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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惜之

  臉紅了紅,她搞不清楚自己的舒坦,搞不清怎地愛賴在他懷間,不愛離開。輕輕地,她靠近他,近得隱約間,聽得見他的心跳聲,一聲一聲,篤實沉穩。

  「喜歡嗎?」世泱看見她低垂的頸項,白皙透明。

  「喜歡什麼?」

  訥訥地,她轉回原先方向,看看田、看看野花、看看從小到大熟悉的鄉村田園,把綠色攬進胸懷,將羞赧趕出心外。

  「喜歡我的毛背心?」

  「不錯啊,你很會搭配穿著。」她假裝沒聽懂他的揶揄。

  「你的穿著很糟,太上班女郎。」

  「我本來就是上班女郎。」一成不變的襯衫、外套、及膝裙,和一絲不苟的髮髻,再加上黑框近視眼鏡,她可以登台演出心理變態老處女。

  「不必時時把戰鬥服穿在身上吧?」

  「真了不起的形容詞。不過,上班下班……過去幾年,我的確天天在戰鬥當中。」

  現在回想,多少青春在公事間流逝,本以為這是人生最正確的目標,哪曉得,這目標錯得離譜。

  「試著改變,你不需要時刻緊繃。」

  改變……太慢了。

  她用歎氣作回答,指指前面岔路,「往右邊轉,再騎三分鐘就到水田了。」

  未下車,她先揮手喚人:「伯父、叔叔……」

  田里的男人拿開斗笠看一眼,笑彎眉,深深的紋路刻在黝黑的額頭、眼角處,然後跟著揮手,極大的幅度,是歡迎,歡迎歸家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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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桌上,加了菜,滿滿一桌、滿滿的情感。

  「這是自己養的土雞,味道比外面買的好。」伯母在世泱碗裡堆滿菜,小山高聳,一不小心會爆發土石流。

  「你伯母最厲害的功夫就是養雞,人家在禽流感,她的雞連咳嗽都不會。」阿伯笑說。

  「我們兩家小孩都吃你伯母養的雞,各個長到六尺四。」叔叔跟著應合。

  「紀亞,你和文先生認識多久?」嬸嬸脾氣急,直接切入主題,順手把兩顆睪丸夾進世泱碗裡,一隻雞隻有兩顆睪丸,珍貴得很,專用來招待貴賓。

  紀亞偷瞧世泱,他皺眉,是為難。

  不用問,她曉得他不敢吃,筷子挑過,把睪丸夾進自己碗裡,替他解決難題。

  「嬸嬸偏心,我難得回來,不把好料留給我,居然送到別人碗裡!」紀亞咬一口睪丸,軟軟滑滑,香香的麻油味,濃郁的家鄉情。

  「你吃掉母雞的幸福泉源。」世泱悄聲說。

  「我只在乎自己的幸福。」

  紀亞回應,叔叔聽見了,接話:「說得對!嫁對男人,女人才有幸福。文先生,你什麼時候娶我們家紀亞?」叔叔更性急,不看臉色,直接問。

  果然是一家人,同喝一缸水,同樣脾氣、結同心。

  咳一聲,紀亞被米飯嗆到,她不過二十八,又不是八十二,見她跟男人站到一塊兒,就急忙發紅帖?

  氣未順,世泱的手在她後背輕拍,但他接下來的話更讓紀亞吐血。

  「這種事要請長輩做主,伯伯叔叔覺得什麼時候好,我們照辦。」世泱順水推舟。

  瞠大眼睛瞪他,他拋給她一個微笑。

  「我們私下再談。」她咬牙切齒,然後把話題引開:「伯伯,有件事我想弄清楚。」

  「什麼事?」

  「我是養女,對不對?」她開門見山。

  嬸嬸的筷子落地,鏗鏘一聲。「她……還是去找你了?」

  「嗯,她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對不對?」紀亞又問。

  「她答應我不打擾你的……紀亞,你要記得,你永遠是我們余家子弟。」伯父口氣緊張。

  「伯伯,我保證知道身世後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爸爸領養我,為什麼大家都騙我,媽媽生我時難產因而過世。」紀亞加重口氣。

  四個長輩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曉得該從什麼地方說起。

  伯母向伯父使眼色,他放下碗筷,喝口水,緩緩道來:

  「你阿母難產死掉,肚裡的孩子也沒啦,你爸爸差點崩潰。幸而,當天同產房的未婚媽媽生下一對雙胞胎,我做主要了你過來,抱住你,你爸爸情緒才漸漸緩和下來。

  從此,他把你當成命根子,走到哪邊都惜命命,那些年下田,他寧可把你負在背上耕種,也不讓你留在家裡和伯母、嬸嬸作伴。

  在他眼裡,你的確是他和婉蓉的女兒,他常問我,紀亞的眼睛很像婉蓉對吧,紀亞的身材簡直跟婉蓉一模一樣對不對……他在你身上尋找婉蓉的特質,他全心全意,把你培養成另一個婉蓉,你是你父親最珍貴的寶貝。」

