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統率水師之將領啊,居然完全不曾考慮到她可能會對於軍情造成之重大妨礙!
這個丫頭將他原有的方寸全都打亂了,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能帶她上船。擾他心緒,事小;若是整軍因而有任何閃失,那可是誰都擔當不了的重責大任啊。
「你不能上船。」楚狂人厲聲重複道。
「我的手巧,經常幫我阿爹設計一些小機關、小玩意兒,船上肯定需要這類人。」諸葛小雨盡力地想說服他。
「船上需要的是老練士兵。」
「廚娘的兒子小李子也不是老練士兵,他泅泳、刺槍、搬磚砌牆,沒一樣勝過我。」
「小李子上船是為了擔任伙食兵,那些基本兵藝,我只要求他能達到標準。」
「我對於五穀雜糧及食物種類比小李子更清楚。」她又想毛遂自薦,免得他都不知情她有多好用。
「不准便是不准。」楚狂人眼色一峻,直接打斷她的話。
諸葛小雨見他一臉不為所動的模樣,她皺皺鼻子,鼓鼓腮幫子,不服氣地瞪他一眼。
哼!人不轉路轉,他堅持不讓她跟,那她就是拚了命也會想出法子跟,畢竟阿爹也交代過她得跟著他嘛。
「你要去多久?」她問。
「戰爭時間長短,豈是我所能掌控的。」楚狂人居高臨下地瞥她一眼,瞧不起人的意味甚濃。
「那你好好保重。」諸葛小雨調頭走人,準備去進行她的跟蹤大計。
諸葛小雨突如其來的撒手不追問,反倒讓楚狂人傻眼了。
「在我沒回來之前,你就給我安分守己地待在島上,聽懂了嗎?」楚狂人想也未想地便伸出大手,制住了諸葛小雨的肩。
諸葛小雨雙手抆腰,回頭扔給他一句她娘經常拿來對付她阿爹的話。
「我要做什麼,你管不著,你又不是我阿爹!」
我是你將來夫婿!
這話驀地在楚狂人的腦子狂喊了一回。
楚狂人一驚,雙眼瞪著諸葛小雨,健壯身子嚇得後退了整整三大步。
諸葛小雨不高興地瞪著楚狂人滿臉驚惶,心頭頓時湧上陣陣難受。
又來了!楚狂人怎麼又是一副見鬼的表情?
她當真那麼讓人厭惡嗎?虧她平時對他推心置腹的,什麼事都把他擺在心頭第一位。
可惡!
諸葛小雨愈想愈不快,嘴巴也就愈嘟愈高。
「我去和副使商討戰事。」楚狂人心裡還在餘波蕩漾,乾脆轉身先走人,免得感情再次失控。
「哼!」諸葛小雨不服氣對著他背影扔去一記怒哼。
等著瞧吧!她想盡法子也要把自己弄上船。
待她到了船上之後,在那些大風大浪間,他便會知道她諸葛小雨可是大大有用的咧!
第六章
長空無雲,海上有風卻不顛狂,正是水師出軍好時機。
楚狂人在狂島上領了聖旨與兵符,在軍鼓一擊,眾軍大喝一聲,以振軍心之俊,五艘軍艇,數千兵士,便在咚咚咚的鼓聲中,迎風長征。
軍船穩定地乘風破浪向前飛馳,楚狂人站在戰船之首,望著沙灘百尺紅線外,那道密密麻麻送行人潮。
這些人明知站得甚遠,實在是見不著即將遠行的親人。可他們總是要來送行,總是要喊得聲嘶力竭,總是希望能將心裡祝福傳達百分之一。
他沒有家人,所以從來不時興站在船邊,同士兵一道擁擠。
那他今日站在這裡,引首眺望,又是為了哪樁?楚狂人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下船首高台。
諸葛小雨想必是沒來吧……
他留了封信給諸葛小雨,裡頭不外乎是耳提面命要她在島上別洩漏了女兒身份,未了還說待他回來時,要幫她找一門親事。
他是認真要幫她找一門親事嗎?還是他只是不想讓自己陷得更深呢?
他是個隨時準備在征戰中捐軀之人,他不想讓誰為他的死去痛心疾首,也不想因為牽掛著誰,而讓自己在戰場上有任何苟且偷生的念頭。
他天生就該是孤家寡人。
楚狂人面無表情地走到船之下艙,探視了划槳手座艙之後,便又步行至上層艙室詢問狀況。
「將軍。」火長正指揮完舵兵,一見將軍到來,旋即立定站好。
「無須多禮,你們忙。」楚狂人望著前方巨型舵桿,心裡懸念的卻是他事。
待他回來時,也許她早已有了心儀對象也說不定……
楚狂人咬緊牙根,一股怒火燒得他心神不寧。見鬼了,現下不論是男子或女人看上了女扮男裝的諸葛小雨,都能讓他傷透腦筋哪!
