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利的黑眸,若有所思地凝睇著枕靠在自己肩窩、睡得極沉的柔美臉蛋,指腹輕輕摩挲過她臉上每一寸的光滑,捨不得放手,亦捨不得眨眼。
他們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
刀戒天心裡清楚,對她的情感始終藏在最隱晦之處不願正視,但確定的是,早在初見她時,情根已深種心田,她那絕美的容顏,已印在腦海太深,忘不去、抹不掉。
一直以為無情的人是她,但她隨身帶著的那半截令牌,又是為了什麼?
她當年的狠心決絕,讓他記恨不下,只能選擇不愛了,直到此刻情根死灰復燃,他才知道並非不愛,只是將那份情藏得更深而已。
當年,他們在這裡相遇,也在這裡分開,而今,是否又是一次決絕的情斷義絕?
不!這次他說什麼都不會再放手讓她錯身而過,無論要他賠上多少代價。
「若雪,你會原諒我嗎?」輕問出聲的語調,含著藏在內心最深的苦澀。
刀戒天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原先斂眼而眠的女子,此刻終於悠悠醒轉。
「唔。」羽睫先是微微顫著,接著迷濛美目茫然地睜開、合上、再睜開。
感官的知覺逐漸復甦,映入眼簾的景物,雲若雪感覺似曾相識。
「若雪?」被她壓著的偉岸身軀微僵,他試探地輕喚,等待她的反應。
雲若雪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絲被下兩人赤裸緊貼的身子,所有的記憶漸漸回籠。
她記起在官道上遇到惡徒的情景,然後是刀戒天的出現解圍,還有——腦海,閃過一幕幕男女交疊合歡、彼此貼身愛撫的畫面。
天!她竟和刀大哥——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在他身下承受一波波的歡愛浪潮,又是如何隨著他的律動而忘情擺動,那水乳交融的肌膚之親、那綿綿落下的細碎啄吻、那暖昧的女子吟哦和男子興奮的粗喘低吼,一切一切,感受是那麼強烈地襲擊她的心智。
殘酷的事實,教雲若雪震驚的睜大眼眸,她慘白著臉,像具沒有靈魂的娃娃動也不動的趴在男人身上。眼裡凝聚的水霧,化作悔恨與羞愧的淚水,無聲落下。
她該怎麼辦?她覺得自己好污穢、好淫蕩,她怎能做出這般淫穢之事?怎能?
她沒有那顏面繼續苟活於世呀!想到這,淚水落得更凶了。
「別哭,我不願見你這麼落淚。」她臉上滑落的淚,滴在心坎上,灼燙著他的心。
雲若雪咬著唇不願哭出聲的委屈模樣,令刀戒天萬般心疼,抬手欲拭去她的淚,可她偏頭閃避的動作,讓他尷尬地收住。心,沒來由的一抽,無聲痛著。
刀戒天翻身坐起,然後將被褥給了她蔽身,自己則抓起一旁的衣褲飛快套上。
「來,先把衣裳穿上。」將新的衣裙放在她身側,他隨即背過身。
雲若雪縮著身用被褥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揪著被褥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掩在雲發下的麗容已爬滿淚水,直到他遞來新的衣裙,才稍稍止住淚快速的穿上。
穿戴好衣著的兩人,尷尬的分坐床板兩側。
沉默,蔓延在兩人之間,獨有那壓抑的聲聲低啜像在指控男人的蠻橫,讓他痛恨起染指她清白的自己。
片刻後,直到那聲音漸歇,刀戒天才起身走到桌旁斟了杯茶水,再回到床邊,手裡握著一隻杯子,「喝點水。」
小心翼翼坐上她的身畔,卻沒勇氣碰她,他只得伸手將水杯遞到她面前,等著。
雲若雪仍是垂首坐著,置若罔聞。他也不急著收手,繼續維持舉杯的姿勢。
長久,哭紅眼的人兒,終因良心過意不去。抬睫瞇了一眼固執的男人,才伸手接過,而那杯早該冷涼的茶水,在男人以內力運熱下,一樣的溫感潤喉。
「你現在的身子還很虛弱,喝些水會讓你舒服點。」見她小口啜飲著茶水,刀戒天放軟臉上的神情。她很快就喝完,看了一眼她圈在手中的空杯,他又問:「還要嗎?」
雲若雪仍舊低頭不語,眼神空洞的迷惘神情,讓刀戒天莫名的不安與害怕。忽地,他伸手撫上她的面頰,突來的舉動,讓雲若雪駭然地抬起眼,與他對視。
「若雪,看著我好嗎?」深怕她又垂首不語,他兩掌托著她的臉,緩緩欺近,讓兩人的臉靠得更近,感受彼此的氣息。
「我知道這麼做對你很殘忍,你又何其無辜,根本不必去承受這一切。也許你現在心裡有怨、有恨,但不管如何,答應我。永遠都別傷了自己好嗎?倘若真要恨,就好好的活著來恨我。」
一席話,讓雲若雪稍止的淚水再次溢出。
為何他要這麼說?他豈會不知現在的她,活著的每一時每一刻都是種凌遲!
