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安道拍著額,滿臉同情地看著他,然一觸及他的目光,隨即轉而瞪向桌面的糕餅,解釋道:「二哥,威鎮侯花世澤的娘是長公主,是當今聖上的姊姊,換言之,威鎮侯是聖上唯一的外甥。」
「很有權勢?」他問著,慢慢地朝桌上的糕餅進攻。
尹安道無聲咒了一句,要不是太怕他的眼神,真想狠狠罵他一聲蠢。「二哥,那是皇親國戚,還不算有權勢?況且,約莫兩個月前,威鎮侯偕其妻解決了後宮鬥爭一事,還順便擺平了朝中黨派,如今可說是權傾一方,你說有沒有權勢?」
尹安羲微閉著眼,享受著滿嘴紅豆與椰汁交融的甜潤滑膩,半晌才問:「所以,你認為有什麼方法讓我聘他的姨妹子當廚子?」
原來,她拿手的不只是酥酪,就連其他糕餅都是一絕呀,這要他怎能放手?
尹安道無力地閉了閉眼。「二哥……不可能的。」他說了老半天,他到底聽進去了沒有?「威鎮侯之妻柳九醫術了得,專治婦科,後宮嬪妃多倚仗她,而柳十三可謂是食醫,以藥膳調理聖上與嬪妃,就連長公主據說都被調理得容光煥發,年輕了二十歲,你想,人家會到咱們家當廚子?」
或許對別人而言,皇商確實是挺了得的,可皇商不是官,不過是平頭百姓罷了,他這壞了腦子的二哥未免也太抬舉自己了,他敢說,他還不敢聽咧。
尹安羲又嘗了塊綠豆甘草糕,淺勾笑意點頭道:「確實是挺懂藥理的,將解毒湯都做成糕餅了,如此聰慧的姑娘真是少見。」
口感綿密細軟,甜而不膩且齒頰留香,他嘗著嘗著,覺得自己都快醉了,心更癢了,滿腦子只想著非她不可。
這無趣的人生有了她,才能算是真正活著呀。
尹安道抽動眼皮,懷疑自己分明是對牛彈琴。「橫豎絕無可能的,二哥,你死了這條心吧。」
「三弟,我一直覺得你能將生意打理好,該是相當聰明的,難道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尹安羲嘗完最後一塊山藥糕,帶著幾分意猶未盡地吮了吮指尖。
迷湯誰都愛喝,尹安道聽他說自己聰明,便低頭想了想,嘿嘿惡笑兩聲,湊近他道:「二哥,倒也不是真的沒法子,不過這法子有點險。」
「說來聽聽。」
「找個法子壞她清白,鬧得眾人皆知,就能把她給娶回府裡。」說著,他都忍不住笑了。
對,壞了柳十三的清白,他這二哥就準備死在威鎮侯的刀下吧,往後他就不需要再提防他恢復記憶,這招借刀殺人還真是不錯。
尹安羲微揚濃眉思索著。娶妻嗎?他沒想過要娶妻,但這不失個好法子,要是真能迎娶她,往後他不就有享用不盡的糕餅了?
難得了,這蠢蛋三弟也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
第二章 終於找到那一味(2)
威鎮侯府。
「有人堵十三?」柳九驀地從醫書裡抬眼,瞪著正瞋瞪著柳菫的柳芫。「十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我也不知道啊,我聽九姊的話,出外都戴帷帽的。」柳芫委屈地垂著眼,卻又偷偷地瞪向告密的柳菫。
太不講道義了,回府的路上她一再央求五姊,五姊也明明答應她了,結果還是把這事告訴九姊。
柳九微瞇起眼,思索了下。「十三,你這幾日都別出府,我讓人先去查查那人的底細,咱們再作打算。」
真是麻煩,柳家專出美人,好比柳菫艷如梅,柳芫秀如蓮,深蘊著一種孤傲,偏偏男人最無法抗拒的就是這種美人,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要十三出門戴帷帽,可誰知道登徒子還是找上門。
「可是咱們酒樓才剛開業……」
「你就把一些菜單交給裡頭的二廚打理,暫時先如此。」
柳芫聽完不禁微抿起嘴,這是她頭一回執業掌廚,都還沒聽聽一些客人的想法便要將她禁足,實在是……想了想,不禁又偷偷瞪了柳菫一眼。
「你那是什麼眼神?你九姊這麼處理是為了你好。」柳菫沒好氣地道。
「我哪有什麼眼神……」反正她們欺負她最小就是了。
柳九瞧兩人逗嘴逗到用眼神無聲交流著,思索了下,道:「五姊,時候不早了,留下來一道用膳吧。」
柳菫淡淡看她一眼。「不用了,我趕著回莊子,田里有些農活得忙。」
「五姊,我燉了富貴九頭鮑,掂掂時間也差不多了,不嘗嘗很可惜的。」柳芫親熱地挽著她。
「九頭鮑又不是什麼稀奇玩意兒,改天拿到一頭鮑再跟我說吧。」
「五姊,你不懂,這九頭鮑彈牙多汁,絕對不是一頭鮑能相比的。」
「下回吧,莊子裡的農活,有些事我不在不方便。」柳菫淺露笑意,朝柳九欠了欠身。「夫人,我先退下。」