楚狂人盯著銅製羅盤,心裡苦笑著。
女人果真禍水啊!一個諸葛小雨,竟就搞得出征時總是心無雜念的他,心浮氣躁。
「有了您上回探出的那條新航路,這次從王家島那邊順著潮流而下,下消二十日便可抵達羅夏國了。」火長說道,豪邁地笑著。「羅夏國八成還以為我們得花上兩個多月時間才能抵達吧。這回鐵定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楚狂人點頭不語。
天知道羅夏國根本沒叛亂,他們這趟出征時間,完全端賴於司徒無艷取得政權時間長短罷了。
一待司徒無艷取得政權,他便會宣佈由於羅夏國內亂已止,整軍打道回國。
為了故佈疑陣,中間或者會遇上幾番海盜爭戰,不過那群海盜也會是司徒無艷熟稔的一群人,勢必不會對軍團造成任何損傷。
他如此這般勞師動眾地領軍遠行,也是不想軍團留在國內,多增無謂犧牲哪!
「將軍,這回水船還是照舊在『海龜島』補給水食嗎?」火長問道。軍隊為了防止埋伏,至何處補給一事,總是出航之後才知情。
「沒錯。稍後我會再和都指揮一塊過來和你討論路線。」楚狂人拍拍火長肩膀,走出艙房。
一踏上甲板,恰好迎上一陣海風。楚狂人閉眸,長吸了一口鹹冷的海味,卻也皺起了濃眉。
他是不是聽見了嬉鬧笑聲?
「誰在笑?」楚狂人驀地睜開眸,利眼倏地掃過甲板上所有士兵。
所有交談聲頓時戛然而止,當然也包括了那陣嬉笑。
「軍心最忌渙散,別以為離征戰之國尚有千里遠,便可鬆懈。前方海域,海盜盛行,也不是一、兩天之事,心頭一旦鬆懈,縱便是幾名小敵,也可以將我軍痛擊到落花流水。」楚狂人嚴聲訓誡著,光是站著便有股不怒而威之氣勢。
「將軍,我這就帶著士兵們開始練兵。」老副使一看將軍臉色不對,馬上出來緩頰。「還不快在甲板上站好。」
士兵們連忙排成練武姿態——畢竟,讓老副使操軍,總比將軍親自下陣來得輕鬆些。
楚狂人站在原地觀看,但見士兵架式擺弄得有模有樣,精神也再度集中,這才轉身回到艙房。
該寫封信給司徒無艷,規劃一下他為新朝所設計之水軍配備。
而今朝廷水軍強盛,靠的全是他熟悉水路所得來之成果,但他無法永遠領軍。事實上,只要朝廷後宮不浪費,船堅炮利本不是難事。
楚狂人坐在桌前,在桌上燃起一隻火盆,烘著筆、硯不使其結冰,可他的目光卻停留在桌上一隻保暖「茶壽」上。
這個東西為何會放在他桌上?
莫非!諸葛小雨來了?
楚狂人手中的筆咚地落在桌面上,雙眸完全沒法子自那只茶壽布包上挪開。
他強作鎮定地拾回筆,卻落不下半個字。
他在心慌個什麼勁兒,八成是她要人把這東西拿到船上來的吧。楚狂人逼迫自己繼續提筆寫字。
難為她的這份心意了。而他對於她的這份心,又該如何回報?莫非真要替她找個好夫婿嗎?
這個念頭才起,楚狂人禁不住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一甩頭,他不願多想,決定暫且將兒女情長拋在一旁,畢竟軍國謀略才是他之強項哪。
橫豎這趟征軍水路尚需一段時日,他仍有許多時間好好思索自己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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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海上夜,冷得讓人吐氣都能成霜。
船上載重有一定限制,又得小心火燭,因此夜裡燃炭取暖總不比自宅裡,火想燃得多旺,便燒得多旺。士兵們只能蓋著毛毯,靠著彼此體溫取暖。
亥時剛過,楚狂人巡視完船艙上下內外,確定一切無事之後,這才緩步回到房間。
他才推開艙門,後背寒毛倏地直立。
房內有人!
「誰在艙房裡?」楚狂人無聲拔出腰問長劍,利眼梭巡著房內。
艙房裡的埋伏者,呼吸聲變得淺快了。
楚狂人側耳靜聽一番後,他斂去呼息,以輕功提起身子,悄悄地跨過半間艙房。
此時,艙房裡除了一道透進窗戶之月光外,便悉無光線了。
楚狂人高大身影專挑暗處行走,埋伏者瞧不見楚狂人身影,便蠢蠢欲動地探出頭來,想看個分明。
「找死!」
就在埋伏者子月光下露出泰半前額時,楚狂人手裡長劍也正直指到埋伏者前額,警告地留下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