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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綠光

  三人一道進了房。

  桌上的飯菜已經全都布上新的,但她絲毫未動,像是忙著研究那幾甕酒和茶。

  「不是跟你說,這些事不急嗎?」潘急道略略不快。

  「就邊吃邊弄。」見著他,還是難以遏止心底那股羞意,她垂眼回道。

  但那粉顏裹上的羞赧,教明眼人一目瞭然,牟桑成略微別開眼,恰恰對上喻和弦冷沉的眸。

  「別弄了,快點用膳,都什麼時候了。」潘急道催促著,拉著她在桌邊坐下。

  「你用了嗎?」

  「用了,快吃。」他將碗筷推倒她面前,另外拿起筷子替她布菜。「多吃點,太瘦了。」

  聞言,夏取憐心裡又是一陣感動,卻瞥見她碗裡的菜已經迭成一座小山,趕忙阻止。「大人,我吃不了那麼多。」

  「吃不了也得吃。」

  「可是……」

  牟桑成心裡歎了口氣,正欲阻止兩人散發出新婚燕爾的氛圍時,喻和弦已經快一步開口,「要是不知情的人瞧見,準會以為兩人是對新人吶。」那哂笑的口氣引得潘急道不悅抬眼。

  「你也可以滾了吧。」他口氣不善道。

  微揚起眉,喻和弦繞到夏取憐另一邊坐下。「潘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忘了那日在迎春閣裡,要不是我護著龐大人,恐怕那事早已鬧到皇上面前,哪能讓潘大人今日如此滿面春風。」話落,他還逕自拿筷用膳。

  「好笑,你和龐度是一丘之貉,眾人皆知,說穿了,那天肯定是你在本官茶中摻了酒,企圖讓本官鬧事。」

  「潘大人此言差矣,在下只是個商人,哪兒有利就往哪走,犯得著害大人嗎?」

  「可不是?光是這回開朝慶日,為了容納各國使節,迎賓館特地修繕,有工部的穿針引線,喻爺可是轉手賣出不少昂貴的建材。」意指他根本和龐度狼狽為奸,拉高建材費用,從中賺取佣金。

  「潘大人,宮中用材,本就昂貴,在下已是薄利買賣了。」

  「笑話,我潘府也有經營這門生意,豈會不知道那些建材分明買貴了。」

  「既是如此,大人該向皇上諫言徹查才是,拿在下這種小老百姓開刀,實在沒道理,對不對,世憐?」他笑吟吟地望著夏取憐,不忘夾了塊炙燒肘子到她碗裡。「多吃點,你真是太瘦了,潘府太苛待你了。」

  豈能容許他如此造次,潘急道長臂橫過,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牟桑成急忙要阻止,但夏取憐只是慢條斯理地將兩隻酒杯各自放在兩人面前,恬淡開口,「嘗嘗我這回調配的味道如何。」

  潘急道燒到腦袋的火,被她這把溫嗓給澆得半熄。「你知道我不喝酒。」

  「所以我調的是大人能喝的酒。」

  「還是不要,憐夫人不知道大人的酒量有多淺……」牟桑成一下向東,阻止喻和弦被打,一下向西,阻止大人喝酒,覺得自己真的好命苦。

  「有事,我負責。」夏取憐淡道。

  揚起眉,潘急道拿起酒杯嗅聞了下,有種甜潤酒香,他笑道:「那好,萬一我酒後鬧事,先向喻爺說聲抱歉。」話落,他一飲而盡,酒香入喉竟成齒頰生香的茶味,甚至還有淡淡桂花香。

  「好喝嗎?」她笑問。

  「不錯,這裡頭真有酒嗎?」

  「有,酒是穆家酒廠的桂花釀,而茶用的是吞雲利興鎮的墨香。」

  前些日子,她到迎春閣時品了不少茶,對這款墨香極為鍾情,它極像烏龍茶,茶韻深濃,入喉回甘,可以將最溫淡的桂花釀酒味吞噬,卻不掩其味。

  潘急道愣愣地瞧著她,只覺得她真是十八般武藝皆通,還未開口誇讚,已被喻和弦搶白。

  「跟昨晚搭配三白的青柳相比,今兒個的茶酒香醇濃郁,令人回味。」喻和弦讚不絕口。「想不到最下等的墨香茶,能配出如此出色的茶酒,真令我驚艷。」

  像是惱他把話都搶光,潘急道橫了他一眼。

  「喻爺,天生我材必有用,就端看是放在什麼位置上。」夏取憐客氣有禮地再替他斟上一杯,輕聲問:「喻爺找我,有何指點?」

  剛剛聽他們的對話,她知道大人是拐著彎讓她知道喻和弦是何等人物。可是,這樣聽來,又有哪裡不對勁。

  喻和弦把玩著酒杯。「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

  「不准!」潘急道重咆拒絕。

  喻和弦笑了笑。「我聽人說,如今潘府當家做主的是世憐,大人還是回宮中鎮守才妥,否則宮中再出什麼亂子,就怕大人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聽誰說的,喻爺?」潘急道微瞇眼。他不信喻和弦是一時嘴快說溜嘴,畢竟一個能夠接大內買賣的傢伙,又豈會這般大意?