  這些……她都知道……

  「紀亞。」世泱在桌下握住她。

  「我沒事。」她勉強掛起笑容。

  「我不曉得你的親生母親、姊妹過得怎麼樣,但我確定自己做對了,你和你爸爸之間的緣分奇妙得讓人稱羨,他比村裡任何一個男人還要認真當父親。」叔叔說。

  「是。」爸爸愛她,用盡全心,她懂,一直都懂。

  接著,嬸嬸接話:「我們沒把你當成外人,你爸爸生病時,每天都在擔心你的未來。你堅持到台北唸書時,家裡幾乎要鬧出大革命,你伯父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跟你說話,當時,他氣的不是你,而是自己,他氣自己沒本事替弟弟照顧好你這株根苗。

  你上台北,你叔叔每星期搭火車,坐四、五個鐘頭車子到台北找你,看你有沒有餓了自己、苦了自己,對自己的親生兒女,他都沒那麼仔細。」

  低頭,她不語,知道、知道,家人的恩惠她全知道……

  世泱伸手攬住她,代她回話。

  「紀亞明白自己是余家人,清楚父母、叔伯的養育恩惠比天高,她只是想解開謎團,其餘的並沒有多想。」

  「這樣就好,別辜負了你爸爸和母親,知否?」伯母說。

  「我知。」紀亞點頭。

  這天,他們待到將近天黑才離開,他們說過往、講回憶,每件事都和世泱沒關係,但他聽得興味盎然,他愛上鄉下濃厚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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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全家旅遊,將他們的感情系得更緊密。

  殷殷天天黏著紀亞,醒著、睡著,都要待在看得見紀亞的地方才安心。

  「我想,是那天你從家裡回飯店,臉上的淚水嚇到殷殷。」世泱說。

  哄睡殷殷,他們牽手進庭園,她在鞦韆上、他在鞦韆後,輕輕為她搖晃。

  「我以為掩飾得很好。」紀亞說。

  「殷殷是個敏感孩子,她很小就學會察言觀色。她觀察巧菱,判斷她的心情,巧菱心情好的時候,她才敢上前討好母親,巧菱心情不好時,她只敢遠遠的陪笑。巧菱離開前一夜,哭腫眼睛,那天你哭了,她以為你會和巧菱一樣,在隔天清晨離開。」

  她……終是要離開……

  「殷殷沒有安全感,她比一般小孩膽怯。我想,我要負很大的責任。幫幫我好嗎?如果你很難接受我,至少留下來,幫我教育殷殷,讓她學會獨立。你說過的,教養孩子,我拿不到及格成績。」

  紀亞不語。

  彎下身,世泱蹲到她面前。

  「我知道無權對你提出要求,但看在殷殷的面子上,請你……」

  「我沒有時間。」衝口而出,語畢,她後悔。

  「告訴我,有什麼辦法能爭取你的時間?」他拉起她的雙手,包在自己掌心中間。

  望住世泱,那是期盼希冀,是她在父親眼中經常看見的感情。

  彷彿間,她回到童年,父親包裹住她的手,遞給她一束稻穗,說:「這是爸爸用汗水換來的奇跡,將來你也要學爸爸,滴下汗水,開拓生命的奇跡。」

  會的,她會用汗水來開拓自己的生命奇跡。

  驀地,念頭翻轉,她告訴自己,也許殷殷是她該創造的奇跡;也許她同殷殷,與她和父親之間,一樣擁有奇特緣分;也許她的來到,和當年自己來到父親眼前一般,都是神的旨意。

  「可以嗎?請你。」不求人的他,懇求起紀亞。

  不自主地,她點頭,瞬間,他眼眸綻放光芒。

  「謝謝。」世泱誠摯地說。

  「不客氣。」不要對她客氣,他何嘗不是她的奇跡?

  「我可以坐下嗎?」他指指她的鞦韆。

  「有點擠。」紀亞還是挪了位子。

  他坐下來,他的腿貼著她的腿,貼出春天的溫度,二十三度,不燥熱不寒冷,溫溫的,暖心。

  「說說你和父親之間的事情。」

  輕輕,他握住她的手,輕輕,他將她的手收在口袋中,長腿晃晃,晃動鞦韆弧度,完美的弧線、完美的低語呢喃,他們交心,在一次次的談話間。

  「我問他:『媽媽在天上有沒有照顧我?』他回答:『你沒照鏡子嗎?你一天長得比一天漂亮、功課一天比一天進步,要不是媽媽照顧,你哪裡會人見人愛?』」

  「他用了個很有趣的邏輯,牽繫你和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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