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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桑茉

  砰——剎那間,破門而入的聲音,終止了房內動靜。

  門外闖入的男人,手裡握著長彎刀,肅穆的臉龐極為冷酷漠然,而低沉的語調如十二月的風雪,嚴寒刺骨。

  「放開她!」

  刀戒天冷眼睨著眼前拉扯的二人,臉色鐵青,滿含憤怒,一手已握住刀柄,彷彿隨時就可抽刀奮戰。

  他本想趁著用膳前,繞到房裡看看妻子的睡顏,順便喚醒她,豈料才走上迴廊就驚覺有人闖入他們房裡,深怕她出了什麼事,便急著持刀破門。

  「邢無命,你在這裡做什麼?」他認得這男人,他是雲碧瑤的手下。

  傳聞這人是本活的秘笈寶典,天下各家大宗武學都能略知二一,可自從雲家來了,雲碧瑤失蹤後,他也沒了消息。何以他跟若雪會有牽扯?

  邢無命鬆開雲若雪的手腕,與刀戒天兩相對峙,不動聲色的暗自打量。

  「刀門主識人功夫果真了得,不過邢某尚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多聊。」該死!

  方纔急著想知道歡兒下落,卻沒注意到刀戒天已跟來。

  「哼,你以為刀門是什麼地方?豈容你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刀戒天舉刀就要揮去。

  「天哥不要!」雲若雪挺身而出,擋在二人之間,她側頭對著身後的人悄聲說道:「這邊有我先擋著,邢護衛你還是趕快離開吧,救人要緊。」

  「若雪!?」她這是在做什麼?

  「天哥,別為難邢護衛好嗎?他沒有惡意的。」軟聲相求之際,她亦急聲催促著邢無命,「你還不快走!」

  「多謝小姐,那無命就此別過。」微點了一下頭,他便翻身往窗外一躍。

  「想走?沒那麼容易?」刀戒天跨出一步,卻被身後跟上的雲若雪制止。

  「天哥!」她心裡一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我回來再聽你怎麼跟我解釋!」氣憤的扯開牽制的力道,刀戒天追出門外。

  「不!」雲若雪跟著來到門邊,已看到纏鬥在一起的兩道人影。

  糟了,以天哥的個性,勢必非攔下邢無命不可,她得快點跟上去阻止。

  打定主意,她連保暖的披風都沒穿上便快步走出門房,跟著惡鬥的兩人來到中苑的樹林裡。

  雙方交手數回,刀劍鏗鏘迸出火光,隨著二人劍起刀落,林內被斬除削落的斷枝殘葉落了地,一片狼籍。不下百招後,劍終不敵刀勁,邢無命右肩被劃出一道血口,霎時鮮血自傷口憤濺而出。而一本書冊便自他的襟內掉出。

  他踉蹌跪地,卻仍以劍身拄地,勉強撐住失血的身子抬眼瞪著刀戒天,嘴邊卻掛著諷刺的笑容。

  「邢無命,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刀戒天暫且收刀,睇著眼前負傷的男人。能和他交手過百招,倒是個可敬的對手。

  「哼!誰勝誰負可不一定,少在那大放厥詞。」

  邢無命不屑的冷哼一聲,撫著自己的肩口,發現書冊已經掉出,正打算撿回,卻被刀戒天的質疑聲給止住了動作。

  「逆位易筋心經?這本經書會在你手上?」刀戒天瞇起眼,瞪著地止那本再眼熟不過的泛黃書冊,大掌已悄然收握手中彎刀。

  腦裡許多念頭閃過,他赫然想起昨日獨留若雪一人在書房裡,除了她便沒有別人再進去過,幾經推測,唯一的可能都指向一個事實——是她偷了那本經書!

  此本心經,唯有青虹彎刀的傳人才配習得,為不違師命,說什麼都得殺了邢無命不可,不過更令他氣憤的是——她,背叛他!竟敢利用他對她的信任來背叛他!

  「你該死!喝——」被人出賣的不甘,化作更多的憤怒,刀戒天氣憤的舉起長刀俐落一揮,就是要置人於死地。

  「不要啊,天哥!」

  聞聲而至的雲若雪,一心想著救人,隨即衝到邢無命的身前,張臂擋著,眼睜睜看著那道急猛的刀光迎面而來,她驚恐萬分的低下頭,害怕的緊閉起雙眼。

  「不!若雪!」彎刀方落,便發現那個無端衝出的女人,竟找死的擋在邢無命身前,刀戒天緊張的嚇出一身冷汗。

  眼看情勢危急,沒有時間多想,他急忙飛身護在雲若雪和邢無命身前,再舉刀擋住來勢洶洶的刀氣。兩相較勁下,雖化去足以摧毀殆盡的凌厲刀勢,但強勁的刀氣還是反噬的傷了自己。

  伴著強大氣旋紛飛的風雪漸散,四周又恢復簡單規律的呼呼風聲。刀戒天放下彎刀,靜靜佇立著,只有急促的呼吸洩漏出緊張的情緒,就差一點,他就會失手殺了她;就差一點,他的右手便要廢去,無法再拿刀!

