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強調,我知道你父親從沒喜歡過我。」他繃著臉。
「那你要讓他更厭惡下去嗎?」他做過什麼讓我父親放心的事?能怪人家對他有偏見,無法同意讓女兒與他在一起?
「齊雋,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我們結婚,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問不管,讓你全權處理,另一個,和她斷絕一切往來,別再過問她的任何事。」
「這是兩回事,你不要相提並論。」
是兩回事嗎?在我看來,是一體兩面。
「喔,我忘了,還有第三個。」面對他的焦躁,我顯然是相對冷靜。「我們分手,你要做什麼,我也管不著了。」
他愕然,死瞪著我。「就因為一張照片?汪詠靚,你講講理好不好?我說過我可以解釋!」
「你是無心吻了她?那是借位的視線錯覺?她撲上來,你來不及推開就被拍到了……還有什麼?齊雋,就算上述都成立,那也不是問題的重心,你知道重點在哪裡嗎?你放不開她,你對她還有昔日眷戀,寧可讓我這麼難過都不願意放開她,是她對你太重要,還是我對你太不重要?」
他啞了聲,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我可以等他追逐夢想、也可以等他打拚未來,任何事我都能等,唯一不願意等的,是一顆已然遠揚的心。
一旦心不在我身上了,再去等他回來,也沒有意義了。
「看來,這個選擇題要由我來選了。齊雋,我們分手吧。」一如季楚所說,我正視了自己心底的聲音,確定要不到,就不必再屈就自己。
他一副我撞邪的表情。「汪詠靚,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笑了笑。「沒有,我腦袋很清楚。」
「我不想陪你一起瘋,這件事等你冷靜一點我們再來談。」
又來了。他總是用這種方式逃避,但是人逃開了,問題仍在那裡。
「齊雋,我是認真的。」
他停住腳步,看出我態度有多堅決,整個人開始煩躁起來。
「你到底是怎麼了!以前你不會這樣的,我都說我跟她沒什麼了,你還這樣蠻不講理,如果我真的放手,你要她一個人怎麼辦?對一個無依無靠的孕婦,你就不能多一點同理心嗎?非要把她逼到絕境你才甘心?」
所以現在,成了我心胸狹隘,迫害無辜孕婦了嗎?
「齊雋,你不是笨蛋,她有沒有心機你自己知道,把眼睛蒙起來,責任全推到我身上,這就是你處理事情的態度?」
夠心寒了,一個男人對你有沒有心,從這裡就看得出來。當整顆心都偏向另一個人時,她做了再多的小動作,都會視而不見。
「你到底想怎樣?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你、也知道自己虧欠你很多,無時無刻都不敢忘,你不必這樣疑神疑鬼、咄咄逼人!」
那麼,他是否問過,我要不要這種感激?
如果一對男女之問,只剩下恩情、虧欠,還走得下去嗎?
「她也是這麼說的。」
「誰?」
「劉曉莙。」那些夜半擾人的電話,她可是說了很多呢。
說一個女人靠恩情綁住男人,不感到悲哀嗎?
說齊雋的心在誰身上,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說……
說太多太多了,但是我要真轉述出來,他就會相信嗎?他眼中那個柔弱又無辜的孕婦只求安穩而已,怎會耍手段?當然是我造謠生事,中傷人家。
這一刻,我是真的醒了。
「你不必覺得虧欠。」我起身越過他,走進書房,抽出壓在抽屜最底層的紙張遞去,那是最壞的打算,沒想到還是用上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臉色完全沉了下來。
「你真要玩這麼大?!」
一張紙,一行行條列了這些年來,他的學費以及所有生活中的必要開舖,該列的,我沒有少掉一項。
「既然你堅持走不開的原因是這個,那就把前債清一清,從今以後就兩不相欠了。」
他瞪著我,久久說不出話來。
是啊,我從來不曾對他這麼狠,他傻住也難免。
「不用這樣看我,我說過這是我應得的,包括利息部分我也算得很合理,你可以分期償還。」而且是評佑過他目前的狀況,計算出他能負擔的範圍,夠仁至義盡了。
手中的紙被他擔得又緊又皺,我知道他有多抓狂,但我已經沒有餘力再去安撫他。
「齊雋,我真的累了,不想再跟你耗下去,離開你我會更快樂。」
