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冷淡,這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已是他所能表達的最大關心。
她扯了扯唇角,恬靜一笑,「疼死了。」
看見她平靜的表情及恬淡的微笑,邢天與十分意外她怎麼還笑得出來。她不氣恨他跟范嬌兒一個鼻孔出氣,既對她用刑又將她關在牢中嗎?
他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淡淡問出,「恨我嗎?」
「不恨。」她想也不想地回答了他。
「為什麼?」
「語默犯了錯,讓王爺蒙羞,是該受罰。」她語氣平靜。
邢天與心一痛,難道她真的已經另有所愛?
他不氣她、更不怪她,可他為此感到痛苦,再沒有任何事,比她不愛他了更教他難以忍受。
「那個人……值得妳為他受這種罪?」
「我有必須保護的人。」她不是為竇嘯天受罪,而是要保護他跟許尋香,保護他們純潔而真摯的愛情。
「他到底是誰?」他濃眉一糾。
「如果王爺來是要我供出他的名字,恐怕要教你失望了。」她淡淡地說。
「岑語默,」他沈聲道:「妳還是碩親王妃,是我邢天與的妻子,即使……」
「既使您已不愛我、不要我?」她接了他的話,然後微微一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知道我是你的妻子。」
見她毫無情緒起伏,邢天與不由得激動起來,「如果妳知道,為何要這麼做?妳曾要我休了妳,是因為想跟他雙宿雙飛嗎?」
他的語氣讓裴美樂心裡一暖,幾乎要忘了自己屁股開花這件事,直到她不小心動了一下,拉扯到傷處,頓得疼得皺起眉心,發出悶哼。
見狀,邢天與忍不住伸出手輕壓她的肩膀,「別動,否則妳的傷好不了。」
他這本能的舉動教她感到窩心,衝著他笑,他也警覺到自己一時衝動,連忙抽回手。
他沉著臉,「妳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如果我說是呢?」裴美樂看著他,「如果我想跟他雙宿雙飛,王爺願意成全我們嗎?」
「絕不。」他毫不猶豫,「我絕不會放妳自由。」
「王爺只是好面子、任性?還是有其他原因?」
「妳是我的妻子,這一輩子都是。」他語氣有點任性,「妳想跟他雙宿雙飛,下輩子再說。」
聞言,裴美樂忍不住地笑出聲音。
邢天與困惑地問:「妳為何笑?」
「因為我高興,想必我在王爺心裡還有些許份量。」
「那竇公子究竟是誰?」他神情十分嚴肅。「妳與他是何關係?為何見面?」
「關於他的事,我還不能告訴王爺。」她微微蹙起秀眉,露出為難的神情說,「我跟他絕無王爺所以為的關係,我們只是朋友,我甚至當他是弟弟。」
「弟弟?」他疑惑地問:「至少妳得告訴我,你們是如何相識的?」
「我跟他是在一次出遊時相識的,當時他幫我們趕跑了一個胡作非為的官家少爺,之後我跟他巧遇了幾次,就只是如此。」
邢天與沒錯過這句話的疑點。我們?這麼說來,她跟那個竇公子認識時並非一個人,她又說是一同出遊,因此極可能是那六個被她當成妹妹一般愛衼的愛妾。
這麼說來,她們應該知道竇公子是何許人也。想通了這點,他臉上露出安心的表情。
「王爺到這兒來看我,不怕范嬌兒發現?」她有點擔心,「王爺還是趕緊回拾翠苑去吧。」
「怎麼?不喜歡本王來看妳?」
他像上次夜探太醫院一樣,在范嬌兒的茶裡下了一點藥,夠給他們兩人一、二個時辰的時間。
「王爺來看我,我當然喜歡,只是若讓范嬌兒發現,那王爺精心撒下的天羅地網可就要出現破洞了。
她脫口說出,驚覺自己漏了口風時,他已驚愕地看著她。「妳剛才說什麼?」她知道他跟皇兄在計劃的事?她知道他對范嬌兒好,全是演戲?
