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美樂一邊輕拍著她的背,一邊思索著。許尋香說得沒錯,若她真響應了竇嘯天的感情,那麼他必然還滿懷希望的等著,可若繼續這麼等下去卻又希望落空,竇嘯天恐怕會以為許尋香騙了他,他或許會傷心,或許會憤怒,不管是什麼,終究會影響他對許尋香的想法,甚至會毀了他對愛情的憧憬。
這事她也有分,當初要是讓竇嘯天知道她們的身份,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該來的總要來,該說的總要說,也許該是讓竇嘯天知道真相及實情的時候了。
「尋香,把實情告訴他吧。」
「什麼?」許尋香一愣。
「一昧的逃避不是良策,只會造成更多的傷害,我們把實實告訴他,若他真的對妳有情,或許願意等妳。」
「等我?」許尋香困惑不解。
邢天與正在策劃將叛黨一網打盡,待他擒了叛亂分子,便沒有理由將當初作為人質的侍妾留在身邊,許尋香不過十八,若竇嘯天真願意接受她,那麼他們還有好長的幸福日子能過。
不過這些事她不能對許尋香說——即使她們是好姊妹。
「我想總有一天,王爺會放妳自由的。而且妳跟竇副教頭都還年輕,只要他願意等,你們一定能開花結果。」
「姊姊,妳說的是真的?」許尋香半信半疑。
「我幾時騙過妳了?」裴美樂溫柔一笑,「乖,別哭,姊姊給他送個信,約他出來把事說清楚講明白。」
「我不知道如何跟他說,我沒臉見他。」
「不怕,姊姊替妳說去。」她輕輕揩去許香臉上的淚,拍拍胸脯,「這事包在我身上。」
裴美樂在房間來回踱著步,還不時走出門外查看。她差小貴到京捕處去送信至今已經過了三個時辰,此去來回也不過就一個時辰左右的路程,怎麼到現在還沒看見那丫頭的人影呢?
梨兒端著剛沏好的茶走過來,見她在門前繞來繞去,不禁笑道:「王妃,邦門廊都快讓您給踏平了。」
「小貴為何到現在還沒回來?」她急問,「都已經三個時辰了。」
梨兒將茶端入房裡,一派輕鬆地回道:「我看她八成順便去哪裡溜噠了,王妃別急,先喝杯茶,安心的等吧。」
梨兒跟小貴都知道她為了許尋香而打算約竇嘯天出來見面,然後將實情告訴他並確定他的心意及想法。雖然她們都不贊同她蹚這渾水,卻又勸不了她。
裴美樂只得走回房裡,在桌旁坐下,讓梨兒給她倒了一杯熱茶,「王妃趁熱喝吧!」
她端起茶杯,才剛就口,便聽見苑外傳來一陣騷動。
她立刻放下茶杯,走出房外,梨兒也趕緊跟上,兩人才走到廊下,就看見幾個人影鑽動,還夾雜小貴的哭聲。
她心頭一驚,正要循聲前行,幾個人已走了進來。
鐵青著臉的邢天與,一臉得意的范嬌兒,緊跟在後的可兒跟露兒,還有被東虎像抓小雞般拎著,嚇得淚流滿面的小貴。
裴美樂整個人呆住,直到他們來到她跟前——
「王爺,發生什麼事了?」她內心忐忑地問。
邢天與臉上覆著寒霜,不發一語,倒是一旁的范嬌兒開口了,「姊姊,我這兒有樣東西是從小貴手上拿到的,妳瞧瞧是否眼熟?」她從袖裡拿出了一封信。
只一眼,裴美樂便認出那是她寫給竇嘯天的信,她心裡暗叫不妙,看向哭得直發抖的小貴。
范嬌兒唇角一揚,「看來姊姊認得這信呢。」說著,她抽出了信,逐字念出,「竇公子,明日午時初識之處,不見不散……姊姊,這信是妳寫的?」
裴美樂啞口無言。
她下意識望向邢天與,只見他直勾勾地看著她。她發現他的眼底有著懷疑、有著掙扎,顯然以為她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王爺,事情不是那樣的……」她急著想解釋,卻又突然噤聲。
若她為了自清說出實情,豈不陷許尋香於危險之中?
她不知道邢天與對那些侍妾究竟是何想法,若他納她們為妾是想要懲罰她們當年站在對立的父兄,那他怎肯放她們自由?
