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舉動?
「如果……你是說擋刀的話……」凝視著他的背影,水朝陽發現他身上裹著藥膏的傷處不少,更讓她確定自己的行為是正確的。「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個兒是怎麼了,也許是風寒讓我意識不清吧。」
她只要想到那把刀可能會落在他身上,就讓她心口悶疼不已,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壓根無暇思及自身的安危。
「你是個女人,在那種情況下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他的出發點是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偏偏出口的話和語氣會讓人誤會他不領情。
聽聽這什麼話?她可是好心救了他,替他挨刀不說,至少也該說聲感謝吧!
脾氣向來很沖的水朝陽一聽,激動的握緊拳頭,「女人又怎樣?你還不是靠我才沒事!」
過於激動,她話才說完白色的單衣已經滲著血跡,癒合速度已經很慢的傷口再度被拉扯開來。
「你!」知道她誤會了他的意思,再瞧見她的傷口滲血,旭天曜一時詞窮,向來從容鎮定的藍眸閃著驚慌,「別動!」
自覺委屈加上胸前撕裂的痛感,水朝陽粉唇一扁,豆大的淚珠撲簌簌地落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放聲哭喊:「嗚……走開啦!……我不想看到你……」
到底她也是個女人,面對那種情況就算再大膽也會有畏懼的時候,又被捅了一刀,他除了數落她連句關心的話語都沒有,教她怎麼不委屈?
「不是的——」旭天曜急著想看她的傷口,卻屢屢被她揮開。
他並不想要惹她生氣呀!
「都是你……早知道我抵死也不要嫁給你了!」想到自己孤身一人來到遙遠的漠北,這兒連讓她撒嬌的人都沒有,而他竟然說出那種話,能根本是想氣死她!
她口不擇言的話像一記悶雷狠狠敲進他心裡,霎時間,旭天曜怒黑了一張臉。
「水朝陽!」她說什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拔高嗓子朝他咆哮:「你以為嗓門大我就會認輸嗎?……咳、咳……」
話才出口她便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似連心臟都要被她嘔出口中。
上一刻的怒火中燒急轉為憂心,他的口氣也緩了下來,「先別說話,你還傷著。」
「傷著?……咳……咳……」眼眉間挑起訕笑的表情,她捂著胸口道:「你若真這麼想,又如何會說出這些話?」不管她做什麼他總有一堆反對的話要說,她也是出於……好意,要救他呀!
「所以說我不是——」他急著想反駁。
「咳咳咳咳……」咳得喘不過氣,她揚手打斷他的話。
眼見她胸前的紅漬越染越大片,旭天曜還得應付她突如其來的精神崩潰,蠟燭兩頭燒的情況下,終於逼得他不得不出掌打暈她。
哭泣聲伴隨著沙啞的尾音落下,水朝陽軟綿綿的倒向他懷中,他才終於鬆了口氣,先行替她點了止血穴,才手忙腳亂的檢查她的傷口,並重新包紮。
親眼瞧見她的傷口加深,他無限自責。
早知道自己口拙,還不如什麼也別說。
「對不住……」長著粗繭的指腹游移在她蒼白的小臉上,除了深深的歉意,他想不到該說什麼。
可如今,就連他的道歉,她都聽不見了。
第7章(1)
旭天曜幾乎不眠不休的看顧著水朝陽。
自從那日她短暫的甦醒之後,又過了三日,她的情況時好時壞,時而高燒不斷,沒多久卻又渾身冰冷不已;有時她夢囈不絕把他從打盹中吵醒,他會握著她的手讓她知道還有他在。
犽族唯一的大夫是除了旭天曜以外鎮日守在水朝陽身畔的人,每當他走出旭天曜所屬的帳包,所有族人都會圍上來關心他們還未見上一面的新王妃。
旭天曜越來越急躁。
大夫總是告訴他,水朝陽的情形有好轉,傷口復原的情況日益進步,但他就是擔心,因為她始終沒有清醒過來,無論他怎麼聲聲喚,日夜同她說話,她仍一個勁的沉睡。
「醒醒吧……」她可知他的一顆心全繫在她身上?只要她能醒過來,要他做什麼都行。
青柳和兀顏也知道那日的情況,水朝陽擋刀的舉動已經讓他們深深認同她的地位,是以他們同樣關心她,更不時來探望。
原本掀起的帳簾重新被拉下,兀顏和青柳在帳包外面面相覷。
看見旭天曜那副失魂的模樣,他們也知道不該打擾他。
如今,所有人只希望水朝陽能快點醒來,為了他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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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好沉好沉的黑中停留了好久。
無論往哪兒走,都尋不著光亮,沒入黑暗中的她好疲憊,於是她蹲了下來,既不尋求幫助,也無力再向前。
朝陽……
她無助的伸手環抱自己的身軀,聽見一聲聲呼喚她的聲音,那個聲音喚了她許久許久,且不放棄,最後,她抬起頭終於決定再繼續往前走。
因為那聲音溫柔中摻雜著憂慮,每一句呼喚都直攻入她心上,她開始尋找,想要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她記得這是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朝陽,快醒醒……
也許是那人聲音裡的情緒太過沉鬱,沉得她心口一陣悶窒,於是她迷迷糊糊的醒了。
當黑白分明的媚眼兒在掀起眼皮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橫木交錯搭成的帳頂,又眨了眨眼,在腦子裡把前因後果想了一遍後,水朝陽慢慢地坐起身,胸前的刀傷似乎已經好了大半,至少她可以自己坐起來。
正想抬起右手時,一股沉重的感覺拖住了她,她垂首一瞥,只見旭天曜緊緊握著她的手,閉上眼小憩,仍一臉不安的神情。
「原來是你……」怪不得那聲音如此耳熟,原來一直打擾她沉睡的就是旭天曜,如今他倒是睡得很沉,連她醒了都沒反應。
她睡了多久?他又照顧了她多久?