裴美樂皺起眉頭,有些懊惱。
「妳是何時知道的?」
「上次王爺夜探太醫院的時候。」她有點不好意思,「王爺對我說話時,我其實醒著。」
邢天與想起那晚的事,也想起他對她說的話,頓時漲紅了臉。
「我知道您冷落我而寵溺范嬌兒,全是為了揪出那些叛黨的狐狸尾巴,一直以來,您無情又可惡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取信他們,您甘受罵名,求的是皇朝的長治久安。」
「妳既然知道,為什麼一直不說?」
「我怕王爺若是知曉我知道,便會做出異於以往的舉動,引起范嬌兒的懷疑,也怕自己從此便任性的對您有所要求。」她悔悔自己的大嘴巴,「王爺可以假裝語默沒說過這些話嗎?」
「妳不怪我?」他的聲音微微顫抖,「我如此傷妳,而妳……」
「本來也怨,可是現在我一點都不怪您。」她誠實地說:「之前我也曾經覺得王爺是個喜新厭舊、翻臉無情又沈溺美色的混蛋。可是發現事情真相後,我才知道真正吃苦的人是您。您承擔所有的過錯及罵名,全是為了黎民百姓及社稷安定,全無半點私心。」她笑望著他,眼底有著敬佩。
她的體諒及成全教他既感動又心疼,「苦了妳了。」
迎上他溫柔又深情的眸子,裴美樂忽地鼻酸,明明甜甜地笑著,卻流下兩行清淚。
「不苦,都會變成甜的。」她深情地凝望他,「曾經有人說過愛到痛了,就再也感覺不到痛,只有更多的愛,如今我對您只有道不盡的愛,再也不苦不痛。」
聞言,邢天與再也忍不住,他輕捧著她的臉,將額頭貼著她的。
「放心,一切都會變好的。」說著,他在她額頭上印上深情的一吻。
※※※※
邢天與悄悄入宮與邢天修商議國事,並向他提及岑語默已經知情之事,邢天修十分震驚,也因她的遭遇感到心疼難過。
「三十大板?」他難掩憂憤,「語默疲弱的身子哪撐得住?這范嬌兒真是太狠毒了。」
「皇兄別擔心,語默雖吃了苦頭,但並無生命危險。」為免皇兄擔心,他故作輕鬆地說:「她還說挨一頓打可以換來範嬌兒更多的信任,很值得。」
邢天修歎了口氣,「岑氏一門忠烈,就算是女子,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天與,我們欠他們太多了。」
「皇兄與我終會償還他們的。」
「那是當然。」邢天修看著弟弟,「他日若你敢負她或是教她傷心,朕第一個不放過你。」
「皇兄不會有那種機會的。」他篤定地道。
邢天修展顏笑,「快把她弄出牢房吧,你忍心,朕可不忍心。」
「突然將她放出來恐怕會引起范嬌兒的不滿,甚至是懷疑,使不得。」
「難道要讓她一直待在牢房裡?」
「十日後,皇兄可以皇后的名義邀她進宮小住幾日,那麼我便有借口將她放出牢房了。
「就如你所議吧。」邢天修話鋒一轉,「對了,范漢新那兒可有進展?」
「臣弟已完全取得他的信任了。這陣子我與他走得近,就差臨門一腳了。」
邢天修不解,「臨門一腳?」
「我必須跟邢天樂正式接觸,他是范漢新後面的人,發號司令的是他。」
「他還在范府?」
「一直沒離開。」邢天與嚴肅說:「近來出入范府的人比以往多,我想范漢新正在幫他聯繫那些餘黨。」
邢天修沈吟片刻,「邢天樂恐怕不會輕易與你接觸,畢竟你們曾經交手過。」
他露出冷酷的笑。「我若放火燒他後院,不怕他不現身。」
「你的意思是……」
「這事需要皇兄出手。」
「願聞其詳。」
邢天與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聽完,邢天修點頭微笑。「這事包在朕身上。」
※※※※
第9章(2)
幾日後,一輛馬車直奔城南范府,在范府大門前停下後,一人從裡頭跳下來。
他不是誰,正是邢天與。
范府護院一見是他,立刻開了大門將他迎入大廳,正與邢天樂在書齋裡商討要事的范漢新聽說他來了,急忙趕至大廳相迎,看他神情緊張,不禁疑惑。「王爺形色憂忡,不知發生何事。」
「范大人,」邢天與嚴肅地說:「我要問你一件事,你可得老實回答。」
「當然。」
「我大皇兄是否未回南方封地?」
范漢新一怔,「這……小人並不知道。」
「范大人,此事非同小可。」邢天與一把攫住他的肩膀,直視著他,「皇上接獲密報,得知我大皇兄仍滯留京城,而且就藏身在大人府中,此刻正命岑語浩帶著他的玉牌及禁衛軍趕往這兒。」
聞言,范漢新陡地一震。
「范大人,他確實在你府中吧?」他誠懇地說:「我是來幫你的,你不必對我隱瞞。」
迎上邢天與的目光,再思及一旦岑語浩及禁衛軍趕至,自己必然無法脫身,范漢新也有點慌了。
「王爺請隨我來。」他轉身領著邢天與走出大廳,並趕往書齋。
推開書齋的門,范漢新口氣焦急地喚道:「王爺,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