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他不是不想生?」
我回他一記「你幾歲了」的眼神。
女人想要生孩子,有一百種方法,而且都不必經過男人的同意,除非他忍得住不碰我。
「真悲哀。」他作下結論。
是啊,誰要你們男人下半身思考。
一起用過晚餐,他送我回來,車刻意停遠一點,陪我散步走回來。
平時坐辦公桌少有運動量,從現在開始要聽醫生的建議,每天多走幾步路,寶寶也會比較健康。
然後不知怎地,就聊到楊季楚那個分了六年的前女友。
「我警告你,最近都不要讓我聽到『前女友』三個字!」我跟它有仇!
「恨這麼大?又不是我這個前女友惹你的。」
「一樣啦,我跟全世界的前女友都有仇。」
他涼涼地提醒我。「你也是別人的前女友。」
「至少我不會回頭去跟前男友糾纏不清。」
「那齊雋算嗎?」他一臉好奇,頗有求知慾地舉手發問。
「當然算。我們已經分手了,分手就是過去式,過去式就是沒有關係的兩個人,這個就叫——前、男、友!」
他「喔」了好長一聲。「希望你言行一致。」
他神情頗怪異,讓我有一種被陷害的自覺。警戒地往後一瞄,有零點零零零一秒,呼吸停頓了一下。
齊雋?!他坐在我家大樓前的階梯幹麼?
「我有東西忘了拿。」他臉色很臭,口氣冷冷的,大概氣還沒消吧。
我也沒多說什麼,開了門讓他進來,自行去找,我則到廚房沖杯熱飲招待客人。
「我的圍巾呢?」他兩手空空,站在廚房外質問。
我想了一下,他指的是我第一次打給他的那條圍巾嗎?「早上清掉了吧。」
那是初次的成品,只是每一針勻得扎扎實實而已,沒什麼技巧,而且是五年前的舊物了,想想也用不著,就一起封箱了。
「你憑什麼丟掉我的東西!」他整個人火大起來。
呃……是我理虧沒錯,但是大爺,這東西好像是我送的,他當時既然沒有帶走,那分手後被我認定是無用的物品扔棄不也合情合理嗎?他那麼大反應做什麼?
「不要借題發揮好不好?你現在要什麼樣的圍巾沒有?有差這條嗎?」我耐著性子跟他講道理,人都不在乎了,會在乎一條圍巾嗎?要找碴也找好一點的借口。
「那是我的事,輪不到你替我決定。」
「……」我歎一口氣。「好吧,丟都丟了,你要我怎麼辦?」
「誰丟的誰就負責賠。」
「好,我明天就去買一條還你,可以了嗎?」
他冷冷瞪我一眼。「算了,不稀罕。」
他走的時候,看起來更火大了,而且兩手空空。那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找我吵架?
全程看完好戲的楊季楚,不丟個兩句安慰過來,還悠悠然歎上一口氣。「我一直覺得,齊雋在面對任何人時都還算應對合宜,只有在你面前,完全像換了個人一樣,任性、耍賴、幼稚……」
「好,停,夠了。」雖然已是前男友,還是聽不得別人批判他。
「你真的讓我深深地相信,古人的智慧是對的,並且引為借鏡。」
「謝謝你喔!」我沒好氣地回他。原來我還讓他體會了這麼深的人生大道理,也算功德無量。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不就慈母多敗兒。」他表情擺得那麼明顯,一副就是我寵壞了這個男人。
他大笑。「不錯啊!你還有自知之明,有救。」
第8章(1)
懷孕第八周時,我回醫院做產檢。
因為是初期,我還是有點擔心,問了很多問題。
醫生應該也見怪不怪,對我這種新手媽媽的窮緊張都一一答履、安撫。
「可是我最近早上醒來,偶爾會有輕微的出血現象,不要緊嗎?」
醫生替我做了檢查,開藥給我,交代我心情放輕鬆,我如果太緊張,寶寶感受到媽媽的情緒,也會感到不安的。
嗯,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努力想讓自己愉快一點,不沉浸在分手的痛楚裡,盡快將那個人從腦海裡忘掉,這樣就不會太難受。
我告訴自己,不可以哭,我哭,寶寶也會哭的。
離開診問,在醫院的掛號大廳,瞥見熟悉的身影。
男人體貼依舊,扶著女子小心前行。
明明才說要快樂,不知怎地,鼻頭就是酸酸的,原本,那應該是我的權利……
現在,沒有我梗在中間拿恩情阻礙,他們應該更可以無負擔地在一起了吧,不必背負道德壓力,愧對了誰。
「寶寶,我們不要介意,不要計較,好不好?」輕輕撫著肚腹與寶貝溝通完,試圖讓自己無視地走過。
沒有關係的,我們沒關係……
走出醫院,外頭正下著雨。明明剛剛來的時候一滴雨都沒有!
