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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桑茉

  四肢被壓制住,她倔強的更加使力,也不管是否會弄痛或扭斷自己的手,掙扎幾次未果,她改以放聲嘶喊:「你放手啊!放手——」

  終於,換他對著她失控的咆哮出聲,「不要鬧了!你知不知道你懷孕了!」

  身下的反抗倏止,連哭喊聲一併隱去。

  「什麼?」雲若雪僵住身,愕然的瞪著眼,明眸猶噙著淚。

  「對不起。」鬆開牢握她的雙掌,看見她雙腕上被他用力握出的刺眼紅痕,黑眸裡的愧疚更深。刀戒天撐身坐起,粗指小心的拭去她臉頰上未干的淚,他放軟神情,溫柔的叮囑:「你有身孕了,蓮笙說已經兩個多月了,所以往後要更注意自己的身子,別再輕舉妄動。」

  「我、我有孩子了?」

  「對,有孩子了,我們就要當爹娘了。」大掌牽起她一隻手,一同疊放在她肚腹的位置,他唇角揚起愉悅的笑紋,語氣更加肯定,「這裡,有我們倆的孩子。」

  他開始期待這未出世的孩兒了,不管是男娃、女娃他都愛,因為這是他們第一個孩子,是他們夫妻倆恩愛的延續和證明。

  雲若雪終於理解到這個事實,粉唇微張的的抖了抖,喉一哽,鼻一酸,眼淚就撲簌簌的滑墜而出。「嗚——」她有他的孩子了!

  「別哭,都要當娘了,怎麼還這麼愛哭!」

  拭去她臉上滑落的淚水,刀戒天卻無奈的發現僅是徒勞。最後他乾脆躺在她身後,一把攬她入懷,大手則圈在她腰腹正孕育著他骨肉的位置。

  這是夫妻倆時常依偎談心的姿勢,也是讓她感到彼此最交心的時候,然則今日卻似有一道隔閡橫在二人之間,彷彿一層霧幕,看得著卻摸不透。

  懷有身孕固然令她開心,但盤在心頭的問題如同揮之不去的陰影,讓她無法寬心。

  第7章(2)

  雲若雪斂下眼,兀自忖度,才幽幽啟口:「天哥。」

  「嗯?」

  「雲家……雲家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好半天,後面的男人是沒有應聲的,知道她以為身後的丈夫該是入眠了,平靜無波的嗓音才淡漠揚起。

  「現在先不談,過兩天你身子好點了再說。」

  看不見身後丈夫的表情,可語氣裡隱約聽得出他的刻意逃避,雲若雪猶不死心的繼續追問,口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可是我現在就想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們是夫妻啊!而且你知道雲家和我的關係,怎忍心把我蒙在鼓裡?天哥,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承受得住的——」

  「你承受不住。」

  「我可以——」她又想說些什麼,卻被男人打斷。

  「夠了!今天到此為止,雲家的事日後再談!」嚴肅的低沉嗓音,不悅的下最後通牒,「你只需明白,我對雲家已經仁至義盡,沒必要再去負擔那些莫須有的責任和罪名,我也不想因為雲家的事和你再起爭執!」

  開戰之際,自始至終他就一直讓大狠暗地裡觀察雲家的一舉一動,甚至不惜臨陣調理幾支天陽的兵力,此舉無非是要盡量免去雲家和天陽他們的正面衝突。

  可雲家畢竟是皇剛天浩的主要勢力,雙方之戰必然首當其衝,即便少了刀門,還是有數不清的仇家等著上門尋仇,一切就怪他們自己多行不義,咎由自取,而非他不願出手相救。

  再怎麼仁慈也該有限度,家仇當前,豈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原則?何況他也因臨時撤兵之事,和天陽有些嫌隙,這些,婦人之仁的她又豈會明白?