柳九微蹙起眉頭。「五姊,咱們是姊妹,不需多禮的。」叫她一聲夫人,到底是要讓彼此搞得多生疏。
柳菫朝她客套地點了點頭,便先行退出房門外,柳芫見狀,忙道:「九姊,我送一下五姊。」
房外兩名丫鬟隨即朝兩人福了福身,柳菫往長廊前後一瞧,拉著柳芫走遠了,才低聲道:「威鎮侯府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啊。」柳芫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
「沒事會在侯府裡置那麼多侍衛?」更誇張的是,在柳九的寢房書房,約莫就是她的活動範圍裡,根本就是布下了重兵。
她今日是去酒樓找十三,見她被登徒子騷擾才陪著一道回來,這是她頭一回來侯府,但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
「呃……」她該從何說起呢,因為打從那位書生在侯府住下後,姊夫就從宮中調派出一支禁軍了。
「是不是之前威鎮侯和夫人聯手查辦了後宮一事,招惹了什麼麻煩?唉,真是麻煩事,我的身份又不適合把你接過去住,可你住在這兒更是大大的不妥,你當初怎麼不跟爹回梅林縣算了?」
「九姊怕我被母親給欺了,怕我及笄了,母親會隨意地發派我的婚事。」柳芫低聲說著。
柳菫聞言,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這盤算倒也有所依據,畢竟她就是嫡母狠心給賣進金府當妾的,哪怕她早已離開金府,可名義上她還是那金大爺的妾,想起來就覺得嘔,說不怨嫡母都是假的。
「不過,她怎會知道母親的性情?不是說她是外室生的,一直都住在梅林縣?」柳菫不解的問。
「嗯……八成是有所耳聞吧。」柳芫的頭愈垂愈低,真怕五姊打破沙鍋問到底。她的表情拿去騙騙外人綽綽有餘,想騙自己人,她的道行明顯不夠高。
「怪了,為什麼我老覺得你跟她親近得緊?」柳菫瞇起漂亮的杏眼,上下打量著她。
就她所知,這丫頭不是個能隨意與人親近的,要不是日積月累的相處,她是難以輕信人的,可偏偏她卻對柳九唯命是從,彷彿這個柳九便是以往的柳九。
「這……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因為她跟九姊的性情相近,而且又待我很好,所以就這樣了。」早知道就不要為了避開九姊追問而送五姊一程了,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做什麼。
「性情相近?」柳菫沉吟了下。「確實是有些相似,尤其罵你的口吻,我幾乎要以為是柳九再世了。」
「九姊是柳九沒錯呀。」她輕輕地暗示了下。
柳菫睨她一眼,搖了搖頭。「爹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就算她跟柳九是同年同月,也不該讓她頂了柳九的排序,這不就等於抹滅了真正的柳九。」
柳芫聞言,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就知道五姊是將九姊擱在心上的。」
「哈,我將她擱在心上?是啊,要不是那天我沒帶鞭子,就開棺鞭屍了。」
「真是如此,九姊走了,五姊是這麼難過呀。」
柳菫瞪了她一眼。「你是哪只眼睛瞧見我難過?我是嫌她丟臉,我是笑她蠢,千防萬防卻防到那般下場……」說著,喉頭一緊,一把拉開柳芫。「不用你送了,回去吧你。」
「五姊,多和九姊相處吧,九姊……一直是九姊。」柳芫不戳破她泛紅的眼藏著悲傷,輕聲說著。
「再說吧。」話落,瀟灑離去。
柳芫看著柳菫離去的背影,無奈歎口氣,要是她能將實情告訴五姊就好了。是九姊沒和五姊親近相處,否則五姊定會看出端倪的。
回頭欲回主屋,然還未抬頭,便瞧見前方有雙黑色繡雲彩的靴,她驀地頓住,緩緩抬眼對上書生似笑非笑的俊顏。
「書生。」她怯懦笑著。
雖說不知他的底細,九姊和姊夫也未多作解釋,只說書生是為尋人而來,但光是看姊夫大陣仗的防他,就知道他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十三姑娘的耳璫很特別。」書生掃過她耳垂下的紅玉耳璫。「怎麼只戴一邊?」
柳芫下意識地撫著圓珠狀的紅玉耳璫。「因為只有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