  預期中的疼痛並末發生,雲若雪緩緩睜開眼,有些困惑的眨眨眼,檢查著自己全身上下,確定毫髮無傷,然後她抬起頭,望著護在她身前的偉岸身影。

  刀戒天是背著他們而立,所以無法看見他表情,但那因用力呼吸而劇烈起伏的身軀,還有握著刀微微顫抖的手臂,彷彿正在隱忍著什麼。

  「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拿著東西快點滾!」刀戒天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口。

  憤怒的咆哮,喚回身後男女的神智。

  「邢護衛,你快走吧,你放心,天哥不會對我怎樣的。」雲若雪連忙拾起地上的書冊交到邢無命手上。

  邢無命握緊手中的書冊,感激的看了雲若雪一眼,然後再向前方的男人說道:「刀門主,此本心經請借無命一用,明日自當親自奉還,還望刀門主見諒,恕無命先行告辭。」語畢便飛身離開。

  待邢無命離去後,雲若雪愧疚不安的眼神望向始終沒轉過身的男人,粉唇掀了掀,尷尬得不知如何啟口。她喪氣的垂下頭,咬著唇,暗忖著該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驀地,他袖口上沾染的斑斑紅漬,吸引住她的目光。

  她焦急的上前,拉起他染血的寬袖,心慌的查看傷勢,「天哥,你、你的手流血了,會不會有什麼事,我馬上去找蓮笙過來幫你看看……」

  她喉頭像被什麼哽住似的,說不出話來。心裡霎時內疚不已,眼眶也染上一層水霧。

  只見他的衣袖讓刀氣給劃破震碎,連右手虎口都因震裂而流出鮮血。

  熱燙的血,從手上抖搐的傷口,順著青虹彎刀亮晃晃的鋒利刀身婉蜒而下,在刀尖處彙集後,一滴滴的落下,將雪地迅速染成一片血紅。

  直到站在他面前,她才目睹他一身的傷。怪不得他不願轉過身來,想必是剛剛那陣刀氣太過猛烈,他為了救她,勉強以身相抵,雖然彎刀護著,還是震傷了他。

  可他卻痛若的隱忍著,驕傲的掩住一身狼狽傷痕,而她卻傻得以為他什麼事也沒有。天啊,她好內疚,對他好虧欠,這都是她害的。

  刀戒天佇立不動,冷漠森寒的眸光淡然的瞅著她許久,才冷聲啟口:「你會在乎嗎?你既選擇背叛我,你還會在乎嗎?」反問的語氣很無力,在得知是她偷經書的那刻起,早已對她心寒。

  她怎能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背叛他?到頭來才發現是被最愛的枕邊人給出賣,如今心已碎、信任已失,這樣的情如何能全?

  「我、我當然在乎啊,我可以解釋的,天哥你聽我說——」

  「住口!」狠狠推開她的手,他氣憤的瞪視她,爾後放聲狂笑,猖狂的笑聲裡儘是悲哀和心酸,「你怎能一次又一次教我失望呢?哈哈哈!」

  「天哥,不是這樣的……」話聲一哽,她搖著頭,眼裡積聚的淚水順勢落下。

  怎麼辦,他不會原諒她了,她該如何是好?

  刀戒天靜默的看著她落淚低泣的模樣,半晌,他緩緩伸指拭去她臉上滑下的淚水,動作一樣的輕柔,卻不再帶著往日的深情。

  就在雲若雪以為刀戒天會像過往一樣,說出哄她的溫柔話語時,薄唇已然掀啟,吐出的冰冷字句狠狠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別哭,你已沒資格在我面前流淚了,這一次,我不會再輕易的原諒你。」

  第9章(1)

  時節演進,又一個初夏六月,天候延續著春末的煦暖和涼爽。

  靠躺在椅榻上的雲若雪,放下手中繡好多時的男衫,不見光彩的幽幽眸光,失神地睇向窗外明媚的晨日風光,望著天際自由飛翔而過的群鳥,思緒彷彿也跟著被拉到很遠很遠——

  新帝登基數月,天下初定。彷彿數月之前歷經的朝廷政變和武林殺戮,都從未發生過,已許久未聞哪個忠臣良將又被斬殺陷害,也不曾再聞武林仇殺的腥風血雨。連過去被傳為邪教的四界,也在數月之間消聲匿跡。

  她知道四界並未被滅,只是改以別的形式繼續存在於江湖之中。

  好比說現今的刀門,陸續用莊裡生產的牲畜、糧谷、布疋和城裡德商行百貨流通,已漸成一套商業上的貿易通路。

  數月的光景,感覺什麼都變了,又好似什麼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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