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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風光

  等他們離去後,慕韜天這才有餘裕去注意身旁一直沉默著的師元兒。

  只不過當他頭一轉,目光觸及那整個頭都快埋到飯碗裡的丫頭時,一股荒謬的笑意便油然而生。

  她的反應總是和一般閨閣女子不同,有人吃飯會吃到彷彿連碗都要吞下去的模樣嗎?

  「有這麼好吃?」他真是開了眼界,從沒有人膽敢在他面前如此不拘小節,至少那些郡主小姐、表姊表妹,面對他可是端莊得很,哪像這丫頭,吃到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當然,我這輩子第一次在東市的酒樓吃東西啊!果然有錢人吃的東西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這鱖魚就是酥了一點,甜了一點。」她在說話的同時,雙頰仍鼓鼓的,還很好心地往他碗裡夾菜。「你也吃呀,再不吃,等會兒都被我吃完了。」

  瞧她那模樣和小豬有什麼兩樣?這會即便鎮定如慕韜天,也克制不住真的笑了出來,他這才發現近十道菜幾乎被她掃去一半,而自己碗中的菜餚早已被她盛填得尖了起來,厲害的是她還能在這尖端上再添一片鱖魚肉而不倒下來。

  「你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留點形象行嗎?我雖不敢自稱擲果潘安,倒從沒有女子會在我面前如此恣意大吃。」他啼笑皆非地望著面前菜餚都快與眼齊高的碗,心想連服侍他的太監都沒這麼勤快。

  「就算你是太子,這一頓,我也要這麼大吃特吃。」她大言不慚地道。

  「哦?怎麼說?我以為宮女在太子面前該更拘謹?」

  「那是因為太子是眾宮女的理想夫婿啊。」

  她才讚美太子一句,沉著如慕韜天心裡便不免有些飄飄然,但下一句又立刻將他擊落地面。

  「不過不用想也知道,太子見慣國色天香,眼睛肯定長在頭頂上,哪裡看得上我們這些論姿色沒姿色、論家世沒家世的小小宮女呢?與其作那種不切實際的夢,我倒寧可大吃一頓來得實在。」說完,她雙目滴溜溜地望了眼無言以對的他——正確的說,是瞄了眼他面前的碗。「你怎麼不吃啊?」

  「我……沒什麼食慾。」被她這麼一說,還能有食慾的人應該是異類。

  「那我就不客氣嘍。我可是把肥美的部位都夾到你碗裡了呢。」在他略顯訝異的表情下,她直接將他的碗移到自己面前來,繼續埋頭苦吃。堆得這麼高的菜,移動過程中連湯汁都沒灑出一滴,她這方面的天分當真不容小覷。

  慕韜天還能說些什麼呢?這丫頭直言對太子的青睞不抱期待,居然讓他的心情有些不舒服起來……但他又何需在意?他不過是在街上捉了個偷溜出宮的小宮女,讓這小宮女撿了個大便宜,吃一頓豐盛的午膳罷了,他究竟為什麼會被她的話影響心情?

  想了想,他只能告訴自己,他的修養仍然不足啊……

  京城的漕運船行幾乎都圍繞在碼頭旁,如此不僅上下貨方便,船出了什麼問題也能當場解決。

  陸老大的船行是碼頭邊最大的一間,以前找不著工的人,只要在陸老大的貨船抵達碼頭時來碰碰運氣,大多能掙到一份臨時的搬運工作。可現在因為河道被攔,船隻銳減,閒在船行邊的壯漢們只能坐著等待工作機會,做最多的事大概就只是揮揮蒼蠅、打打蚊子。

  不過當陸老大領著慕韜天和師元兒來到船行時,看到的卻不是眾人閒散的光景,一群人全圍著船行門口,裡頭鬧烘烘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陸老大見狀,連忙排開看熱鬧的人,大馬金刀地走進去,大喝了一聲,「吵什麼?全造反了?」

  只見船行裡偌大的空間,除了一邊放了幾艘待修的船隻,其他地方全站滿了人,眾人圍成一圈,中間空出來的地方站著幾名灰衣黑褲的人,其中一名光頭的灰衣人一手抓著一個年輕人,還把他的手扭成詭異的角度,與現場義憤填膺的船行工人對峙著。

  「你想幹什麼?為什麼抓著我們的兄弟?」陸老大察覺這一片混亂的原因,不由得大怒。

  「老大,你終於回來了!」一個面貌尖嘴猴腮的屬下鑽到他身邊,氣到話都快說不清。

  「這群人是羅剎教的,他們說什麼要我們贖船回去,否則就要教訓我們……你說,這有什麼道理?」這名報訊的弟兄書讀下多,一段話說得沒頭沒尾。

  第2章(2)