「原來和我在一起是這麼痛苦糟糕的事。」他一字字從齒縫裡擠出話來。「那真是抱歉,你應該早點說的,何必那麼委屈。」
「現在說也還不遲,不是嗎?」
「是啊,是不遲!你都這樣說了,我豈無成人之美?」他甩頭離開,一進到房間,將行李箱扔出來,抓了衣服就塞,再打開置物拒,看也不看地將自己的私人物品掃進去,每一個動作都顯示他極其火大。
「等一下。」
他停住動作,冷冷地看著我。
第7章(2)
我走上前,挑出一隻相框。
那是去找他那一年,在街頭畫的Q版人物像,我們做了護貝、也買了同款相樞,一直都收藏得很好,他的擺在我書桌上,我的放在他的置物櫃上,如果要出國都會放進行李箱隨身帶著。
我將屬於他的人物像還給他,換回了我的。
「這個,沒有必要帶走了。」
這句話很火上加油,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他重重關上行李箱。「你不要後悔!」
「不會的。」留住一個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那種痛才是無盡期的,現在這種快刀斬亂麻的痛,我還可以忍。
他哼了一聲,拎起行李走人,關門的力道聲完全展現出他的一腔怒火。
但是……無所謂了,他的情緒再也不用我來擔待,解脫了。
走出房門,看著空蕩蕩的衣拒、置物架,還有胸腔裡頭空蕩蕩的心……從今天起,又要回歸一個人的日子了。
乾澀的眼眸,突然湧起一陣熱浪,淹沒了臉龐。如果當時,讓他看見這一面的我,會不會有所不同?
我真的有這麼堅強、平靜、無謂嗎?不是的,我只是—必須把情緒抽空,才能勇敢把話說完。
我只是——不想讓他看見我傷得有多重、多痛、多在乎。
我只是——列了一長串債務明細,卻列不出最重要的那一項。
我的青春,我的等待,我的真心……無價。
齊雋,你還不起。
隔沒幾天,我發現自己的銀行帳戶多出一筆巨款,查了一下匯款人,是齊雋的名字,而且數宇比我清單上列的還多出太多。
他怎麼會有這麼多錢?雖然在事業方面穩定爬升,但一時之間要拿出這麼大一筆錢也不太可能,所以我連分期金額都幫他算好了。
我不放心,撥電話給他的經紀人問明原由。
對方反問我:「你們怎麼啦?我沒看過齊雋氣成這樣子,還撂話說從今以後他跟你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的事不必再向你報備……」
我握著話筒,靜默著,不知該如何回應。
「對不起,我太多話了。」他很快察覺自己的失言,將話題帶回。
他說,齊雋被我激得氣昏頭,跟會司簽下三年的「賣身契」,公司當然也大方讓他預支了部分款項,連同這段時問以來的收入,全數都轉到我名下。
「這樣沒關係嗎?」我蹙了蹙眉,他太意氣用事了,我沒想到自己會把他激得這麼嚴重。
「是無妨啦,反正會司很看重他,本來就將他列為重點栽培,現在他跑不掉了,站在公司這方面來看還樂得開懷。」
確認無礙後,我才放心掛電話。
從那天起,我沒再見過齊雋,應該是國外有一場演出吧,上回講電話時,他的經紀人透露的,我沒問太多,反正他現在的行蹤不歸我管,我最好也別關注太多,純粹當一個普通朋發,日子會比較好過下去。
冬天即將過了,我把過季的衣物稍作整理,無用的打包封箱,捐給慈濟功德會。
楊季楚被我一通電話叫來當苦力兼大掃除。那種完全不需要客套的交情,捨他其誰?
將最後一箱物品送進回收箱,他回頭看我臉色蒼白,站都站不住,趕緊過來扶我。「才多久不見,走起黛玉路線了?」
嘴上虧完我,還是堅持要陪我去醫院做檢查。
我掛了婦產科,等待結果出來時,他眼含深思地瞅住我。「你自己根本就知道怎麼回事吧?」
「八九不離十,今天只是順便做第一次的產檢。」
「如果我沒猜錯,你八成在跟他提分手時,就知道了?」
「隱約有一點感覺,還不確定。不過有沒有都沒差。」不影響我後來的決定。
「……汪詠靚,你真是奇葩。」他大概也陷入畢生少有的無言窘境了。
「謝謝。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不為我恭喜一下?」
「汪伯伯呢?不讓他知道?」
「暫時不要,他最近身體不太好,怕他血壓飆高。」
雖說生個孩子父親也贊成,不過那是在我與齊雋還在一起的前提下,現在這樣,說了怕他不是受不了刺激血壓飆高,就是衝動跑去殺了齊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