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些孩子氣呢。」
「那要看在誰的面前。」他哼了聲,像是想起什麼,他又開口,問得小心翼翼。「倒是你,我剛剛說了那麼多,像是懷疑你清白之類的話,你……沒生氣吧?」
她輕搖著頭。「你懷疑的不是我,再者,喻爺一席話也等同洗刷了世憐的清白,當初大人確實是誤解了世憐。」
「沒誤解,她本就不該和男人私會,是她不自重在先。」他撇了撇唇。「要是入了我的門,她還依舊這麼做,我是可以休妻的。」
「聽起來像是嫉妒呢。」
潘急道嘴動了動,卻沒有反駁,因為就連他都覺得真像是那樣。
「不管那些。」逝者已矣,關於過去,他並不想討論。「反正往後不許你和喻和弦私下見面。」
「約在這樓裡,大庭廣眾之下呢?」
「嗄,你還想見他?」
「我覺得這筆買賣是能做的。」於私,她不討厭喻和弦,於公,把生意往外推可是不智的。
「你就不怕惹惱我?」
她輕捧他的臉。「大人,我的心在哪兒,你會不知道嗎?」
「少灌我迷湯。」他哼了聲。
「大人,沒有迷湯,只有我的一心一意,大人不信?」
「有個法子可以讓我相信。」
「什麼法子?」
「吃飽了沒?」他突問。
「飽了。」
「那還等什麼?」說著,他打橫將她抱上床,放下床幔。
沒想到他竟無視禮教,這時分還打算同她耳鬢廝磨,夏取憐驚呼出聲,「大人,我還沒將茶酒的配方……」話未竟已遭封口。
儘管光天化日的,但對潘急道而言,禮教什麼的,偶爾參考就好。
頭兒變了。
潘急道的下屬都明顯感覺到他整個人都不同了。
好比說,以往宮中守衛只要出了點差池,頭兒不需要開口,只消一記眼神,大伙便嚇得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但是數日前,他們和皇城衛一起到北郊演練出了紕漏,他們一個個面無血色,準備自請處分,他卻說:「忘了陣形?不打緊,下回記得就好。」
禁衛們錯愕地面面相覷,懷疑他是哪根筋搭錯了,要不怎會半點責怪也無,甚至唇角還微微上揚。
過了兩日,禁衛之中有人睡過頭,延誤巡邏的時間,被人一狀告到他面前,那禁衛已有心有準備會被革職,豈料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說:「不准再有下次。」叮嚀時,口吻還噙著笑意。
再看他近來春風拂面,笑臉迎人,即使宮中秋賞到來,瑣碎雜事一大堆,他依舊噙笑處置,沒了去年的煩躁不耐。
禁衛們無不額手稱慶,雖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他,但都極樂見頭兒的改變。
只是,約莫三天前,頭兒又變了。
「一個個腦袋都殘了是不是?都說了禁衛巡邏改四班制,單班八人,為何昨兒個有人說一個單班才六個人?」
「可頭兒你不是說,值寅時那班的可以排六個人?」初六往他肩頭一搭,卻在對上頭兒的眼後緩緩地縮回手,瞪向幾個不知死活的禁衛。「搞什麼鬼?腦袋全都睡殘了不成,頭兒說八人就是八人,哪來的六人?全部扣餉!」
話落,轉向潘急道的臉瞬間堆滿笑意。「頭兒,這麼做可好?」
潘急道陰惻惻地笑。「話都被你搶了,還有什麼好不好?」
初六心尖一抖。大事不妙,溫煦如春風的頭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殘虐的魔頭,大伙皮得繃緊一點。
可身為副將,他有責任打探一點消息,讓底下人知道這段時日該如何應對。
「頭兒,發生什麼事了?」
「關你屁事?」口氣超沖的。
初六嚥了嚥口水。「關心你嘛……」好害怕,可是外頭那麼多雙眼在瞧,他這副將為了面子怎麼也得頂住。
「要是真有心,就把這幾個蠢東西管好,再有下次……」潘急道不言而喻的警告教初六頭皮發麻。「想榮升的人多得是。」
「頭兒,我立刻好生操練這幾個蠢東西,絕不會再有下次!」
「還有,我待會要走,若是明天再讓我聽到有人告狀……哼哼,北郊近來閒置著,看我怎麼好生鍛煉你們這些不爭氣的!」
「是!」這話一出,就連初六心都抖得慌。
雖說時節近秋,可秋老虎發威還是噬人的熱,照頭兒操兵演練的法子,沒個七天七夜是出不了北郊的……光想,初六都想哭了。
望著頭兒拂袖而去的身影,禁衛們不禁想問,到底是誰不知死活地捋了虎鬚,連帶地把他們也給害慘了?