從他眼下的陰影、滿臉落腮鬍以及一身的狼狽,可以想見絕對不是一段短時日。
舉起自由的左手撈起覆蓋在他面容的金髮,手中柔順的觸感讓她更捨不得抽手離開,就這麼順勢而下,遊走在他別具特色的五官上,水朝陽不自覺的露出輕笑。
「王妃……」正好前來探視的青柳是第一個發現水朝陽清醒的人。
「噓。」她做了個要青柳噤聲的動作,不希望旭天曜被吵醒,接著細聲問:「我睡多久了?」
「約莫三日。」青柳指的是從她醒過來那日後開始算起。
「三日呀……」
「這些天都是王一直不眠不休的照顧王妃。」他替她倒了碗熱羊乳,讓她墊墊胃。
「我知道。」她看得出來,所以心頭暖暖的。
因為兩人太常吵架拌嘴,總讓她忘記他其實是個細心體貼的男人。
「雖然我不知道王和王妃說了些什麼,但那其實不是王的本意……我是說……」
看青柳一臉認真想替旭天曜辯解卻又詞窮,水朝陽忍俊不住,笑言:「成了,我知道他是不希望我受傷,才會說那些話。」
仔細想便會發現他話裡的意思,但這不代表她原諒他之前說過的話。
「那就好。」青柳明顯的鬆了口氣。
水朝陽接過他遞上的木碗,隔了三日後再次嘗到那帶點羊騷味的羊乳,她發現自己竟有點懷念,怪了……她僅喝過一次不是嗎?
「朝陽……」不知何時醒了的旭天曜瞅著她,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她打斷。
「我可沒說要原諒你。」黑影重新籠罩在旭天曜臉上。
「不過……如果你告訴我黃金在哪兒,我倒是可以考慮不計前嫌。」她嘟起嘴,小聲道。
身受刀傷,她惦著的居然是這件無關緊要的事?
「先醫好你身上的刀傷再說也不遲。」雖然哭笑不得,旭天曜只得無奈的允諾她。
誰教同樣高傲的他非常清楚,會這麼說也不過是她原諒他的另一種方法,畢竟他們是如此的相似,都傲氣的不肯低頭說道歉和原諒。
「這麼說來,你答應了?」她原以為會經過一番抗戰或是激烈的爭辯,沒想到這麼輕易。
旭天曜無可奈何地笑著頷首。
「太好了!」宛若朝陽的澄澈笑靨躍上她絕艷的臉龐。
這是她首次對他展露輕鬆愉悅的笑容,如擂鼓般劇烈的心悸突然襲上心頭,他無法將目光由她身上移開。
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她尊貴得像只不容人接近的貓兒,對她伸出手,絕對會被她的利爪給拍掉或是抓花一張臉;而今,她仍是高傲,卻漸漸對他臣服,還不到順從的程度,但已經令他很滿意了。
至少她已經願意對他笑了,不是嗎?
這樣就足夠他感到滿足了。
「你……」她很美,美得令他動心,也讓他忘了言語的能力。
「嗯?」笑容柔化了她眼神的傲氣和媚態,使她看起來像個毫無城府的孩子,睜著一雙澄澈的眼兒等著他的話。
明明是在帳包內,溫暖得可比初春;明明無風,他仍感覺一陣暖意吹入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