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為了保護自己而認了此事,小貴難過又自責,「王妃,不要呀,這不關王妃的事,王妃根本……」
「小貴。」裴美樂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絕對不能供出她們,不管發生什麼事,也告訴尋香一個字都不准說。」
「王妃!」小貴多想供出許尋香與竇嘯天,可看主子如此堅決,「王妃,都是我不好,是小貴該死。」
「不,不是妳的錯。」裴美樂輕聲安慰,轉過頭望著邢天與,「王爺,這事跟任何人都無關,要罰就罰我一人吧。」
「罰?」范嬌兒哼一聲,「王妃私通男人,豈是一個『罰』字就能了結?」
「我沒跟誰私通!」她只認信是她寫的,絕不認私通男人的罪。「王爺,我沒對不起您,請您相信我,我沒有。」她字字堅定。
邢天與內心掙扎,他深深吸了口氣,目光一凝,「若妳與他真是清白,就說出他的名字,讓他到本王面前對質。」
迎上他的黑眸,裴美樂胸口一緊,淚水猶如斷線珍珠般落下。
為了保護許尋香,她無法供出竇嘯天的身份,而她也知道邢天與縱使相信她、想維護她,也有他的難處。
他已經取得范嬌兒的信任了,不能在這個時候縱放她。
禍福相依,這事看來禍,但或許是福,若他重懲甚至休了她,必定能讓范嬌兒、范漢新及邢天樂等叛黨對他更加信服,她不能壞了他的事。
下定決心,裴美樂瞬間平靜、冷靜下來。
「我絕不會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王爺要罰我、要休我……」她直視著他,「悉聽尊便。」
聞言,再迎上她那堅定而澄澈的眸光,邢天與心頭一緊。她寧可受罰,寧可他休了她,也要保護那個姓竇的?難道她的心真的已經在別人身上了嗎?
「王爺,」范嬌兒見獵心喜,立刻請示,「她已經承認了,王爺這就押著她進宮,到皇上跟前做個定奪。」
邢天與知道范嬌兒心裡有何盤算,她打算將此事上呈邢天修,認他用皇朝律法來懲治岑語默,王侯之妻私通男人,這是必死重罪。
但不管岑語默是否真背叛了他,他都絕不休她。她是他的妻,永遠都是,縱然她真的愛上了誰,他地會在日後努力補償她、挽回她。
「嬌兒,」他靠近范嬌兒,低聲道:「如今我與皇上鬧得正僵,他又拔除我的職權並交付到岑語浩手中,若此事鬧到皇上那兒,我未必得利,沈住氣,別讓這無足輕重的女人壞了我們的大事。」
范嬌兒一聽也覺得有理,但又不甘心,「難道就這麼饒了她?」
「本王答應妳,事成之後,妳想怎麼整治她都行。」他給了她承諾。
她眉一挑,逕自轉身瞪著跪在地上的裴美樂,「王爺,這事就算不以皇朝律法來辦,至少也該行家法,岑語默貴為王妃,卻與男人曖昧,於法不容,王爺今日若不懲戒她,難以立威信。」
這話便是將邢天與逼得他毫無退路,勢必要責罰。
「將岑語默杖責三十,囚禁牢房,王爺意下如何?」范嬌兒藏不住她那囂張勁兒,當著邢天與的面便發號司令。
杖責三十?她那瘦弱的身子就算挨上五個板子都難以承受,更遑論三十大板,可他不能心軟,他得順著范嬌兒的意,遂其所願。
「東虎!」他冷然喝令,「上家法。」
東虎接令,轉身離去。
「岑語默,妳服嗎?」邢天與忍受著彷彿千刀萬剮般的痛楚,以冷酷而無情的眼神瞪視著她。
裴美樂抬起淚濕的眼,深深的凝望著神情冷漠的他。她知道他不想傷她,卻不得不傷她。而她,欣然受之。
「岑語默,服。」她含笑落淚。
第9章(1)
此刻,邢天與唯一盼著的是他眼瞎耳聾,那麼他便看不見板子一下下打在她身上時,她臉上痛苦的表情,聽不到板子打在她身上時發出的聲響,還有她一聲聲因倔強而強忍的哀鳴。
可他得看著,眼睛甚至連眨都不能眨。
范嬌兒就在他身邊,她不只得意地看著宿敵淒慘的下場,也注意著他臉上是否有任何不該出現的表情,縱使是眉頭輕皺一下,都會引起她的注意及疑心,都會壞了他與皇兄努力的結果。
一旁,小貴跟梨兒不忍看著主子受罰,兩人抱著哭泣,其他在范嬌兒要求下到此觀看的趙飛紅等人亦是驚惶又傷心。
