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正妻的,哪個不痛恨姨娘小妾,要不是她們賣弄風騷、勾引男人,天底下的男人豈會不安分?
說到這裡,呂氏又想起丈夫那個不要臉的外室,恨得幾乎咬碎一口牙,她眼底閃過陰戾,暗地發誓,遲早有一日,她要讓她死在自己手上。
「我娘沒有做骯髒事,她是被姓宋的那家子給坑害的,我爹若九泉下有知,一定會替我們討公道。」
哈,公道?都被趕出宋家大門了,還敢說公道?要是個有臉皮的,早就該跑得遠遠的,別待在泉州丟人現眼,偏偏是個沒臉皮的!
「這就是公道!一個沒臉的下作貨兒,總算老天爺開眼,你們被轟出宋家大門理所當然……」
呂氏話沒說完,方雲豐已經忍受不住,一頭往她身上撞去。
她的身子肥碩,兩條腿本就撐不太住身體重量,又猝不及防地被這個小子給一頭撞上來,幾個踉蹌,肥大身軀給撞倒在地上,屁股好死不死往旁邊那坨剛落下的、還帶點溫熱感覺的狗屎上頭一坐……
她緩緩伸出圓滾滾的手往身後一摸,看見金黃色的大便在掌心出現,該死!
她狂吼一聲:「給我打!」
一聲令下,找不到外室門庭的家丁恰好戴罪立功,一下下往方雲豐身上招呼,小小的孩子哪禁得起幾個大男人的拳頭,三兩下功夫,就把人給揍成豬頭,他的嘴角流血、全身青腫,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
見他那副狼狽狀,呂氏方才解氣,說道:「行了!咱們家老爺還是個官兒呢,打死人官聲不好聽!」
家丁聞言,上前扶起龐大的呂氏,快步離開,看也不看躺在街角的男孩一眼。
半晌,一扇黑色的小門輕輕推開,小小的丫頭從門後探出頭來,左右看了看、轉頭道:「娘,沒事了,那個惡婆娘走了。」
一聲長歎,二十幾歲、容貌頗為秀麗的女子走到小丫頭身邊,打開門,兩人看向躺在街角的男孩,略微猶豫後,對女兒歎道:「他是為咱們受的氣。」
女子走出門,彎腰背起昏迷的方雲豐走進自己家裡。
迷迷糊糊間,他只聽見女子婉順柔和的聲音道:「娟娟,去燒點熱水……」
娟娟躺在床上,眼睛盯著被風吹得微動的輕紗帳,一動不動。
第幾天了?有七、八天了吧?
從那個古怪的山區房子穿越而來,已經七、八天過去,她每天都在等,等自己睡著,眼睛再度張開後,又回到下著大雨的山區,回到GPS不靈的汽車裡。
可是她並沒有等到想要的結果,沒等到佩佩那張天塌下來也不打緊的天真笑臉,卻等到原主的生平事跡,一件件進到她的腦子裡,沒有什麼印象深刻的,原主的十五年生命很貧乏、空洞而無趣。
唉……千哀萬歎,無能為力的感覺很難捱……
塗娟娟,一個和她同名同姓,卻整整小她十歲的小丫頭。
膽小乖巧聽話溫柔沒見識,可是……充滿愛心,她愛護小動物、愛護娘親、愛護左鄰右舍、也愛護那個不良爹爹。
她的爹叫杜明,在衙門裡當主簿,貪污貪得很厲害,人老成精,連新來的縣太爺也不敢和他對著幹,他經常在背後批評新來的縣太爺,還有縣太爺聘的小書吏,把他們說成沒見識的小牛犢子。
後來縣太爺被召進京城,他還想栽個罪名,把人家給告上去,好教以後接任的縣太爺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
不料人家有才,上頭長官看上眼,這下子他只好裝弱,低聲下氣,虛與委蛇。
照理說縣太爺不在家,主簿最大。
理論上如此,事實卻不然,縣太爺竟把事委託給小書吏、讓她負責,氣得杜主簿直跳腳,不過讓她感到興趣的倒不是東風壓西風,而是那個小書吏居然是個女的,叫作邵關關。
這點挺讓人驚艷的,在男尊女卑的古代社會,女人居然可以當書吏、可以委以大任,她想,邵關關定不是平凡人。
不過,為什麼娟娟姓塗,她的爹卻姓杜?
