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事跡敗露,被杜遠鳴逮個正著。他求杜遠鳴把馬送出去,杜遠鳴卻拒絕,還氣急敗壞的說要拉他去見官,他情急之下隨手拿起擋門的石頭往杜遠鳴的後腦杓重擊……就這樣,杜遠鳴一命嗚呼。
他不知所措,慌了手腳,哭哭啼啼的向爹求援,爹護子心切,於是夥同他一起將杜遠鳴移至河邊棄屍,然後將初朧交給債主抵債。
屍體被發現後,他們便騙求安,說杜遠鳴是遭陸震濤所害,初朧也已被他奪去。他們原想著陸震濤是個著名的馬癡及收藏家,又是求安壓根兒不可能接觸得到的人,且他財勢雄大,招惹不得,求安是個自小養在家裡、不曾外出也不曾遠行的閨女,斷不可能找上陸震濤對質,更不可能會發現事情的真相。
可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她竟有勇氣不告而別,甚至還大老遠的跑到騰雲山莊來,並跟陸震濤如此親近。
他知道遲早有一天,求安會發現西馬廄裡的馬根本不是杜家的初朧,而他必須在那天到來之前將她帶回永樂的老家,並從此斷了她再追尋真相的念頭及想望。
只是,自從來到騰雲山莊後,他根本沒有機會跟她獨處。
白天,她都在馬廄忙著,那兒多的是一海票陸震濤的人馬;晚上,她回到靜湖苑,陸震濤又佔去了她所有的時間。
他無論如何都得找個機會跟她獨處,好好的說上話。
於是這天一早,常永青便塞了張字條給她,要她子時到他住的雅築一聚——
「青哥哥,」夜深人靜,她雖進到雅築,卻還是刻意的壓低聲量,「你找我有事嗎?」
「求安,我總算能跟你說上話了。」常永青一見她,立刻將她拉到廊下。
「你要跟我說什麼?」她問。
「求安,」他神情一斂,臉色凝重地道:「我們真的不能再待在騰雲山莊了。」
聞言,她一怔,「你的意思是……」
「求安,真的太危險了。」他說:「你別忘了你爹是怎麼死的,要是陸震濤發現你是杜遠鳴的女兒,就算他再怎麼喜歡你,都可能會……」
「青哥哥,」她打斷了他,「我已經確定他身上有鑰匙了。」
「什麼……」他一震。
「只要能拿到鑰匙並複製一支,我就能想辦法支開熊二叔叔,進馬廄把初朧帶出來。」她說。
聽她這麼說,常永青的心都慌了起來。
他怎能讓她進馬廄呢?若她真進了馬廄,便會發現那不是真正的初朧,一旦她對陸震濤沒了懷疑,那麼他跟他爹便顯得可疑了。
「求安,我求求你,別再堅持下去了。」他苦勸著:「要是鳴叔在世,你想他會希望你涉險嗎?要是你有個萬一,我跟爹如何向鳴叔交代?」
「青哥哥,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若陸震濤真是兇手,我便要他接受制裁,若他沒有,也可還他清白。」
她說。
常永青心頭一震,敏感地覺察到她這句話裡另一個更深的含意。
之前,她明明那麼堅決的認定陸震濤是真兇,可現在卻期待他清白?