再說政局詭譎多變,至今邢天與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報,她仍毫無所悉,若許尋香的父親真的涉入叛變,而許尋香曾經私會竇嘯天,瓦訴情衷之事又被揭發,就算她並未參與政變,也會因為私通而遭到刑罰。
「不是那樣是怎樣?」范嬌兒冷哼一聲,「難道這信是小貴寫的?」
「不是!」她連忙否認。
「所以是妳寫的?!」范嬌兒像是審問犯人般,臉上有著藏都藏不住的得意。
雖然岑語默在她眼中是手下敗將,是根本無法與她比擬的棄婦、輸家,可她從沒有一天不想徹底擊垮她,甚至是毀滅她,她說過總有一天要教她笑不出來,而現在正是時候。
說來真是老天幫忙,她正要出府時,見小貴也急急忙忙的出府,她原本也沒多想,誰知小貴見了她卻一臉心虛害怕,教她心生疑竇。
她攔下小貴查問,意外搜到了這封雖沒署名,卻疑點重重的信,她厲聲循問,但小貴口風極緊,抵死不招,而除了岑語默,小貴沒有第二個必須維護的人。
於是她押著小貴在府外候著邢天與回來,她要讓邢天與看這封信,要他知道表面正經端莊的岑語默,卻是在背地裡幹著見不得人勾當的女人,她還要邢天與親審岑語默、要他休了她!
「岑語默,」范嬌兒冷笑,「竇公子是誰?初識之處是哪裡?妳又為何與他不見不散?」
裴美樂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解釋,只能焦急地望著邢天與。
「岑語默,」邢天與直視著她,「我要聽妳的解釋。」
他一回王府,范嬌兒便押著哭得岔氣的小貴到他跟前,並將這封信交給了他,這幫信上裡沒署名,但小貴是岑語默的侍婢,這信若不是小貴自己的,便只可能是岑語默的。
他審問小貴信出自誰之手,又將送往何處、交付何人,可小貴卻緊閉嘴巴,一個字都不說,信若是小貴的,她不必抵死不認。而唯一能教她即使豁出性命也要掩護的,除了岑語默外再無第二人。
竇公子是誰?她與他初識何處?他們見過幾次面,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她曾對他說王府是她的家,她不想輸給范嬌兒,願意等他浪子回頭,甚至在他情不自禁吻她之時,露出嬌羞靦腆的表情……他以為她還是愛他,即使他做了這麼多傷她的事,她還是沒放棄他,可難道她的心早已屬於另一個人?
「這姓竇的是誰?跟妳是什麼關係?」他沈聲問道。
裴美樂痛苦又為難,遲遲不敢說出實情,「王爺,請您相信我,我絕沒有……」
「說!」未待她說完,邢天與劍眉一豎,沈聲喝問:「此人是誰?」
她不能說。
竇嘯天雖然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她跟許尋香的真實身份,但他與碩親王的侍妾私下相會卻是不爭的事實,若她供出他,他一定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這事若只有邢天與發現,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偏偏發現此事的是范嬌兒。范嬌兒一直視她為眼中釘,如今抓到她的把柄,絕不會輕易罷手,將傷害降到最低,除非她一人攬下。
這時,范嬌兒突然一把將小貴推到前頭,一腳往她膝後踢去——
「啊!」小貴痛叫一聲,跌倒在地。
「小貴!」裴美樂見狀,連忙伸手欲扶。
范嬌兒伸手一擋,哼了一聲。「姊姊不說,那就讓王爺問問小貴吧,說不準這事真的跟姊姊無關,而是小貴這丫頭自己……」
「范嬌兒!」裴美樂氣恨地瞪著她,「妳有什麼就衝著我來!」
她冷笑一聲,「喲,現在被逮著小辮子的是妳,可不是我。」她轉頭看向邢天與,「王爺,這事攸關王爺及皇族的聲譽,依嬌兒看,王爺應該好好審問小貴,教她吐實。」
邢天與沉默不語,他心裡清楚,這信確實是岑語默寫的,他也確實非常在意,不管信中人是誰,端看岑語默信中所寫便可猜出她與那人已有某種程度的交情。
若是由他發現這事,他雖然覺得受傷,卻絕不會怪罪於她,因為她不知道真相,一心以為自己負了她。可現在攔下這封信的是范嬌兒,她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整治岑語默的機會。
他花了那麼多的時間,做了那麼多的犧牲,終於取得范嬌兒及范漢新的信任。若對此事輕輕放下,定會引起范嬌兒的懷疑,那麼過往所有的努力便將付諸流水。他得做出裁決,縱使那將使他痛不欲生,甚至又傷她一次,他都必須做。
「把小貴拖出去,打到她吐實為止!」心一橫,他冷酷下令。
「是。」東虎抓起癱跪在地上的小貴,就要將她拖出苑外。
「不!」裴美樂向前拉住小貴急呼,「不關小貴的事,是我,信是我寫的,是我要小貴替我送信,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