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看一眼佩佩手中的鈔票,回答:「只能一個人看。」
佩佩噘嘴垂肩,她真的很想看啊,可是……她清楚得很,娟娟腦袋好、悟性高,讓她看,也許能學個七、八成,要是讓自己看,大概只能學個兩成,作品要參展、要脫穎而出,全得靠娟娟的技藝,她只能在旁邊敲鑼打鼓。
所以她既掙扎又痛苦,但最後硬是讓理智出頭,一咬牙,佩佩心痛道:「娟娟,你看吧,看仔細一點,回去教我!」
娟娟把佩佩的掙扎和岳先生的審視全看在眼裡,這人不會是惡作劇吧,想用這招離間她們的友誼?
「還是你看吧,看仔細一點、做個筆記,回去我再看。」娟娟搖頭,把機會讓給心癢難當的佩佩。
佩佩感動得兩隻眼睛大放異樣光芒,好朋友就是這樣做的啦!
不過……理智戰勝感情,她壓抑心底的蠢蠢欲動,咬牙堅持道:「你看吧,錢要花在刀口上,你來看肯定能比我領會得更多。」
兩人推讓半天,最後還是決定由娟娟來看。
然而岳先生在將書交給娟娟時,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只不過,既然買方已經做出決定,他只能把書交到娟娟手裡。
打開書,娟娟細細閱讀,裡面的圖和字像是有著無窮的吸引力似地,緊緊攫住她的心思,讓她別不開眼睛。
可是,不對!她手指頭拔不開了……她想轉頭也辦不到……
這時候,她聽見佩佩的驚呼聲,「娟娟,你回來、你要去哪裡?你不可以消失……」
她正在消失嗎?娟娟用盡力氣,想把頭轉向佩佩的方向,但是沒辦法……她一動也不能動。
佩佩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她伸手撲向娟娟的方向,但是,摸不到她、碰不到她,眼底的娟娟,身影一點一點變淡、消失……
年輕男子蹙眉望著昏倒在地的佩佩,雙手橫胸,凝神深思,是哪裡弄錯了?
門在這時候打開,佝僂的婆婆走進來,他問:「願意付出代價的是鄭瑀佩,為什麼帶走的卻是塗娟娟?」
「試試看吧,看能不能把鄭瑀佩也送過去。」婆婆回答,她也不解,當月老婆婆多年,還沒碰過這種情況。
「好。」
岳佬把書打開,拉起佩佩的手擱在打開的書頁上頭,半晌不見動靜。
「會不會那個男人已經不在那裡?」
「你的意思是……他在這裡?」
「誰知道,動作快吧,時辰不早,咱們該走了。」
岳佬點點頭,闔上書,《蕥客鐫雕》在他掌心越變越小,慢慢地變成拇指指節大小,他抽出几案上的一根紅絲線纏在上頭,打開窗戶,輕輕綁在那棵小樹上。
沒多久,書不見、紅線也不見了,只有一片綠色的葉子突然間飛快抽長,繼續在風雨中飄蕩。
天大亮,趴在方向盤上的佩佩睜開眼睛、伸伸懶腰,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動作一頓,打開車窗看看左、看看右,咦……
「奇怪,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喃喃自問。
什麼時候迷上郊外踏青啊,不會吧,她一向只待在有空調的地方,所以應該是……是昨天Party太High,醉得迷迷糊糊的,車子亂開一通吧?
那她也太幸運了,居然沒有出車禍?回去要去廟裡拜一拜,就拜月老好了?等等,沒事拜月老做啥?她的腦袋有病啊!啞然失笑,酒精果然不是好東西,會把人變笨。
突地手機響起,她嚇一跳,急急忙忙從包包裡翻出手機。
「大哥……我、我在朋友家啦,就我最好的朋友啊……就、就阿甄嘛……」
等等,佩佩偏過頭仔細想,她最好的朋友是阿甄?不、不應該是阿甄,那麼是小李?不是哦應該是……
唉,應該是吧,女性朋友除了阿甄以外,她好像和別人沒什麼交集。
「好啦、好啦,我馬上回去……什麼?相親!厚……你老妹的行情很好的說,根本不需要相親啦……」
她在電話這頭和哥哥盧上老半天後,歎氣、妥協。「知道啦,我馬上回去。」
打開GPS,定位回家路線,車鑰匙一扭,忍不住又歎一口氣,她不是悲秋傷春的那種女人,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頭感覺……感覺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丟掉似地,讓她有點失落。
到底丟掉什麼啊?任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
看一眼儀表板,汽油還有一大半,開下山應該沒問題,咦,等等,那是誰的手機?她伸長手,把方向盤前的手機拿過來。
天!不會吧,這世界還有不能滑的手機哦?打開通訊紀錄,是空的;打開電話簿……還是空的,所以是報廢手機?誰把報廢手機擺在她車上?