「求安,你……」他神情一凝,「你果然愛上他了?」
「青哥哥,我只是……」她有一點尷尬及心虛,訥訥地道:「我跟他相處這一段不短的時日,在他身邊看了許多人事物,我發現他並不是外傳的那樣,常叔說他性情殘暴、嗜財如命,可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求安,你太天真了。」常永青攫住她的肩膀,有點激動地道:「你被他迷惑了,才會這麼想。」
「不是的。」她搖搖頭,神情認真而堅定,「如果只是我一人看錯,或許是我天真,可是別人眼中及口中的他,都不是常叔所說的那樣呀!」
常永青眉心一擰,微慍地說:「你難道懷疑我爹,覺得他說謊?」
「不不不,」她急忙否認並解釋,「我絕不是懷疑常叔,我只是想說……會不會常叔對他也有一些誤解,畢竟常叔並不熟知他,跟他也沒有交集及接觸。」
「求安,你變了。」常永青神情凝肅,語帶怪責,「你竟然完全的向著他,替他說話。」
求安見他面生慍色,急急澄清,「青哥哥,我絕對不是替他說話,只是就我所觀察到的事情做最客觀的判斷。」
「所以說,你認為我爹是錯的?」常永青神情及語氣都相當嚴厲地道:「求安,難道我跟我爹對你比不上陸震濤親?」
「不,青哥哥,你跟常叔是我的家人呀,我怎會……」
「既然如此,為何你要這麼說?」他不待她解釋,厲聲詰問。
求安沒想到他會如此的憤怒,她以為他能理解她所要表達的。「青哥哥,請你先別發火,聽我解釋……」她試著安撫他的情緒。
「別說了。」常永青臉一沉,語氣嚴厲地道:「求安,要是你爹在天之靈看見你今日黑白不分,是非不辨,還愛上了殺父仇人,他會有多痛心?」
求安哪禁得起這樣的不孝指控,急急辯解,「青哥哥,絕不是你想的那樣,若陸震濤有罪,我是不會……」
「別再說了。」常永青惡人先告狀,反將她打成罪人,想教她有深深的罪惡感。「求安,老實說,你愛上他了吧?」他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瞪著她。
她心頭一撼,登時啞然,可須臾,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坦然道:「是,我是愛上他了。」
聞言,常永青陡然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求安,你、你怎麼可以愛上他?」
「我、我抗拒過,可是……」
她話未說完,常永青突然一把攫住她的肩膀,神情變得猙獰地道:「求安,你原本是要嫁給我的!」
她微頓。是的,她爹確實本有此意,不過並沒有問過她的意見或想法,嚴格說來,她跟常永青別說有婚約締結,就連口頭上的承諾都不曾。
「青哥哥,我一直把你當親人,當兄長,我對你並沒有……」
「住口!」常永青情緒激動而失控地道:「我不想當你的兄長,我想娶你為妻。」
她一震,驚疑的看著他——陌生的他。
在她的記憶中,他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哥哥,從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有過半點的不悅,可現在他卻像是只發狂的野獸。
「求安,跟我回去吧,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好好對你的。」常永青說著,不知哪條筋不對,竟將她拉進懷中,動作粗暴的想強吻她。
她本能的抵抗掙扎,「不要!」
「我喜歡你,我比他更喜歡你呀!」常永青發了狂,死命的要將她擁進懷中親吻。
求安奮力抵抗,伸手一抓,在他臉上抓出幾道紅痕——
「唉呀。」他疼得鬆開了手,稍稍恢復了理智,見求安驚怒的瞪著他,他自覺慚愧。「求安,我只是……」
他想解釋,想求得她的原諒,可她卻恨恨的、失望透頂的看著他,然後一句話都不肯再多說的轉身離去。
眼睜睜看著她離去,他無計可施,只能長歎。
而暗處,一雙眼睛正觀看著這一切。
第9章(1)
常永青因為是以求安表哥的身份待在騰雲山莊,所以也受到禮遇。這天,陸震濤邀他及求安一起出莊跑幾圈馬,並給了他一匹良駒。
於是乎,三人縱馬出莊,跑累了便在水邊歇腳,並讓馬匹在此歇息喝水。
將馬綁好,三人找了個平整的地方坐下,並享用著從莊裡帶出來的點心。
可剛坐下沒一會兒,求安便起身,藉故離開。「我去跟滿月玩玩。」說著,她便朝水邊走去。
常永青心裡明白,她是不想讓陸震濤覺察到什麼。自從那天晚上他一時衝動對她做了無禮之事後,她便一直閃避著他。
雖說他在莊裡是客人,但吃住都是一個人,平時的三餐也都有人負責送到雅築,求安因為貼身伺候著陸震濤,又住在靜湖苑,兩人見面的機會本就不多,若她又刻意迴避,那要碰面簡直就難如登天了。
他心裡非常清楚這件事拖不得,得速速解決。
正所謂夜長夢多,如今求安確確實實已愛上了陸震濤,而且打從心裡認為陸震濤是個好人,若她哪天鼓起勇氣向陸震濤求證,便會發現西馬廄的初朧並非杜家遺失的初朧。
他想,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個事實石沉大海,讓她永遠都無法發現陸震濤的初矓不是杜家的初朧。
「常豐。」
正當他想得出神,陸震濤突然叫了他。
他猛回神,神情有點慌張,「十二爺……」
陸震濤挑眉一笑,「想得這麼出神?我都喊你兩聲了。」
「真是抱歉,我正在想點事情……」他說。
「什麼事?」
「喔,沒什麼……」他隨口回答,「是在想該給我爹捎個信,免得他老人家擔心。」
「那不難。」陸震濤唇角一撇,「你把信寫了,我讓人給你送回老家去。」
「有勞十二爺了。」
「不必見外,你可是求安的表哥。」陸震濤一笑,「愛屋及烏,求安是我的人,她的親人自然也是我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