潘急道哪裡知道下屬在想什麼,在回府的路上,他冷臉緊繃,一臉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森寒神情,像是全天下都對不起他。
他本來是快樂似神仙的,可近來有人不知死活地一再挑戰他的耐性極限,把他從雲端給踹到谷底,他要是還笑得出來,就真是的是腦殘了!
問他被誰給踹下山谷?不就是府裡那堆不長眼的混賬!
他天亮進宮,日落回府,和憐兒享受著新人般的甜蜜滋味,然而從幾天前開始,有群礙事的混賬開始破壞他的美麗生活。
一連數天,教他憋出一肚子火,所以今兒個他特地要憐兒到狀元樓等他。
她可以假巡視之名和他幽會,一道用膳,一道同枕共眠,在那兒不會有閒雜人等妨礙,就他和她。
想著,笑意徐徐爬上唇角。
然而,久違的笑意,就在他踏進狀元樓後,徹底凍結。
「大人,這兒。」
潘急道死死地瞪著自家總掌櫃那刺眼笑意。「你是不是太閒了一點?」重點是,除了他之外,府裡那幫女眷也在!
大伙全都閒得發慌,所以一個個來破壞他的好事嗎?!
「大人,話不是這麼說的,我身為總掌櫃是得到各個鋪子走動走動吧。」牟桑成壓根沒將他的怒火看在眼裡。
「牟桑成,你是把我當傻子了不成?」他咬牙道,往廳裡走去,一見心愛女人揚笑揮著手,他惱怒著卻又不捨對她發火,只能勉強地勾勾唇角。
桑成在打什麼主意,他會不知道嗎!
如今想來,說不定府裡的女眷和無量都是經他挑動,才會不知死活地佔去他和憐兒相處的時間,如今他轉移陣地,想不到這混蛋擋得上癮了,就連這幫女眷都給他一併帶出門。
存心想看他翻臉就是。
「大人,今兒個憐夫人把那批送往齊月的貨給交了,為了犒賞有功的女眷,今兒個才特地包下狀元樓的大廳,讓大伙開心,這是憐夫人的美意,你可別錯怪她。」牟桑成聰明的把夏取憐推出來當擋箭牌。
聞言,潘急道皮笑肉不笑。「別以為我沒法子治你。」
「要是能讓大人花點心思在我身上,倒也不錯。」
「那點心思不算什麼。」費點神將這些閒雜人等攆除,換得旖旎纏綿的春宵一刻,是值得的。
冷冷看了牟桑成一眼,他才徐步走到心愛女人身邊,不苟言笑的冷臉,嚇得豐艷和錦繡立刻往兩旁退開。
潘急道大剌剌地在夏取憐身旁坐下,還未開口,她已經開始替他布菜,讓他的不滿稍稍減了幾分。
「生我的氣?」將碗遞到他身上,夏取憐笑問。
潘急道勉強地勾了下唇角。「沒有。」只是和他想像的有所落差,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前幾日,被潘無量霸佔了床和憐兒,怎麼扒都扒不開,氣得他險些把潘無量往門外丟,偏偏憐兒寵那臭小子,他能如何,只能孤枕冷被到天亮。
不想再被潘無量害了自己的好事,翌晚,他提早回府逼著那臭小子含淚入睡,回頭進她寢房,誰知道她的寢房卻變成繡房,一屋子的女人談笑風生兼忙著手邊的活兒,憐兒則一臉抱歉地朝他笑著。
他能如何?他能如何!
自然又是孤枕冷被到天亮!
如今完美的計劃變成一幫人的聚會,他沒發火,已算是極有修為。
「我很感謝豐艷她們日夜趕工,所以……」
「用膳。」他淡聲打斷。
夏取憐落寞地垂下臉。
她的髮梳成城裡正時興的懶人髻,幾綹發從額際鬢角滑落頸項肩頭,優美的頸線,教他的心蠢蠢欲動,但她那失落的神情,教他心間發疼。
第十三章 流言(2)
「憐兒,我……」
「欸,大人也來啦。」
話到一半,聽到那道輕浮笑嗓,他額上青筋跳顫,橫眼望去,果真瞧見喻和弦那傢伙。
「大人辛苦了。」喻和弦笑臉迎人地走來,眼見要往夏取憐另一邊的座位坐下,潘急道二話不說地將夏取憐拉起,和她換了位置。
喻和弦也不介意,坐下後就開始用膳。「秋賞就快到了,怎麼大人這時分沒待在宮中?」
「你未免管得太多?」潘急道沒好氣道,臉更是臭到極點。
「那倒是,還請大人見諒。」喻和弦笑意不減地用膳。
廳中舞伶已經翩然起舞,他無心欣賞,反倒不斷隔著潘急道和夏取憐交談。
「廚子手藝真是不錯,這拿手菜確實是一絕,比雙喜樓的招牌菜還教人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