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什麼?」很好!她終於是問出口了。
「你會告訴我?」哽咽中微帶驚訝。
「只要你問,我就會說。」沒問到的,也就毋需多明白了。
「我……」窒了窒,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問起,想了一下,最後決定從最觸手可及的下手。「這些雕像是怎麼回事?」
「那只是雕像而已,我的老習慣。」輕描淡寫。
「那兩行字呢?」咬著唇,她紅著眼又問,心中清楚那兩行字一定有著某些意義在,否則她不會一見就莫名淚流下止。
「算是我的回應吧!」低沉又平穩的聲調,讓人聽不出他的心思。
「我不懂。」
「你曾對我說過——魂夢不相依,但願兩相忘,而我的回應就是那兩句了。」沉沉凝著她,眸光深幽熾亮得令人心驚。
魂夢不相依,但願兩相忘……
彷彿是什麼咒語般,她一聽到這兩句話,眼眶又開始溢出清淚,豆大的珠淚撲簌簌的掉。
「哭什麼呢?」暗歎口氣,厲戎在她身邊坐下,以指為她拭淚。
「我不知道……」猛搖著頭,她捂著心口低聲泣訴,「我只是……只是覺得心好痛……好痛……」
聞言,厲戎猛地將她緊擁入懷,沉默卻柔和的讓自己成為她悲傷時的依靠。
不懂自己為何這般傷心,但如影卻真真切切的在他懷中痛快發洩地大哭了一場,直到許久過後,她才慢慢止住了淚,逐漸平靜心情。
「這就是我會忘了過往的原因嗎?」退出厚實的懷抱,她紅腫著眼,哽咽的詢問。「什麼跌下水導致失憶,都是騙我的吧?」
「是!」沒有閃避,也沒有隱瞞,厲戎有問必答。「因為你提出遺忘過往的要求,所以我答應你。」
「原來如此……」喃聲自語,淚眼迷濛地瞅著他冷峻的臉龐,心中已經瞭然,卻還是想親口得到證實。「我失憶後的生活,這山中小村落的日子,全都是一場騙局,是嗎?」
下顎一繃,厲戎承認不諱。「是!村子裡的一切人事物,全都是我一手安排的。」
果然!
如今,已經沒有什麼能讓如影震驚的了,她只想弄清楚一切。「為什麼?」
「因為我不讓你離開我!」
「把我安頓在這山中小村落又是為了什麼?」
「因為你想過這種生活!」
只因為她的一個要求,所以這個男人就寧願讓她忘了他,也不肯讓她走;只因為她想要過這種生活,所以這個男人就大費周章的在山間弄出這麼個小村子讓她開心過活。
一個男人願意為一個女人花這麼大的精神與財力,究竟是何種心思哪……恍恍惚惚地想著,如影忍不住含淚笑了。
呵……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如今,她只想知道最後一個問題。「是誰殺了我的血脈親弟?」
直勾勾的凝著她,厲戎臉色緊繃的反問:「你認為是我嗎?」
果然,姬火蘭讓她知曉許多事了。
怔怔的看著他冷峻緊繃的臉龐,下意識的,如影輕輕搖了搖頭。「不,我不認為是你。」
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知道他雖然冷峻寡言,但卻待她極好,這樣一個肯為她花這麼多心思的男人,怎可能會殺她親弟,做出讓她傷心的事?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失憶前與失憶後,想法會差這麼多?
也許是過往的她,對他有著什麼不好的既定印象與成見,所以才會誤會他;也或許是現在的她不明白許多事,太過單純好騙,因而才會相信他,但無論如何,她怕信如今的自己的感覺。
所以,他——不會是殺她親弟的人!
聞言,與她盈滿信任的眼眸對視良久,厲戎沒說話,卻緩緩泛開了笑,健臂一振,再次將她緊擁入懷,良久、良久都未曾鬆手。
「厲戎……」在令人心安溫暖的懷中,如影輕聲叫喚。
「嗯?」
「帶我回厲家堡吧!」她需要回去找答案。
「我以為你在厲家堡不開心,喜歡過這種簡單平凡的生活。」他忘不了那個病鬼曾說過的話。
愣了愣,如影對以前的自己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早已不復記憶,當下不禁微微一笑。「我想,只要能在你身邊,你又一直待我這般的好,不管在哪兒生活,我都會開心的。」
難道在她忘卻過往前,自己待她不好?