  難不成,他是在間接告知他什麼?

  畢竟憐兒當家作主一事,唯有潘府中人才知道,府中那幫女眷全被憐兒給收服了,若說有誰可能外傳,恐怕只有二娘。

  「大人還需要在下點明?」喻和弦哼笑了聲。

  「不勞你,桑成,送客。」

  喻和弦輕擺手,制止牟桑成,對著夏取憐道:「世憐,我對你推出的手提包極有興趣,前些日子有齊月商旅向我打探,所以想問你,有沒有意願做這筆生意。」

  「這個嘛……」她垂眼忖度。依目前的人手,光要應付眼前的訂單已是忙得不可開交,再加訂單,恐怕要擴廠……

  「你又在打什麼主意。喻和弦?」軍宿房和迎賓館修繕,工部皆購下他手中的高價建材,光這事他就覺得有鬼,眼前還牽上一條齊月的線,怎麼聽都有問題。

  「商人還能打什麼主意?說穿了,不過是追求利益,我只是看好這筆買賣,如此罷了。」喻和弦一副坦蕩蕩的樣子。

  「是嗎?」潘急道哼笑,啜了口茶酒,打從心底不信。

  喻和弦早在多年前就和大理寺卿走得極近,這些年聖上徹查貪瀆,大理寺卿卻總是能全身而退,要說喻和弦沒使上一點力,他才不信。

  「大人對我諸多防備,到底是在防什麼?」喻和弦拿起酒杯敬他。「我身為商賈雖是重利,但不曾為財而傷過人,大人如此防我,難不成是因為我對世憐有意?」

  聽至此,夏取憐小手在桌下輕抓著潘急道的,就怕他沉不住氣。

  第十三章  流言(1)

  潘急道冷笑。「你還真是不死心,從六年前至今竟還在癡心等候……可惜你是白費心機了,憐兒連你是誰都不記得,你還眷戀什麼?」

  牟桑成的心顫跳了下。

  憐兒?這稱喚豈不是擺明大人和憐夫人之間關係匪淺?有點心思的都聽得懂,大人也真是太故意了!

  喻和弦倒沒太大的反應,只是笑著搖頭再啜了口茶酒。「大人也真是奇怪,當年亢大人將世憐贈與你,你不要,送給親爹,她還替你爹生了個兒子;如今大人卻又吃起回頭草……我才想問大人是在玩什麼把戲。」

  「那孩子不是你的?」潘急道不承認也不否認,反倒是把問題又丟回他身上。

  「大人真做此想?」喻和弦沉著臉,斂去笑意。「大人可想過這話重傷了世憐的清白?」

  潘急道微揚起眉。「說說而已,犯得著這般惱怒?」

  「說來大人也真是可悲。」喻和弦失笑搖頭。

  「哪兒可悲,說來參考。」

  「沾染父親側室,難道大人會不知道已經違反倫常?」

  這話雖是對著潘急道說的,但夏取憐總覺得他的指控蜇進她的心底,不怎麼疼,卻教人難受。

  「那又如何?」潘急道反握住她的手。「反倒是你,也該知難而退,少在憐兒面前走動,教人看了生厭。」

  聽至此,牟桑成無力地閉了閉眼,索性找了角落的位子坐下。

  「聽起來倒像是嫉妒。」

  「是不爽。」

  「都好,反正只要世憐好,我就好,我別無所求。」他再次舉杯敬他,飲完擱到夏取憐面前,很自然地等著她斟酒。

  「你算什麼東西,說的是哪門子的情話。」真教人極度不爽。

  就算他很清楚憐兒對喻和弦一點意思都沒有,甚至世憐也不曾與他有染,但這男人的糾纏不休就是礙著他的眼。

  「是情話嗎?我倒沒感覺。」不予置評地聳了聳肩,喻和弦轉向正幫他斟酒的夏取憐勸說。「齊月這筆買賣是可以做的,你好生考慮。」

  「我會的。」將酒杯再遞給他,她抬眼與他對視,只見那雙黑眸誠摯沒有半點算計,無限柔情地凝睇著她。

  怪的是,她竟不覺得羞澀,反而心底發暖,而且無關男女之情。

  「看夠了沒,喝完可以滾了!」潘急道不悅喝道。

  「直到今日才知潘大人是如此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喻和弦搖頭歎氣,像是感到失望。

  「桑成,送客!」見他一飲而盡,潘急道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牟桑成摸摸鼻子,可憐自己頂著總掌櫃之銜,卻老是幹些小廝的活。

  「惹人生厭的傢伙。」人才一走,潘急道就啐了聲,卻聽到她低低笑著,他不禁佯裝凶狠湊近她。「哪兒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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