  陸老大聽得一頭霧水,但怒氣衝天的他根本想不了太多,直接質問灰衣人道:「什麼贖船?給我說清楚!」

  一名留著兩撇山羊鬍的灰衣人此時站出來,彷彿不在乎自己人被團團圍住,一臉不屑地道:「貴船行的船不知為什麼尚未行至濟寧便翻船了,不僅船身破裂,這貨嘛……哼哼,一件不存。我們羅剎教恰好在濟寧有據點,好心將貴行的船拖回濟寧修繕,如今來向你們要些修理的費用,也不算過分。」

  這話乍聽有理,但若知道羅剎教手段的人,都明白船會翻肯定是他們搞的鬼,貨物大概也全被吞了,現在居然還敢裝成好人,挾船要錢?!「我們船上的弟兄呢?」陸老大沉著臉問。

  「船上的弟兄?」羅制教教徒彼此相視一眼,齊聲怪笑起來。「我們只負責救船,可不負責救人啊。」

  「你們……」毀船還不救人,簡直太無法無天了!陸老大氣極,忍不住朝那說話的灰衣人劈出一掌。

  灰衣人功夫倒也了得,立刻和陸老大打得難分難解,雙方人馬都忍不住叫陣起來。此時一名旁觀的灰衣人見自己弟兄似乎落了下風,右手扣著一枚鐵蒺藜便疾射而出,另一手則攻向陸老大背面。

  「有話好好說,何必動粗呢?」

  一道沉穩安逸的聲音在此時傳來,一名年輕男子由人群中踏出,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他雙手微微一拱,那鐵蒺藜居然被他寬大的衣袖給打飛了,還恰恰飛向偷襲者,使偷襲者攻擊陸老大的動作無法得逞。

  這名男子自然就是慕韜天了,他站的角度恰好在陸老大身旁,只要一舉手,進可攻、退可守,可一般說來,只有武藝過人的人才能站得那麼精準。

  對招中的灰衣人因此對他這看似酸儒之輩起了疑心,兼之方纔他還打飛了教友的暗器,灰衣人一急,便朝陸老大施了個狠招,將其略微逼退後,自個兒也退開。

  「酸儒,閒事莫管,否則老子連你都打!」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眼前男子有什麼高明的,灰衣人便相信一切只是巧合。

  「我只是想評個理罷了。」慕韜天光是看灰衣人只出一人就能和陸老大戰成平手.就知道對方有恃無恐,若不想辦法平息此事,只怕船行裡的人都難以倖免。

  「貴教修了陸老大船行的船,應是好事,但可知這已觸犯了本國律法?」慕韜天說話仍是那麼平和,那完全不畏懼的態度,語氣裡未竟之意甚至還有些威脅,令灰衣人更加戒備。

  「既是不明理由沉船,就該由官府打撈查明沉船原因,貴行擅自修船,反而使得沉船事證永遠消失……這阻撓官府辦案一事,追究起來恐怕貴行也十分麻煩。」

  「官府、官府,我羅剎教何時怕過官府了?」一名灰衣人氣不過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不禁出手想教訓他。

  想不到慕韜天只是微微一甩手,不僅躲過了捉拿,反而反過來扣住了灰衣人的手腕。他似乎只是輕輕握著,那灰衣人竟就沒辦法再動彈,額際也冒出了冷汗。

  「這位仁兄,一污辱官府、蔑視王法,可是要罪加一等。」他表情依舊溫和,但語氣卻有些沉了。

  眾灰衣人看自己的弟兄被拿住了,不禁醞釀要群起圍攻,不料那名受制的灰衣人卻慘白著臉對自己人緩緩搖頭,似是暗示這男子不好惹。

  半途殺出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程咬金,為首的光頭灰衣人知道今天只能到這裡了,不禁撂了一句狠話就想率眾開溜。「總之,貴行的船隻在我們羅剎教手上,若想要回船隻的話,五十兩黃金!」說完,那人又看嚮慕韜天,惡狠狠地道:「還不放了我弟兄?」

  「那我們的人呢?」慕韜天態度從容,也不見怎麼用勁,那名被他鉗制的灰衣人便痛叫了一聲。

  「哼!」為首的光頭灰衣人即使再不情願,也只能識相地放了陸老大的手下。

  慕韜天見了,也才放開手上那人。

  「咱們走!」灰衣人怒瞪慕韜天一眼,在船行裡一陣噓聲中領著眾教徒離去。

  陸老大並沒有阻止他們,也要自己的弟兄們不要妄動,他很清楚自己這幫兄弟的斤兩,要和對方硬碰硬,遺差那麼點火候。

  羅剎教徒一走,船行裡立刻歡聲雷動,慕韜天朝眾人拱了拱手,謙虛了幾句便回頭想和陸老大商議,然而這一回頭,卻看到師元兒眼神晶亮地望著他,尖叫一聲就朝他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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