「你怎麼了?」身後響起的聲音,小小地驚嚇到我。
他對身邊那個人呵護備至,哪有心思留意其他,我以為他沒有看到我……
「哪裡不舒服?」他還是板著臉,目光落在手中的藥包,口氣冷冷的,聽起來沒什麼誠意。
「沒,只是做些例行檢查,藥是幫助受孕用的。你知道我一直想生個小孩。」趁現在趕快鋪個合理的梗,否則肚子早晚會大起來,世界就那麼小,我無法保證能避開他的視線。
瞥見他緊握的拳,我在心底歎氣。恐怕又要惹他大爺不爽了。
「有這麼急嗎?我才走多久,就時不住寂寞找下一個!」
唉,果然不是太美妙的話語。
我如果耐不住寂寞,這五年怎麼等過來的?全世界最沒有資格這麼說我的人就是他。
「我不必找啊,身邊就有一個,楊季楚願意。」抱歉哥兒們,借你的名字用一下,因為我生氣了,而最能讓這男人不爽、也最有說服力的就是你的名字。
他冷冷笑哼,極盡諷刺。「原來舊愛還是最美?成天出雙入對,當我瞎了嗎?難怪你要借題發揮,急著分手。到底真正出軌的人——」
「齊雋,注意你的措詞,我不想要埋怨你,不要逼得我日後想起你的名宇,只剩下厭惡與悔不當初。」
他住了口,怔怔然望住我。
「你從來只站在你的立場想事情,有沒有想過我已經要三十三歲了,再晚要想生個健康的寶寶有多困難?你沒有,你只是自私地要我配合你的腳步,不曾體會過我的無助恐懼。是,我急著想要一個小孩,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一點也不在意,那又如何?你得為這些負一半的責任。一再用言語刺傷我來平衡自己的情緒,真的就會好過一點嗎?我並不欠你什麼!」
說完,我不再多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好疲憊,每跟他交手一回,內心的無力感就更重。
一直以來,我總是在包容他的情緒,縱使受了傷,也不曾向他埋怨一句,是不是就因為這樣,讓他理所當然認為我是無堅不摧的?理所當然地……一再漠視。
「我送你回去……」
手腕被握住,他聲調軟了些。「好不好?」
「不用了。」我沒回頭,旋動手腕想掙開。
「可是在下雨。」
就算淋雨,也好過待在他身邊。
至少,雨不會讓我這麼痛,痛到想拴住眼淚都沒有辦法。
「你走開,離我遠一點!」我是真的想離開他,不計代價!
當拉傷的手腕傳來一絲痛覺,他立刻鬆了力道,語氣微慌。「我不知道你這麼恨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太生氣了,你不要……」
我大步走進雨幕中,不理會他說了什麼,隨意挑了輛計程車坐進去,駛離後才任淚洶湧決堤,埋首在臂彎間無聲痛哭。
「不是說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嗎?怎麼眼睛腫成這樣?」稍晚,楊季楚來接我時,問了這一句。
「很明顯嗎?」都已經冰敷過了,還上了眼妝。
唉,果然那個男人是我的剋星,隨便幾句話挑惹,就讓我痛到不行,用盡力氣做的心理建設全數崩盤,真是上輩子欠他的。
「就是你的眼妝太刻意了,有違平日上妝習慣,反而引人注意。」
「……」好吧,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楊某人。
「不要研究我的眼睛,先套個招今晚的事該怎麼應對比較重要?」
父親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齊雋,老說他配不上我,等到我們真正分開了,也沒見他比較開心,倒是比以往更積極幫我物色對象,或許是以為我還保有舊日情懷,很一廂情願要拉攏楊季楚當他的半子。
他真的很怕他的女兒不幸福啊,這樣的心情,我又怎好多說什麼。
我甚至在想,如果楊季楚苦等的那一段,仍然無法得以圓滿,那麼是不是就順遂了長輩們的意?只是不曉得,他介不介意當個現成的父親?
我也真的問出來了,結果他居然涼涼地虧我。「我從來沒把你當女人過。」
去你的!我也沒想跟你怎樣好不好!反正在其他男人眼裡,我很女人就可以了,至少齊雋每次摸兩下就會硬到不行,我才不會這樣就被他打擊到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