范嬌兒想對她們立威信,想教她們都知道跟她作對的下場,確實,她成功了。
此時此刻,這偌大的碩親王府裡,恐怕再沒一個人敢對她有絲毫不敬。
可她不會囂張太久的,等到那一天到來,他會替語默討回一切。
挨了十幾個板子後,裴美樂已經痛得昏了過去,范嬌兒拿了水親自將她澆醒,下令繼續用刑,她受完三十杖責後,她整個人已癱軟,動也不動。
稍晚,東虎來到他書齋,「王爺。」
邢天與正在練字,自觀完岑語默遭杖責之後,他便一直在書齋裡練字。
他的胸口刺痛,卻什麼都不能做,若是不找事情填滿自己的腦袋,他怕自己會崩潰,他從未如此害怕過,向來能隱藏起心情及想法、控制喜怒哀樂的他,竟恐懼自己再也無去壓抑下這激動暴戾的情緒……
「進來。」
「是。」東虎走了進來,將門帶上。
他繼續提筆書寫,「都處理好了?」
「是。」東上小心的回答,「王妃已經在牢中,暫無大礙。」
邢天與眉丘一攏,沈聲道:「暫無大礙?」
「王妃受了傷,很是虛弱,但不危及性命。」東虎聽得出主子語氣裡壓抑的怒意,「卑職已將最好的金創藥交給梨兒跟小貴,她們也已幫王妃處理了傷處。」
「梨兒跟小貴在看顧她嗎?」他問。
東虎有些果惑,「不,沒人照顧王妃。」
「沒有?」他眉梢一挑。
「稍早嬌夫人去了牢房,她說王爺有令,王妃雖是主子卻是犯婦,服刑期間不得有人伺候,所以只有王妃一人待在牢房內。」
邢天與聞言,抬起頭,兩隻眼睛迸射出駭人的寒光。
東虎一震,這不是王爺下的令嗎?難道是他弄錯了?
「卑職以為是王爺的意思。」他吶吶地說:「王爺若覺得不妥,卑職立刻讓梨兒跟小貴進牢房伺候娘娘。」
「不妥?」邢天與唇角一撇,「沒有不妥,好極了。」
其實王妃私通男人之事,王府上下都沒人相信,可她不只承認信是她寫的,還寧死也不說出是捎給誰,就算她真的清白,這事都有值得議論之處。
王爺會不會是因此才生大氣呢?
「沒事了,你下去吧。」邢天與重新提筆,淡淡說著。
「卑職告退。」東虎一揖,轉身走出書齋。
東上離開後,邢天與又寫了幾個字,突然就使勁將筆往案上一拍,抓起硯台便往牆上砸!
他的兩隻眼暗射出肅殺的目光,臉上是掩不住的怒意,他用盡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深吸口氣,他告訴自己還不是時候。
就算他恨得想殺了范嬌兒,甚至殺了自己,都還不是時候,他一定要忍,等時候到了,他會讓那些人承受更大的痛苦。
夜已深,裴美樂孤冷冷地待在王府的牢房裡,據她所知,這牢房雖存在已久,卻從來沒使用過,如果牢房是飯店的話,那麼也算是入住的第一人。
她好倦好累,卻完全沒辦法入睡,本以為不過是屁股挨個三十板,死不了人,沒想到這三十大板真的快要了她的命。
她看不見自己屁股究竟傷得多重,只知道梨兒跟小貴進來幫她換下褲子及擦藥時,從頭到尾都在哭。
後來看見那條沾染著鮮血的褲子,她總算有了一點概念,從前老聽人家形容被打得「屁股開花」,若沒經驗過,真是一點都不明白為何那麼形容。
不過就算再痛,也沒有她的心來得忐忑不安。她很怕,怕邢天與誤會她。
若他真以為她背著他偷人,還寧死也要保護情夫,那他會有多麼憤怒難受?他是愛她的,她也對他說過自己會等他浪子回頭,如今他會不會有受騙的感覺?他會不會因此對她感到失望憤怒,甚至是輕蔑?
想著,她忍不住流下眼淚。
突然,她聽見細嫩的聲響,那是樹葉被踩踏著所發出的聲音。知道有人來,她趕緊抹去淚水,閉上眼睛。
她聽見有人打開牢房的門,然後她聞到熟悉的味道,那是邢天與身上的味道,他的衣服全用黑檀木熏過,總是飄散著一股讓人覺得沈靜的幽香。
裴美樂驀地睜開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站在旁邊的他。「王爺?」
邢天與看著只能趴著睡的她,胸口一陣悶痛,他知道她受了多重的傷,也知道她受了多少活罪。他已經不想管她跟信中的人是何關係,也不管她有多恨他,他只想對她說自己有多愛她。
「很疼吧?」終於,他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