把手機往後車座一拋,她聳聳肩,轉動方向盤,倒車往回程方向走,只是……她最好的朋友真的是阿甄?
第1章(1)
「到底是哪一間?!不是做了記號嗎?」
說話的是個胖女人,很胖很胖很胖,胖到任何人的眼睛接觸到她的腰圍,會忍不住嚇得倒抽氣的那種女人。
她發怒,胸口急喘,連帶地帶動全身贅肉不斷抖動。
這婦人姓呂,夫家姓杜,丈夫是縣衙裡的主簿大人,官很小,不過是從九品,可他做人八面玲瓏,與上司關係良好,地方上的商戶都要透過他來巴結縣太爺,所以即使只是個小小的主簿,卻是當到富得流油。
呂氏胖得跟頭母豬似地,偏要穿著大紅灑花褶裙,讓她的腰圍在視覺上,更粗上好幾寸,臉已經夠大了,卻還塗得紅紅綠綠的,更加擴大了版圖,她的頭上戴著金銀珠翠,一圈繞過一圈,這樣子,當別人盯著她看的時候,她就可以理所當然解釋對方的眼神是羨慕而不是驚嚇。
龐大的呂氏,今兒個是來抓丈夫外室的。
那個死沒良心的男人,也不想想要不是自己給他生了五個兒子,會變得這麼松胖嗎?且她也夠賢良的了,把自己的貼身丫頭給他做妾,還讓小妾給他生下三個女兒,讓他多子多孫多福氣。
這樣的妻子,打著燈籠往哪裡找,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居然還養外室,聽說連孩子都生了,這、這教她怎麼心平氣和?
「回夫人,昨兒個奴才確實在門板做了記號,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兒記號怎麼會不見?」小廝撓撓頭,實在不曉得是哪裡出錯。
跟隨的幾個家丁四下張望,老爺性子謹慎,他們跟蹤好幾天,才跟到這處,偏偏這裡的屋子每間都長得一模一樣,才特地做上記號,可記號怎麼會平空消失?這讓他們怎麼交差才好。
「給我找!今兒個沒把那賤女人給抓出來、活活打死,絕不罷休!」
巷弄那頭,一個小小的身影怒氣沖沖地往巷裡走來。
宋懷豐……不!他已經改名字了,他從母姓,改名換姓叫方雲豐,既然宋家不要他們母子三人,他們也不要姓宋。姓宋很了不起嗎?不過是商賈家族,有幾個臭錢就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了?呸!
方雲豐恨恨地朝地上吐口水,卻不料呂氏的豬蹄恰恰往他跟前一湊,口水竟落在那雙大得驚人的紅色繡花鞋上頭。
呂氏見狀,二話不說,一巴掌便往他臉上招呼過去。
「你作死啊,哪兒不好吐,竟往我繡花鞋上吐口水,你這個死小孩!」
瘦瘦的方雲豐,怎麼禁得起碩大肥胖的熊掌,這巴掌落下,他連轉過兩圈才摔倒在地,瞬地,五根手指印烙在他小小的臉龐。
他抬起眼、瞪著兇惡的胖女人,一瞬不瞬。
呂氏被他充滿憤恨的目光給驚嚇住了,卻也因此認出他是誰,他可不是兩個月前剛死的宋老爺庶子嗎?
他娘下賤,宋老爺屍骨未寒呢,就勾搭上府裡的管事,被宋夫人給活逮,這等行徑本是該浸豬籠的。
可兩個庶子死活不讓,硬是誣告嫡母耍手段,要謀害姨娘性命,還到處大聲嚷嚷,說嫡母嫉妒父親生前對姨娘寵愛,才會使出這等泯滅人性的惡毒詭計,污辱姨娘清白。
這一鬧、二鬧,宋家族長不忍心一口氣殺三個,何況那名勾搭姨娘的管事,在事後便不知所蹤,最後只能將母子三人除籍,趕出宋家大門。
這事在泉州鬧得沸沸揚揚,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呂氏冷笑兩聲,傲慢道:「看什麼看,沒臉娼婦生的狗雜種,宋老爺真是倒霉,又疼又寵竟寵出三隻白眼狼,要不是宋夫人精明能幹,找到證據,兩個野種還想分宋家財產一杯羹呢!」
「胖女人!你閉嘴!」方雲豐握緊拳頭怒視於她。
胖女人!這個死小孩居然叫她胖女人?!
她最痛恨別人說她胖,這個不要命的雜種居然敢……怒火起,她的嘴下更不留情。
「你娘就是下賤,到處勾引漢子、給宋老爺沒臉!我就說,那些自甘墮落要嫁給別人當小妾女人,天生就是賤骨頭,就是狐媚子投胎,一天沒有男人就會癢,難怪宋家男人一死,你娘就幹下這等齷齪事,那骯髒淫蕩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