  「好……」心田湧上一陣酸楚,雲若雪壓下微哽的嗓音,淡聲應諾。

  她並非介意晚兩天知道雲家的消息,她只是介意自己又一次被他屏除在外。

  「乖,聽話,別胡思亂想。」

  「嗯!」雲若雪緊咬著唇,輕點了一下頭,確定聲音不會讓他聽出哽咽,才借口說道:「天哥,我、我累了,想歇息。」

  身後的男人良久沒有動靜,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再開口時,沉穩的男聲已起。

  「好,你好好歇著,我順便過去大廳一趟,待會差人送來的安神藥記得喝下。」

  刀戒天起身下床,不甚放心的又看了一眼閉眼假寐的雲若雪,然後收回幽深的目光,轉身離去,而眉宇間緊蹙的痕跡,一直沒有淡去。

  房門掩上的那刻,房內,床榻上的人兒壓抑許久的淚水終於潰堤;而房外,靠著門扉而立的男人,只是繃著臉,雙手緊握盛拳,克制自己轉身入房的衝動。

  他隱忍著什麼都不做,放縱自己的鐵石心腸無情的傷害她,直至房內的低泣聲逐漸隱沒,才舉步離去——他沒有錯,沒有。

  寒冬臘月,窗外雪花紛飛,層層堆疊的藹藹白雪,將天地鋪灑成一片銀白。

  廂房內,窗邊和椅榻邊放著幾盆炭火,烘得一室溫暖,不帶絲毫寒意。

  身著一襲雪白皮草的雲若雪,坐在窗邊的橫榻上,笑臉恬靜,專心做著手上的針線活兒,獨享著難得的安靜與空閒。

  懷孕四個多月,她隱約感受得到胎動了,這期間倒沒什麼害喜孕吐的症狀,就是嗜睡了點,連吃也沒見多多少,四肢依舊是纖細偏瘦。

  因此這陣子,時常可見莫大娘、刀戒天、商蓮笙、香菱等人,不是追著她餵藥灌湯,就是要她吃這吃那的。好比今兒個,她就是讓香菱嘮叨得煩了,便借口說要自己一人在房裡靜一靜,吩咐誰也別進來打擾,才得以偷得半日閒,耳根子清靜不少。大夥兒的關心她明白,只是心裡總悶著口氣,讓她食不下嚥,沒胃口罷了。

  想起那回夫妻在房裡爭執不歡而散後,即便後來日子仍舊恩愛,可本質裡彷彿有些什麼不同了。

  她知道,他們的關係只是維持在虛假的平衡點上,如履薄冰。

  雲家,似乎成了一個禁忌,恐怕一旦揭開,眼前這片幸福光景就會灰飛煙滅。

  繼父自縊死了、碧瑤姐下落不明、雲家破產,連雲家大宅也讓人給燒了,這些都是他事後告訴她的,而她知道時已經無所謂了,沒特別的感觸,僅是平靜看待。

  因為她知道,心底最深處那份叫做「信任」的情感,正一點一滴被磨逝。

  驀地,對面窗子讓人以石子彈開,大敞的兩片窗扇被風吹得啪啪作響,頓時冷風呼呼灌進,讓房裡溫度驟降,拉回雲若雪飄遠的心思。

  「誰?」她攏緊身上皮革,起身來到敞開的窗扇邊,「香菱,是你嗎?」

  「若雪小姐。」平穩的男音響起,行蹤如鬼魅般的黑衣刺客出現在雲若雪身後。

  「啊,你、你是誰?你要做什麼?」轉身瞪著無聲闖入房內的男子,她緊張的更往窗口挨近,雙眼不時瞄看四周,盤算該從何處逃跑。

  「若雪小姐你不必緊張,在下並無惡意。」男子躬身作揖,口氣恭敬。

  「你究竟是何人,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在下乃大小姐身邊的護衛邢無命。」

  碧瑤姐!?得知對方是雲碧瑤的屬下,她暗自鬆了口氣,接著關心的問道:「你可知碧瑤姐她現在怎樣了?」

  雖然和雲碧瑤之間毫無姐妹之情,但她到底是雲家僅剩的血脈,至少要確定她還安然活著,她才無愧對娘親的諾言。

  邢無命細長好看的眼眸斂下,隱約閃過一絲陰鬱,有著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心思。

  「她沒事,只是……」入了魔而已。

  雲家驟變那夜,逃難之中的雲碧瑤身受重傷。那個執迷不悟的女人,為了盡快和龍天陽分出個勝負,不惜撐著未癒的身子鑽研心法和劍法,豈料大功未成,全身氣穴脈位大亂,最後走火入魔。

  「只是如何?」

  「她受了傷,需要若雪小姐相助。」他避重就輕。

  「我?可我不懂醫術啊!」受傷找大夫天經地義,為何會找上不懂醫術的她。

  「不是的,在下只希望借若雪小姐的相助,借來刀門主的逆位易筋心經,有了這心法,無命自有辦法替大小姐療傷。」

  此本心經唯有青虹彎刀的傳人才有,只要學得經書上逆位易筋的心法,便能導正雲碧瑤錯亂的氣穴脈位。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所說的,又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她豈能憑著他三言兩語的片面之詞,就要天哥交出書冊。

  「我邢無命不會隨意拿大小姐的性命安危來開玩笑,何況,若雪小姐該清楚如今雲家的處境,難道你真忍心見雲家之人全數殲滅,一個不留?」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當然也不希望雲家全滅。」

  「哦?還是若雪小姐尚介懷過去大小姐對你的所作所為?」揣測的目光微微瞇起。

  「沒有。」雲若雪搖搖頭,她現在和天哥過得很幸福,對於過去也早已釋懷,「我只是……只是無法確定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

  「若雪小姐請放心,邢某確實只是救大小姐心切,才會出此下策,待經書用畢,一定會完好歸還,還請若雪小姐成全!」邢無命倏地單膝跪地,卑躬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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