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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千尋

  能夠感應紙雕靈魂的人居然感應不到男人愛的靈魂,這讓人怎麼相信?

  真的?不會吧!望著佩佩再認真不過的眼神,她緩緩搖頭,佩佩鄭重點頭,她又搖頭,佩佩再點頭,然後把五根手指高舉過頭,發誓。

  娟娟恍然大悟,抓住佩佩問:「所以劉醫師告訴我鍾馗那件事,是想和我搭訕,並不是在批評我?」不能怪她啊,她把所有的醫生都當成長官,佩佩的哥哥是醫生,所以他們的話不是話,是指令吶。

  佩佩翻白眼、吐氣。「不,那件事不是搭訕。」

  該怎麼說啊,明明就是再聰明伶俐不過的人,碰到男女之間的事,怎麼會這麼遲鈍?

  前陣子,娟娟做了一幅立體的鍾馗紙雕,靈活生動、栩栩如生,看見作品的人,眼神無不為之一亮。

  在眾人的鼓吹下,娟娟把那幅作品表框掛在病房走廊上,本來的用意是想讓鍾馗把在醫院裡遊蕩不去的鬼魂帶走,沒想到接連十幾天,每天都有病人在半夜的時候去世。

  如果是一次、兩次,就叫做巧合,接二連三的話……大家嚇得全身發毛,深怕輪值大夜班時出狀況。

  後來話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說那些病人的魂被娟娟的鍾馗給勾走了。

  身為主任醫生,劉醫師只好親自和娟娟談,讓她把那幅畫取下來。

  擔心傷害娟娟的善意與自尊,劉醫師沒有直擊主題,而是東繞西繞、誇足了她的手藝,才繞到正題。

  說也奇怪,自從鍾馗被取下來之後,半夜的死亡事件就此消停。

  佩佩無聲輕歎,她安慰地拍拍好友的肩膀問:「娟娟,你真的看不出來男人喜歡你是什麼表情嗎?」

  娟娟滿臉迷惑,什麼表情?微笑嗎?客氣嗎?

  佩佩終於理解娟娟沒人追的理由。「不跟你說了啦,跟你講這個會氣死。」

  她們天生就是截然不同的人,娟娟事事精明,偏偏對男女之間感覺糊塗透頂,佩佩卻完全相反,什麼事都糊塗粗心,就是對男人的心理和感覺抓得清楚明白。所以娟娟沒有男人緣,而佩佩的人氣滿分。

  娟娟不敢置信地看向佩佩,該氣死的人是自己吧,困在這裡,外面的豪雨下不停,照這種雨勢發展下去,誰曉得會不會山洪爆發?會不會明天社會版新聞就是某某醫院護士塗娟娟、鄭瑀佩被活埋在新北市山區……

  娟娟欲哭無淚,不知道自己是招誰惹誰。

  「娟娟,你看!那裡有一戶人家!」

  突然間,佩佩像吃了興奮劑似地,猛拍她的手臂,娟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還真的有戶人家,可不對啊,剛剛她明明有朝那裡看過去,那個方向是一片漆黑,怎麼突然有了燈光?

  「行了、行了,我們去借電話找人幫忙吧。」佩佩滿臉笑,她就說吧,樂觀的人不會碰到絕境,艱辛的時候,一定會有轉彎處。

  五分鐘後,她們淋得像落湯雞,一雙布鞋沾滿泥濘,兩個人走過高高低低的崎嶇山路,終於走到磚屋前。

  娟娟在尋找門鈴時,佩佩指著門牌號碼、又叫又跳,「娟娟、娟娟,你看啦,環山路七百三十七號!找到了、我們終於找到秘笈了!」

  還以為會無功而返的說,沒想到還是被她們找到了!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們的夢想就在不遠處等候!

  啊?娟娟看著佩佩手指的門牌號碼,還真的有這個地方?真的有秘笈?

  她沒來得及反應,佩佩已經砰砰砰,拚命猛敲人家的門,這在這樣的荒野郊區、大雨不停的深夜裡,有人用這等氣勢敲門,換成她是屋子主人,打死都不會開門。

  娟娟拉住佩佩,試圖用溫柔一點的方法告訴主人,來人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弱不禁風的小女子,絕不會對他們的生命安全帶來危機。

