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好。
現在人給擄了回來,這自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苗女卻反倒護得緊,好似母雞護小雞似的,搞什麼?
由於不清楚帕夷娃族的特性,牧三夫妻倆著實讓苗人凰的行徑給弄糊塗了,但人的求生本能是凌駕一切的,不管有什麼矛盾,只要跟身上的中毒之苦相比,自然是先丟一邊再說。
「晴兒,是三叔不好,三叔不對,求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代三叔美言幾句,幫三叔求解藥吧!」牧三趕緊表明。
「別!別這樣……」不敢受此大禮,牧妐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只牧三,三娘也急著幫腔,說道:「晴兒你心好,應該也明白你三叔並沒什麼惡意,說到底也只是怕傾心那丫頭保不了你,才會讓人將你給請回來,並不是多麼罪大惡極的事……」
「那些舊事就別提了,解藥比較重要。」牧三打斷妻子的叨叨絮絮。
三娘心領神會,趕緊回到正題,淌著淚水哀道:「晴兒你救救你三叔跟三嬸吧,這毒恁地歹毒,再這樣折騰下去,是要人怎麼活?」
眼見侄女一臉狀況外的表情,牧三動手去揭身上的布條,卻讓苗人凰給制止。
「左什麼?」
「讓晴兒看看那毒性是怎地歹毒……」
「不用!」苗人凰直接拒絕,悍道:「膩們湘要解藥,瞪冷基安吃了臥滴『油艷基樂五窮』,刀時候臥叫他忘東他就不會朝夕走,知是笑笑滴解藥,鄉要多少還怕媚油?」
這在苗人凰來看,是再簡單也不過的問題。
只消冷之安吃了她的幽艷極樂無窮,第一眼看見的人是她,之後她說風就不會是雨,只是小小的解藥,還怕沒有嗎?
「請問你要怎麼讓他吃藥?」牧三雖然身受毒害之苦,但腦子還很正常,直指問題重心道:「他是冥門的門主,是毒王耶!」
「基咬有她,還怕那冷基安不聽話?」苗人凰信心十足。
牧三是聽懂了這些怪腔怪調的話,說的就是——只要人質在手,還怕那冷之安能變出什麼把戲。
也是因為聽懂了,牧三更加搞不清楚這苗女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母雞護小雞似的也是她,現在要狠說要用來當人質的也是她,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如此反覆不定的行徑讓牧三隱隱覺得不安,跟三娘交換一個眼色,夫妻倆都有種所托非人,不是很穩當的感覺。
一隻幼小的蝴蝶翩翩飛舞而入,這畫面於文人雅士眼中,是值得浮一大白的風雅之事,但於苗人凰眼中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就算不憑同為用毒之人的直覺,時值隆冬,會出現蝴蝶肯定有鬼!
「賴了!」她低喝一聲,抓了牧妐晴往後退了兩步,全神貫注。
牧三夫妻倆一頭霧水。
這苗女,又發什麼巔?
兩夫妻一臉狐疑地看了看她,突然發現那只翩翩飛舞的蝴蝶,視線不由得跟著繞啊繞的,直到那只蝴蝶停憩於牧妐晴的身上。
忽地好像有什麼東西閃入,牧三夫妻倆同時回頭看去,只見屋裡頭已多了一個人,這定睛一瞧……
真他娘的,這不正是那尊瘟神嗎?
夫妻倆認清來人,心口已涼了半截,幸好本來就跪坐地上,要不只怕一時腳軟還得跌上一跤。
沒想到驚魂未定,屋裡竟然又冒出了第二個冷之安?
當下的驚嚇,對牧三夫妻倆來說,已經不能用大吃一驚來形容了。
他們夫妻倆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別也才幾十天的光景而已,瘟神竟然神力大增,如今可以變身成兩尊?
對冥門的名號深感畏懼,因而自動神化了冷之安,而且打從骨子底深深感到恐懼的夫妻倆,在那一瞬間,求生本能當場爆發。
完全不需要思考,兩人同時指向那個押制「人質」的苗人凰,異口同聲大喊——
「是她!她硬要擄晴兒回來,不關我們的事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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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蒼,你說說,夫人是什麼樣的人兒?」
「……」
「不怕,你直說無妨,有事我擔著。」
「一定得說?」
「說!」
「滄少爺若真想知道……」他一臉為難,想了想之後勉強道:「夫人呀,一開始很難想像她是夫人,但後來發現,夫人確實是夫人。」
「繞口令嗎?」
「不是。」又想了想,更正道:「應該說,少爺的妻,除了她,也很難會是其他的人了。」
冷之滄曾覺得太蒼太誇張了。
對於這未曾謀面的小嫂子,他先前曾私下找過太蒼打探詢問,而從太蒼那邊得到的訊息卻只有這麼一些,再多的也就沒有了。
當時他不以為意,只當太蒼是為了護主而虛應他,也就沒再多問下去,但直到這時真正看見了小嫂子,他突然有些明白太蒼說的意思了。
這小嫂子……看起來確實不像是嫂子啊……
弱!
