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裴美樂眼睛一亮,難掩興奮,「是真的?你沒說謊?」
邢天與皺起眉頭,「是又如何。」
「那就太好了!」她咧嘴一笑。
現在的她除了這身皮囊,其他沒有半點與岑語默相同,可他那天晚上的話證明即使她跟從前的岑語默是如此迥異,他還是喜歡她,那表示不管她是不是岑語默,他都喜歡她吧?
其實她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就算他愛的是從前的岑語默,她也不會因此患得患失、自尋煩惱,只不過聽他這麼說,她更開心。
「岑語默,」對她的態度茫然不解,他困惑地看著她,「妳在太醫院時,他們喂妳吃了什麼嗎?」
「嗯?」她認真的想了一下,「沒吃什麼,就是一些止痛的藥。」
「是嗎?我倒要問問高太醫是什麼鎮痛的藥能教一個人這麼快樂無憂。」他低下頭喃喃自語。
意識到自己流露太多情緒,他連忙噤聲。
「妳歇著吧。」邢天與說著,轉身便要走。
他一轉身,裴美樂反射性的伸手揪住他的袖口。
邢天與一震,轉頭看著她。警覺到自己有點失控,她急急忙忙的抽回手,尷尬的笑著,提醒自己得謹慎,否則要是一個不小心讓范嬌兒發現了什麼,他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
她的存在應該對他有著實質的幫肋及意義,絕不是為了扯他後腿。
「沒事,你慢走。」她把臉一別,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波動起伏。
看著滿臉漲紅的她,邢天與胸口一陣騷動,有股熟悉卻又不知名的火在他胸腔裡燃燒,瞬間便延燒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好想將她擁入懷裡,告訴她自己是喜歡她的,他從來沒嫌棄過她,更想告訴她自己好喜歡現在的她。
看她垂首斂眉,麗顏上有著薄羞。他的心情激動起來,不管如何壓抑、隱忍,都再也制止不了那想新近她的衝動。
邢天與一手攫住她纖細的肩頭,一手端起她的下巴,情難自禁的迎上她柔軟的唇瓣,只一碰,他彷彿被雷劈中似的彈開,他從不曾表現得如此不知所措,就像個毛頭小子。
心神一定,他懊惱地沈下臉,卻隱藏不住眼底的熱情。
裴美樂望著他,唇角微揚。不管他是情之所至還是一時衝動,她都很開心,掩不住眼中的喜悅,她直勾勾的望著他,「為什麼?」
邢天與心頭一震,更顯尷尬,冷冷地說了句,「不為什麼,一時興起罷了。」就快步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裴美樂笑得更深了。
※※※※
為了對外營造兄弟不和的假象,邢天修與邢天與在秘密商量後,決定讓岑語浩暫留京城,並接手部署西北祭祖兵力的事情。
於是年後首次早朝時,邢天修當著滿朝文武撤了邢天與的職,讓他難堪至極。
此事在宮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沒人料到他們兄弟之間的不愉快竟已擴大至此,大家都在討論著這決定必然與岑語默失足摔傷之事有關。
那晚,邢天與帶著范嬌兒出席年宴,無疑是打了岑家一巴掌,之後岑語默摔傷他又不聞不問,態度冷淡,岑家三代皆是忠良,深受朝廷信任,邢天修為安撫岑家而懲罰邢天與,也並非難以預料。
早朝結束,邢天與冷著一張臉步出朝堂,立刻趕往宮門,準備驅車離開。「王爺請留步。」范漢新一路跟著邢天與來到了懷安門前,喚住了正要坐上馬車的他。
聞聲,邢天與停下腳步,轉身,「范大人?」
范漢新驅前,未語先歎,「王爺心裡不舒坦吧?」
邢天與沒回應,只抬起頭來看著那巍峨宮門,臉上寫著憤慨。「三年前,我在這兒救了皇上一命,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兔死狗熟,鳥盡弓藏,果真是千古不變之理。」
「王爺,皇上只是一時氣憤,你終究是他的親兄弟。」
「我在皇上心中恐怕已不及岑語浩。」他低哼一記,「岑家兵符在手,我如今卻連部署祭祖兵力的主導權都被奪走,看來,血緣這東西還真是不可靠,范大人說是嗎?」
范漢新沒有搭話,邢天與又繼續抱怨,「我最近常常在想,當初我支持的若是大皇兄,不知現在又是何種光景?」
「王爺,氣話可不能亂說。」
