」察覺到她的小手又一次緊握,擔心因為馬匹的疾速奔跑,拉扯到她的傷口,向槐關心的問道。
「嗯。」樂靈勉強揚眼,對他微微點頭,知道自己這場戲只許成、不許敗,要不然她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想,她得運用的不只是她當戲子的功力,還得發揮她女性的本能才行。
迎向她泛著淚光的眼,既柔媚又無辜,向槐的心被輕輕撞了一下,察覺自己心緒的浮動,他下顎一束肌肉抽動,黑色的眸子瞬間格外明亮。
他倏地將眸光轉開,但穩住她身子的那隻手,卻壓得更緊,深怕此時重傷的她會一個不小心跌下馬去。
被他突地攬緊,樂靈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屬於他的溫度隔著衣物傳了過來。
雖然是打定主意要利用女性的本能,但她似乎才是那個被影響的人,不只是他身上極為男性的味道,還有那肌理分明、熱燙而結實的胸口,都讓她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頭一次這麼近的貼著一個男人,樂靈的心怦怦跳個不停,她都要懷疑,是不是連他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聰明的腦袋難得失去作用,一片空白。
尷尬的氣氛,讓兩人格外沉默。
黑馬仍快速的在小徑上奔著,載著各有所思的兩人,朝城內的醫堂奔去。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停在城內最知名的醫堂外,不少人看著近來紅遍半邊天的欽差大人,抱了個血跡斑斑的姑娘往醫堂裡去,頓時引起不小的騷動。
「欽欽欽……」大夫才走出來,就被大駕光臨的人給嚇傻了。
「快幫她治傷。」向槐打斷大夫的驚詫,知道懷裡的她一路血流不止,雖然止住週身大脈,卻仍有危險。
「裡邊請。」大夫隨即將視線移到樂靈受傷的肩上,臉色轉為沉重。
向槐抱著因為流血過多而小臉慘白的樂靈,直往內室裡去。
「忍著,已經到醫館了,我讓大夫幫你把箭上藥。」他不拔,不是因為不敢,而是怕利箭一拔,她的血會流得更多,最終危及生命。
「好。」樂靈忍著疼痛,咬緊牙根,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一箭,她要記在眼前這個男人的頭上。
只是,瞧他一路抱著自己,單手駕馬奔馳,始終對自己關注有加,看顧著她的傷口,還替她拭去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不知怎地,她的心竟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幾乎不曾被誰這麼照料過,一雙關心的黑眸,那麼專注的看著自己,她隱隱感覺,自己的胸口漾起一陣不小的漣漪。
這下可好……她是寫戲本的人,沒想到自己卻演得比誰都還來得認真。
認真的疼,認真的痛,認真的……心動。
向槐縱使跟著大夫身後,一路往內室走,卻也沒有忽略懷裡的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瞧。
「很疼是吧?」他的五官繃得死緊,因為她的疼而心口揪緊。
她沒有說話,只是與他的視線交纏著,過度的疼痛讓她產生某種詭異而不可思議的想法——如果可以被這樣一個男人,專注的盯著一生一世,或許是件幸福的事呢。
樂靈驀地一怔,因為這個念頭而纖軀一僵。
她是賊,他是官,而他甚至是來緝捕她歸案的敵人,她竟然會有這麼不切實際的想法,她真是活膩了。
在她心思輾轉反側的時候,他們來到內室,大夫察看傷口之後,也知道得先把箭拔出。
「我會抱著她,以免她因為疼痛而掙扎。」若她因此而傷了大夫,還是傷了自己,都是他所不樂見的事。
大夫微微點頭,老掌堅定的握住箭柄,樂靈吃疼的瑟縮了下,向槐讓她往自己的懷裡靠,對著大夫示意。
大夫收到訊息,一個使力將箭柄往後一拔——
疼痛迅速傳來,樂靈想要逃開,卻在他的懷裡被抱得更緊,撕裂的痛楚在體內炸開,超出她所能忍受的範圍,在利箭拔出她體內的那一刻,鮮血噴出,她整個人昏了過去。
再勇敢的男人,在拔箭時都可能疼痛哀號,但樂靈卻一聲不吭,只是在他的懷裡疼得昏過去。
看著她軟倒在懷裡,向槐的濃眉沒有鬆開,反倒擰得更緊了。
「呃,大人……」大夫臉上的表情有點尷尬緊張,之前因為這位欽差大人的名號已經在城內打響,大家對他都是又懼又怕,這更讓他想講的話,在喉頭裡上不來也下不去。
「有話直說。」向槐看得出大夫似有難言之隱。
「呃,那個、那個衣裳……我要……上、上藥……大、大人,您您您……得把衣裳給……您知道吧……就是……」大夫支吾了半天,還是沒膽把那個字眼給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