那是一種太過明顯的弱者氣息,清秀甜美的樣貌,配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整個外形與神韻更加深了那種需要人保護的形象。
說白了,這小嫂子跟山林間的小動物有啥兩樣?
沒有絲毫危險性倒罷了,還很容易因為無害的模樣被人獵捕傷害,像這樣弱到沒一點自保能力的人,要怎麼跟他那個研究毒物成狂的孿生兄弟當夫妻啊?
這樣的疑問在冷之滄的第一眼印象中自動浮現,視線立刻地朝自家兄弟看去,沒想到卻教他看見那張熟到爛透、從沒把什麼放在眼裡的死人臉上,竟然出現了隱忍的表情?
有沒有搞錯?
隱忍?
就算娘胎裡的十個月不算,兄弟好歹也做了二十八年。
在他所有的印象當中,除了對毒物研究的熱情之外,冷之滄從沒見過那張臭屁到叫人討厭的死人冷臉有過其他表情,更何況隱忍還需要情緒自我壓抑。
就好比小時候的那起火燒丹房的意外。
要知道,即使是對他這個孿生弟弟,冷之安心頭上火的時候,才不管當年大家年紀小,或是「意外就是不可避免才會叫意外」的這種事。
失去所有鑽研成果的怒火讓研究毒物成狂的冷之安六親不認,下手既毒又重,想想對自己的同胞手足、而且還只是不小心造成的錯誤,都不曉得忍讓包容的這種事,冷之滄卻親眼看見他竟隱忍著?
太過震驚,冷之滄心想會不會是自己看錯了。
可現實就擺在眼前!
那張熟到爛透、總是冷冰冰板著的死人臉,確確實實是在忍耐著。
不是生氣!不是理智盡失的狂怒!而是控制著怒火、並且有在用腦子、懂得要顧全大局地忍耐著。
全是為了這小嫂子?
冷之滄的內心翻騰得厲害,但這時哪有人有那功夫跟精神,來理會他這個看戲人內心糾結的情緒呢?
只見冷之安為了小妻子而穩住情緒,平靜道:「苗姑娘,我說過,誤入貴族聖地是一時意外,要再糾纏不清,冷某絕不再寬待。」
「膩!吼退一些,臥滴刀子不髒眼,膩站太近攘臥緊張,一失手咬尚了她,臥可不擔保,還有,冷基安,臥這次絲要綁踞你。」彎刀架在他小妻子的頸項上,一邊恐嚇著要他後退,一邊還說是為了幫助他,這般前後兜不上的對話,也只有苗人凰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放下刀,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冷之安如是道,腳步卻是不敢再逼近一步。
「膩現在絲因為『油艷基樂五窮』的咬性,才會那麼堪重她,不絲因為真滴矮上了她。」苗人凰急著想解釋。
因為她的解釋,一旁內心糾結的冷之滄這才恍然大悟。
這就是了!
原來是著了苗人凰的道才變得這麼奇怪,不是真轉了性,但……這可能嗎?
身為冷之安的孿生弟弟,冷之滄比誰都明白這人是怎樣全心全意的去愛著、享受著鑽研毒物的趣味。
像這樣一個研究毒物成狂的人,真有什麼能教他渾然不覺著了道的藥物?而且會不去找破解之道?
冷之滄隱隱覺得不合理,更不能明白的是……
「我能不能請教一下。」冷之滄好客氣、好有禮貌地問道:「為什麼他誤入聖地你就一定要嫁他?」
苗人凰被問住。
會堅持冷之安當她的族夫,自然不是因為他誤入聖地,為了保他不受任何責罰才提出成親要求這般簡單。
真正的原因是,從聖地帶冷之安回帕夷娃族,等待長老判決誤入聖地之罪前……
那短短的兩日裡,冷之安與長老姥姥針對藥理的談論,以及一番毒物運用研討,過程中所展現出的淵博學識,侃侃而談時的風度態勢,都是讓她少女芳心大為傾倒、想細細珍藏的珍貴回憶。
饒是苗族大剌剌的姑娘家,也不好說出這些被細細珍藏的少女心思……
「這到底是什麼規定?」冷之滄不明白那微妙的少女心,很不解風情地追問:「說說看,為什麼誤入聖地就堅決要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