  這時,門呀地打開,出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

  她滿頭銀髮、臉上佈滿細碎皺紋,佝僂著背、身形矮小,她抬起頭、張開下垂的眼皮,望向娟娟和佩佩。

  佩佩在看見她的眼睛時,驚叫一聲地躲到娟娟背後,拉著她的衣角不放。

  「婆婆她……」她扭著手,把娟娟衣服吸飽的水給擰了下來,她不敢看老婆婆,因為婆婆的眼睛一隻綠色、一隻灰的,和童話裡面的老巫婆一模一樣。

  娟娟無奈,拍掉還在絞自己衣角的佩佩,客氣地對婆婆說:「對不起,請問岳先生在家嗎?我們想向他買紙雕秘笈。」

  婆婆面無表情、哼了一聲,用粗嗄的聲音朝裡面大喊:「阿佬,有人找你。」說完話,再轉回頭,打量了娟娟一圈,說道:「進來吧。」

  老婆婆走進屋裡,佩佩才敢從娟娟背後走出來,她壓低聲音在娟娟耳邊說:「你有沒有看見眼、眼……」

  娟娟在她額頭彈一栗爆。「虧你還是當護士的,沒聽過虹膜異色症嗎?」

  「哦,對厚!」佩佩鬆口氣、站直背,怎麼沒想到那個,唉,真是。

  「快點跟上,你朝思暮想的岳先生在裡面等你了。」

  她沒好氣地牽起迷糊佩佩往屋裡走,在玄關處脫掉濕透的鞋襪和外套。

  屋子乾淨而明亮,沒有古式建築那種陰暗,她們走幾步,去而復返的婆婆丟給她們兩條乾淨的粉紅色浴巾,娟娟趕緊道聲謝,老婆婆指指一扇門後,就走回自己的房間。

  抱著粉紅色浴巾,不知道為什麼,一陣溫暖而甜蜜的感覺竄進心頭,方纔的不安焦慮彷彿都被關在那堵門外。

  佩佩把頭埋進浴巾裡,深吸一口氣,笑道:「有戀愛的感覺。」

  娟娟也有這種感覺,只不過她不會將之解釋為戀愛,覷了佩佩一眼,無奈笑道:「發春了嗎?一條浴巾也能讓你聞到戀愛的感覺?」

  「人家就是聞到費洛蒙的味道嘛!」佩佩從她身邊穿過,一把扭開屋門。

  那屋子雖然不大,但什麼傢俱都沒有,看起來就顯得大了。

  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一張搖椅、一個小茶几以及釘在牆上的活動書架……怎麼看都會讓人感覺不對勁。

  娟娟轉頭,看見牆邊那扇窗子,是木頭框的,鑲著透明玻璃,從玻璃望出去,外面有一棵小樹,那棵樹上面的葉子長得離譜,隨著風雨飄搖,更顯得詭異。

  那股說不出口的詭異感,讓娟娟直覺想把佩佩往外拉,要不是搖椅上那個斯文的男人讓人觀之安全、舒服,她真會這麼做。

  那男人長得很年輕,約莫二十歲上下,很瘦,十根手指頭白皙細長,臉上戴著一副眼鏡,身上穿著中山領的黑色長版外衣,有幾分徐志摩的味道,在她們進屋之前,他正認真地看著手中厚重的書冊。

  那本書約莫有四開白紙那麼大,紙頁泛黃、看起來有些歷史,書很重,但在他的大腿上卻像是沒什麼重量似地。

  搖椅旁邊有一張小茶几,上頭擱著一大捆紅色絲線,在白花花的日光燈管下,透著金色光芒。

  佩佩卻絲毫不覺得奇怪,一進門就直接往人家身邊湊去,堆起滿臉笑意,她問得很客氣。「請問是岳先生嗎?我是昨天和你聯絡過的……」

  「鄭瑀佩。」男人接下她的話,抬起頭。

  他在笑,淡淡的,卻令人感覺親切溫暖,那一刻,連處於備戰狀態的娟娟都不由自主地放鬆肩膀上的緊繃。

  「你還記得?太好了,你可以叫我佩佩,請問那本紙雕秘笈我們可以看看嗎?」

  「行。」

  他把書闔起來放在搖椅上,娟娟的視線盯住那本厚厚的大書,《姻緣簿》?有這本小說嗎?失笑,看著褪色的紅色封面,不會是考古學家挖出來的吧,可不是嗎?連失傳的紙雕秘笈都有,搞不好這人是盜墓者呢?

  娟娟心裡還在搞笑,岳先生已經走到牆邊,從書架抽出一本書,看起來同樣很古老、紙頁同樣泛黃,不過版本小得多,他修長細白的指頭抓在那本書上,有說不出的好看。

  他把書拿到兩人面前,封面還真寫著《蕥客鐫雕》,佩佩急忙伸手,想把書拿過來。

  岳先生微微一笑,搖搖頭。「想看這本書,得付出代價的,你們……」

  「要多少錢,你儘管說。」佩佩想也不想就回答,她習慣用砸錢解決事情的。

  「你願意付?」

  「願意、願意。」佩佩迫不及待。

  「那這位小姐呢?」他的視線對上娟娟,那股詭異感覺又生出來了。

  什麼意思?難不成要雙重付費?娟娟懷疑。

  那人卻像看得出她心頭疑問似地,點頭回道:「這書不賣,看一次得付一次代價。」

  又不是看電影,還要買票才能入場?娟娟在心底OS.

  岳先生再次猜出她的心思,回答:「沒錯,和看電影買票的意思差不多。」

  這次,娟娟嚇到了,他會讀心術?娟娟抬眼質疑,岳先生給她一個輕淺笑容,像是在回應她的驚嚇似地。

  佩佩卻毫無所覺,一把將包包拿來,翻出皮夾把裡面的錢全抽光,大鈔加小鈔有八千三百塊,她巴巴地遞到岳先生面前,輕聲問:「這樣夠嗎?可以兩個人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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