「嗚——」她遏止不住地輕泣出聲,滿頰的淚濕了他的掌。
「若雪,我讓你恨。」如果恨他,是對她最好的彌補,那麼他會很甘願。
「不!」她想搖頭,卻被他牢牢定著,只能美眸含淚,氣憤地瞪他。
他憑什麼這麼決定?她承受不起啊!他為何還是如兩年前一樣,非要霸道地逼著她承受這些超載的情感?
這樣的情太沉重,她的身份和立場,要不起也還不起。
「我知道沒有資格求得你原諒,但我永遠不會後悔這麼做。」他繼續說著。
而她索性瞥開眼,睇向別處,試圖忽略他身上的侵略氣息。
「若雪,看著我,聽我說完好嗎?」輕喚她芳名的語氣,飽含只給她的寵溺。
極富磁性的低沉嗓音,和那溫柔的語調,又牽回雲若雪專注的目光。
「我刀戒天活至今日,我行我素慣了,也從未求過人,在江湖人眼裡,我或許是獨善其身的魔頭,但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是的平凡男人,現下,我唯有一個請求,也只有這一個請求。」
他開口說了——他、他說愛著她呀!他難道不恨她嗎?
突來的直白愛語,讓雲若雪驚愕地怔愣了,然後,在他錯愕的注視下,他覆上她的唇,愛憐地反覆輾轉,汲取她口中的甜蜜。
爾後,他放開她,貼著她的唇,說出藏在心底最深的渴望——「求你做我的妻。」
第2章(1)
兩年前 龍蟠山下
紫竹林雜沓紛亂的腳步聲、十來名追兵的叫囂挑釁,干擾靜謐的一片林子,雙方惡戰,一觸即發。
「追!別讓他跑了!三王爺有令,全力緝拿異教亂黨,誰能取得刀戒天的項上人頭,重重有賞!」為首的追兵大聲呼喝。
近年,老皇帝身子大不如前,後宮妃嬪甚至是皇子們皆蠢蠢欲動,暗自兜攬各界人馬,鞏固己方勢力,而朝臣則各自結黨營私,禍亂朝野。
可四界的神龍島、刀門山莊、南鳳宮、無雙城等邪教,卻屢屢與朝廷做對,多番勸誘下,亦不肯歸降。眼見勸降大計未果,三皇子皇剛天浩惱怒之下,便灑下重金昭告天下,號召武林群起誅之,以除心頭大患。
「他已中了南海五毒世家的金蟾銀針,咱們甭怕他,兄弟們上啊!」
南海五毒世家因擅長製毒而在江湖闖出名聲,據聞,金蟾、蜈蚣、天蠍、壁虎、蛇等五種毒針,只要隨便中一種,輕則皮爛臉毀,重則五臟六腑侵蝕潰爛而亡。
刀戒天這魔頭中了三支金蟾針,那劑量之多,已非常人所能承受!
「對!別讓刀戒天這魔頭給跑了!」
匆匆趕至的先鋒人馬,圍聚紫竹林外,各個手持刀劍,戒慎地盯著手持彎刀、即使負傷仍一臉霸氣的男子。
「哼!」刀戒天嗤笑一聲,不屑的眼神漠然掃過眼前班門弄斧的人馬,「就憑你們幾個也想取我的命?」該死,他的左臂開始麻了。
「我刀戒天又豈是你們幾個朝廷走狗殺得了的?喝——」他躍人阻擋的人群之間,長刀幾個起落,霎時刀光掠影閃動,淒厲的哀號四起。
「啊啊啊——」
「呃啊——」
轉眼,十數明追兵被屠殺個措手不及,徒見彎刀一落,幾乎是刀刀斃命。
眼看後頭又有一批追兵趕上,刀戒天手段狠戾,速戰速決不再戀戰。
他捂著左臂上的毒傷,腳步停歇,轉身竄入紫竹林內,借由錯綜而生的竹乾枝葉,掩去逃竄的行蹤。
他在身中暗器的當下,雖已運氣逼出左臂上的三支毒針,但金蟾毒還是滲入骨血,隨著血氣運行,加上方才和朝廷人馬的一番纏鬥,只怕毒已蔓延全身。
此行,他本為營救禮部尚書薛良忠一家,豈料進了京城才知,這根本是個餌!
薛尚書一家,早在一日前就被人惡意屠殺,薛氏上下四十餘口一個不留。而潛伏在薛家的,是一票等他入甕、欲拿他人頭領賞的江湖走卒。
薛尚書和他爹,一直都是義氣相挺的兄弟,當年刀家遭逢巨變時,薛尚書曾出力助刀家一把。他刀戒天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恩怨分明,所以一收到薛氏有難的消息時,才會不假他人之手,親自下山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