難得心下暗自省思檢討,不過厲戎薄唇卻勾起了愉悅的笑痕。「好!我們回厲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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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在厲戎的一聲令下,眾人撤出那居住了好幾個月的小村落,啟程返回厲家堡。
只有俞飛和他統領的那群侍衛們還得留下來,苦兮兮的「上山狩獵」。
回到厲家堡的這些天,如影對眼前的一切人事物總有著似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但在眾人友善、熱切的幫助下,再加上還有個小娃兒讓她忙,倒也沒有心思想太多,適應得還算不錯。
若要說回到堡內唯一讓她困擾的,那大概就是福嬸和夏元白聯手合作熬燉出來的補品,較之先前在小村落裡多了不止一倍,吃得她現在只要遠遠瞧見兩人身影,就忙著躲人。
這日午後,她將兒子抱在懷中哺乳,恰逢厲戎推門入房,乍見此番景象,眸光竟一瞬也不瞬的絲毫移轉不開,甚至如往常慣例般又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看著她哺育幼兒。
「你、你瞧什麼?」漲紅著臉,如影羞赧嗔問,抱著兒子故意背過身去。
哎呀!雖然每回只要被他撞見自己在哺喂兒子,肯定就這樣賴著不走,瞧也被瞧了很多回了,但是她……她還是不習慣啊!
嘴角往上微微一勾,厲戎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瞅凝著,直到好一會兒後,兒子終於吸飽饜足,如影這才把衣衫整理好,並且把兒子抱給他,知道他可以「處理」得很好,畢竟他做過好多回了。
不用她開口交代,只見厲戎熟練的讓軟綿綿的小人趴臥在自己的肩頭上,大掌輕輕的拍著那小小的背,拍著拍著……輕輕的拍著……
「嗝——」驀地,一道細細小小,卻恍如天籟的微弱聲響自粉嫩小嘴中溢出,讓為人爹親的厲戎竟然泛起一抹成就感十足的輕笑來。
那笑,讓如影一顆心登時發軟、漾柔。
產下孩子的這些日子,她才驚覺到這個神色冷峻的男人竟然很有「褓父」的氣息,只要有時間,除了餵奶不行外,幫孩子打嗝、換尿布,甚至洗澡等等事兒,幾乎都做得來。
「笑什麼?」輕搖著兒子,這回換他問她了。
「沒、沒什麼!」忍著笑不敢實說,怕他覺得有損男子氣概,從此就不做了。
「這娃兒吃飽睡、睡飽吃,沒問題吧?」眼見兒子在自己輕搖下又酣甜入眠,厲戎竟然暗暗擔心起來。
小娃兒都是這麼能睡的嗎?
「能有什麼問題?」覺得他問得古怪,如影接過孩子,讓才剛入睡的小人兒安躺在床榻上。
「睡太多了!」新手爹爹沒有經驗,道出可笑的理由。
「胡說!」嗔瞪一眼,如影一副經驗老道樣。「小娃兒本來就是這樣的。」
「何以如此肯定?」像故意抬槓似的。
「我問過福嬸了!」得意的瞥他一眼,新手娘親也曾擔憂的向人問過這種可笑問題,惹得那個福態大嬸笑不可遏。
原來還是半斤八兩!
雖心知失憶前後的她性情差異極大,但見她展現以往絕不可能出現的豐富神態,厲戎不禁微微笑了。
呵……失憶後的她真的開心多了,這樣很好!很好哪……
見他緊凝著自己的眸光益發熾熱深沉,如影不由得心跳加快,嫩頰發熱赧紅,羞窘的別開眼不敢與他對視。
哎呀!他每回出現這種眼神,就會……就會……
「就會」下面的想法還沒浮現,她眼前驀地一黑,粉唇果然被他迅速覆住,展開一場攻城略地的侵略。
這溫柔又激烈的輾轉深吻持續了許久、許久,久到當兩人分開時,都不由得氣息輕喘,老半天回不了神。
「厲戎……」微喘著氣,偎在他的懷裡,如影輕聲問道:「當初我怎麼會想離開你呢?」
她不懂,自己失憶前想離開他是怎樣的心情?
他待她是這般的好啊!
擁著她沉默了一下,厲戎淡淡道;「過往的事就毋需再追究了,只要如今你在我身邊是開心的,那就夠了!」
聞言,如影笑了。
呵……是啊!只要現在是幸福的,又何需去在意過往的事,遺忘了的就遺忘了吧!
正當兩人安靜相擁,沉浸在彼此無聲的溫柔中時,「叩叩叩」的敲門聲驟然響起,破壞了一室的溫馨安寧。
「誰?」怕吵醒兒子,厲戎壓低嗓音沉聲詢問。
「堡主,是我,俞飛。」
俞飛?他回來了?
眸光一閃,厲戎在如影的發漩輕吻了一下。「我去瞧瞧什麼事,你累了就陪兒子歇息一下吧!」
「嗯。」輕應一聲,如影沒興致多問,真的躺上床準備陪酣睡中的小人兒一塊夢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