說到這個,娟娟有打人的衝動。
娟娟的娘叫做塗玉娘,當年她的親哥哥偷了東西被逮捕入獄,塗老爹想把唯一的兒子救出來,卻因為家裡太窮、沒有錢可以打通關節,只能把長相清秀的女兒送給杜主簿當外室。
當初說好,一生下孩子會立刻把塗玉娘帶回去當姨娘,誰知杜主簿懼內,再加上五個兒子年紀漸長都支持自家老娘,杜主簿遂不敢再納妾,給塗玉娘一個名分。
塗玉娘性情溫柔乖巧,說話不敢大聲,更別說替自己爭取權利,杜主簿怎麼說、她怎麼應,幸好杜主簿在用錢上還算大方,從小到大,吃食、衣著上頭倒沒讓母女吃過苦頭。
光憑這點,塗玉娘就對杜主簿感恩戴德、婉意伺候,讓杜主簿在被呂氏欺壓得受不住時,有個地方可以享受溫柔。
這讓娟娟看不過眼,要是換成自己,肯定恨爹恨娘恨哥哥,想盡辦法要逃走,怎麼能死心塌地跟著一個老頭兒?還像條哈巴狗似地,人家給一塊狗餅乾,就哈哈哈盡耍把戲、娛人娛己。
至於她為什麼能夠霸佔原主的身體,事情發生在娟娟穿越而來的前一天。
呂氏心腸惡毒,把小妾生的三個女兒全送進高門大戶當妾室,換權、換錢、換人脈,以利杜家在泉州站穩腳步,前陣子趙知州想娶個小妾傳宗接代,可自家女兒全嫁光啦,總不能嫁媳婦吧,在呂氏懊惱不已的時候,趙知州竟派媒婆上門,求娶杜家四小姐,還道:「如果兩家肯結下這門親事,知州大人樂意推薦杜家公子到知府衙門當書吏。」
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喜事吶,問題是杜家哪裡來的四小姐?
在呂氏的追問之下,杜主簿不得不招。
他的確養了外室,當年妻子曾聞訊找上門,他一知道此事,立刻將塗玉娘和娟娟給挪地方,後來呂氏又派人四處尋訪,再也尋不到人,只能作罷。
外室的事捅破,呂氏捺下怒氣,親自上門,要將娟娟帶回去備嫁,塗玉娘不捨,多方探聽之下,探得趙知州好色,一年之內已經虐死兩、三個姨娘通房,這讓塗家母女怎能同意?這不是喜事而是喪事吶!
那天,呂氏終於受不了她們的拖拉,帶人上門強搶,原主的性子雖然柔順,卻也在親事這上頭髮了一回狠,七尺白綾、斷卻一生。
她死去後,二十一世紀的塗娟娟穿越而來。
此時,門悄悄被推開,娟娟側過臉,看見紅著雙眼的塗玉娘,無聲哀歎,原主怎麼就攤上這樣一個娘?不都說為母則強的嗎?她怎不強悍一回?
唉,在娟娟穿越後的第三天,杜主簿終於露面了,劈頭就是一陣怒罵,罵塗玉娘不會教養女兒,罵塗娟娟有種上吊怎麼沒種出嫁,連死都不怕了,何不豁出去替自己的親哥哥謀一個官位。
還說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盤古開天闢地後,哪個女兒的婚事可以自己作主?
當時娟娟沒吭聲,因為她還滿腦子混沌,沒想到塗玉娘被杜主簿一個吼叫,竟也不敢吭聲,原主可是她懷胎十月、養育多年的女兒耶!不吭聲也就罷了,竟還委委屈屈轉過身、勸她服從自家老爹,這是什麼東西啊!
因此娟娟下定決心逃跑!她已經趁塗玉娘不在時,收拾好細軟藏在床底下,只待一個時機!
不管會不會成功,不管是不是對這個時代還太陌生,她都決意要逃,否則再待下去,她恐怕真得當趙色鬼一輩子的侍妾,只是這個一輩子有多久,還真難說,聽說他一年可以玩死三個女人呢!
「娟娟,餓不餓?」塗玉娘緩行至床前,拉起帷幔,柔聲對女兒道。
她很想罵人!但罵完之後,有什麼結果?除了惹得塗玉娘淚眼婆娑、引發哮喘之外,半點幫助都沒有。
長歎口氣,別過頭,她的穿越路千難萬難,不曉得佩佩是不是也穿了,以她那副迷糊性子,如果碰到自己這副景況,該怎麼辦?
第1章(2)
見女兒不肯看自己,塗玉娘把粥放下,忍不住又紅起眼眶。
她坐在床邊,輕輕握住女兒的手,柔聲道:「娟娟,不是娘不幫你,你爹說得對,那趙大人雖然好色,但如果你能攏住他的心,他自會一門心思偏向你,就像你爹對娘這樣。」
杜老頭對塗玉娘這樣,活到死還是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叫做「一門心思偏向你」?見鬼了,她真想飆髒話!
「你爹也說了,趙大人到現在仍膝下猶虛,倘若你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日後母憑子貴,你這輩子就有好日子過。」
哈!趙色鬼能生嗎?要不是不孕,女人一個換過一個,怎會連半隻蟑螂都生不出來?
「女子的終身大事終究攬在父母手裡,如果你肯好好出嫁,那頭夫人說了,會給你辦嫁妝、置丫頭,還會給你兩百兩銀子體己,趙大人再不好,手頭有銀子,你自然能夠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