「不,這是心裡話。」他話中難掩氣憤,「我一直以為皇上與我血濃於水,是最親近、最知心的兄弟,可他為了自己,終究將我一腳踢開。」
「王爺,小人斗膽問件往事。」范漢新語帶試探,「王爺的才德都不在皇上之下,為何當初沒有爭嫡之念?」
邢天與一歎,「自幼,父皇及母后就教誨我們兄友弟恭,手足間不可鬩牆更不能相殘,我一直以為支持、擁戴兄長便是我的職志,甚至是天命,可如今卻……范大人,難道我當初的決定是錯的?」
范漢新搖頭,「王爺禮讓兄長,哪能是錯?只能說皇上辜負你了。」
「辜負?」他面露怨恨道:「他對敵人仁慈寬厚,卻待我如此,恐怕不是『辜負』二字就能道盡。」
范漢新若有所思半晌後才開口,「王爺,何不到府上喝一杯呢,酒醉能澆愁,今天就讓我陪王爺大醉一場吧?」
邢天與眸光一閃,深深吸了口氣,「也好,我順道將嬌兒接回王府吧,她回娘家這麼多日,本王也想她了。」
范漢新聽了,深深一笑。
※※※※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在傾力醫治之下,裴美樂的腳傷康復神速。
這些日子以來,福姬太后常遣人送來一些補品跟湯藥,還幾次派車接她入宮相聚,婆媳二人十分親暱。
自她意外得知邢天與那不能說的秘密後,她的心情起了很大的變化,從前只要范嬌兒惹她,她就會跟她唇槍舌劍的鬥,可現在她不氣也不惱了。
因為她知道,范嬌兒看來是贏家,但最終的正主兒是她。
邢天與被罷去職務,原本屬於他的職權落在暫駐京城的岑語浩手中,在京裡引起不小的喧騰,人人都說邢天與這碩親王爺已然名存實亡。
可從他頻頻接觸范漢新,再加上岑語浩之前的話,她已經略知一二了,而這處置想必也是他跟邢天修的計劃之一。
她開始放低身段,低調行事,盡量不與范嬌兒接觸或起衝突,為的就是不教邢天與感到為難,國事已夠他憂煩,她絕不拿家家來添亂。
這日,許尋香的侍婢送信來,約她在秋聲苑碰面。
她立刻前往,一進苑門便看見坐在花台邊,低頭嚶嚶啜泣的許尋香。
「尋香?」她快步朝她走去。
許尋香抬起哭得梨花帶雨的臉,無助又悲傷,「姊姊……」
裴美樂將她攬入懷,輕聲安慰,「別哭,發生什麼事了?」
「姊姊,我好苦啊!」許尋香哽咽。
她捧起許尋香的臉,揩去她臉上的淚,憂心問:「到底怎麼了?妳快跟我說,我才好幫妳啊。」
迎上她關懷的目光,許尋香又是聲淚俱下,「姊姊,尋香一時糊塗,做了不該做的事。」
第8章(2)
「糊塗事?」裴美樂目光一凝。「先別哭,快把事情說給我聽。」
許尋香抽抽噎噎地說:「今年王爺准大家回娘家三天,我……」
邢天與今年准她們回家三天?他大發佛心?還是另有用意?莫非這是他的計劃之一?他在試探幾名侍妾及她們的父兄嗎?若真如此,許尋香是否做了什麼?
「尋香,難道妳爹想謀反?」裴美樂驚急的抓著她問。
許尋香一愣,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不是啊。」
「那究竟是什麼事?」
「我遇見竇副教頭了。」
裴美樂哭笑不得。她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了呢!
「尋香,妳真是嚇死我了!」她好氣又好笑的輕捏了許尋香的臉頰一下,「不過為什麼遇見他,妳要哭得這麼傷心,又說好苦呢?」
「姊姊,我是碩親王的侍妾,是與他無緣的人,可是我偶遇他之後,卻忍不住又跟他見了面,他說他想娶我。」
這竇嘯天果然是個癡情種,自他上次拜託她幫忙至今也好幾個月了,她沒有任何回復,還以為他終會死心,沒想到他還惦念著許尋香,居然還在她回娘家過節時巧遇。
唉,難道他們倆真有著超級強台也吹不散的緣分?
「妳如何回答他?」
「我知道我不該答應他什麼,我知道我該告訴他實情,可是我……我……」許尋香說著,又嚶嚶哭了起來。「姊姊,我也喜歡他呀!」
「尋香……」可憐的孩子,這恐怕是她初次動情吧?
她是個女孩,當然嚮往愛情,可卻因為她爪親曾是邢天修的政敵,她的青春必須葬荈在這座王府,對她來說,碩親王府不是座宅子,而是一壞黃土「一座塚。
看她這樣,裴美樂的心都揪起來了。
「尋香,」她將許尋香輕攬在懷中,柔聲安慰,「別哭,別哭,姊姊替妳想想法子。」
「不,我們注定是沒結果的,我根本不該給他希望,」許尋香啜泣,「姊姊,她還癡癡等著我,可如今兩個多月過去,他等不到我的消息,一定會以為我騙他,姊姊,我怕會傷了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