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小隊人馬從官道上直奔衙門,當鎮長還有知縣獲報一起從衙門裡迎了出來時,正好看見那一群人在衙門前下馬。
知縣早接獲消息,知道京城五軍都督麾下親兵往黃河鎮來,他們可是守在天子腳下的人,雖然品級比他這個知縣高不了多少,但是官高一級就壓死人了,更不用說人家是在皇帝身旁伺候的,就是品級更高的官員都不敢輕易招惹,他不過是小地方的知縣,怎麼敢得罪!
周知縣快步走去就想打招呼,誰知道那群人根本連眼神都沒拋給他,直接圍著木籠,齊齊作揖,齊聲道:「恭迎都督回京,都督受苦了。」
周知縣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到他的腦子終於從驚嚇中開始正常的運轉時,他僵硬的轉動脖子看向那個被關在木籠裡的男人,男人惡劣的朝他笑了笑,他瞬間腳一軟,差點跪趴在地上,抖著身子往前踉蹌走去。
「都督?是哪個都督?」
率領這隊親兵前來的吳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平淡的說著,「除了京城的五軍都督外,還能有哪個都督?」
五軍都督?周知縣一聽,整個人差點摔倒,他瑟瑟發抖的看著眼前被他關進木籠,還勒令一天只給一碗水,一個發霉饅頭,甚至還套上手銬腳鏡的男人,瞬間想死的念頭都有了。
那可是五軍都督啊!正一品的官,算是武將裡官職最高的,而且別的不說,因為掌管了皇宮內的兵權調度,可以說是皇帝的親信才能夠坐穩這個位置,結果這下他為了巴結一個小侯爺幫忙設了這樣一個局,還差點把人弄死了,現在……死的要變成他了!
那群穿著鎧甲的兵士與刀輕揮兩下,那木籠瞬間成了一堆柴火,而原本限制陸排雲自由的手銬腳鐐,只見他稍微一掙,那手銬就分成了兩半,腳鏡也是同樣。
陸排雲手一伸,一邊就有人送上他的愛刀,一把長約一尺有餘的長刀。
他拿來一個水壺,從裡頭倒了點水把頭臉稍微抹了下,把自己整理得稍微能夠見人,才轉身看向那個早已經嚇得腿軟的知縣。
他即使只穿著一身的布衣也沒有少了半點的氣勢,反而多了幾分俠客的瀟灑。
「把那個人給我叫出來。」他漫不經心的說著,冰冷的眼裡可沒有半分笑意,以為能裝傻矇混過去就錯得離譜了。
周知縣全身抖著,不明白這神仙打架怎麼牽連到他這小官了。
一個是小侯爺,一個是五軍都督,怎麼都不在京城裡好好的待著,跑來這裡要做什麼啊?!
他抖著聲音說著,「永南侯小侯爺昨兒個晚上就走了……」
「喔?走了?」陸排雲挑了挑眉,「他沒讓你做些什麼就這麼走了?」
周知縣低下頭,嚇出一身冷汗。
他不想說,因為小侯爺要他做的那些事,實在是見不得光,而且他也怕要是說了,這幾位大爺會把那些招數都用在他身上。
陸排雲手中的刀連鞘敲在手掌上,那一聲聲,讓旁邊看熱鬧的也全都嚇得肅靜了。
周知縣在一群士兵的視線威逼下,嚥了嚥口水,才顫抖的說著,「小侯爺說了,自明兒個開始,不給飯不給水喝,還要一天照三餐打,一天打板子一天抽鞭子,輪著來,要是撐不下去多喊了幾聲,就乾脆上夾棍!」他快速的說完,眼睛死死的閉著,完全不敢看眼前人的眼神。
一陣沉默後,陸排雲呵呵笑著,那笑聲冰冷得令人寒毛直豎,「好!真是好的很!聽見沒有,這是永南侯爺家小侯爺的手段呢!可得提醒我,以後在京裡碰見了,就得用這樣的手段好好的招呼一下我們的小侯爺啊!」他說得輕鬆,但是話裡的煞氣可是半點都沒打折扣。
周知縣見事情都已經交代了,還以為這樣自己就沒事,想偷偷溜走,卻讓陸排雲拔刀將他的官袍釘在地上,害他一時之間又抖了起來。
他只差求爺爺告奶奶了,顫著聲問:「都督,我真的什麼都說了,其它的不干我的事啊!」
「哼哼,不干你的事?你的事可多著呢!那個莫名其妙的盜匪你怎麼不跟鄉親父老們好好的解釋解釋?」他微瞇著眼恐嚇著。
盜匪兩個字一出,瞬間又吸引了不少人過來聽。
周知縣看著百姓們全都一臉好奇的聚了過來,心裡的壓力更大了,對於那個提了主意卻又提早走人的小侯爺更是恨得半死。
「這……這……」
周知縣支支吾吾的不大敢說,陸排雲也是個「好心人」,怕他浪費了大家太多時間,打算直接幫他說了。
「呵呵!說不出來?那讓我好好的代替你說如何?」
也不等他的回答,陸排雲淡淡的說著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黃河鎮附近是有盜匪,但是有的是水賊而不是山賊,周知縣卻謊報有山賊,聚集了鎮上的壯年男子上山搜山,一開始倒是無風無浪,但是到了第二天晚上,卻忽然有一群人衝進營地踩滅了營火,開始胡砍亂殺。
陸排雲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能當上五軍都督可不是吃素的,他聽到腳步聲就有了警惕,發現那些人對於其它百姓都是做做樣子,朝他砍過來時,那刀法就顯得俐落狠辣,擺明就是衝著他來。
他這次上山只帶了一把護身的柴刀,也不主動攻擊,只是在有人殺過來的時候,才給個幾刀,他想過要抓活口,但是他們非置他於死地,他也只好一一下了狠手。
那時候本來已經接近天明,這樣一陣混亂後,天色差不多濛濛亮,鎮上的人看見他身邊一堆屍體,而他全身幾乎沾滿了血都嚇傻了,而他接著追著一個漏網之魚而去,自然不知道那些人飛快下山後把他定位成一個殺人兇手,還是跟匪徒有勾結的兇手。
陸排雲說得差不多了,嘴角微勾,「周知縣,你說,那些突然攻擊人的大多死了,可有人來認屍?不是說是鎮上的人?對了!還有那些說我與匪徒勾結,殺了鎮民的證人又在哪裡啊?」
陸排雲每提一個問題,周知縣的冷汗就流個不停,一番問話下來剛才已經濕了一層的衣物又濕了一層,他滿臉都是大汗,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這……這些事情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周知縣腦子裡一片空白,不!或許還有幾個字存在,就是——他完了!
第7章(2)
旁觀的百姓們聽完了這段敘述,頓時騷動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原來根本沒什麼盜匪,竟然是騙我們的?」
「這是把我們騙去當筏子,去給人家扮戲看呢!」
「這……不管怎麼說得還我們一個公道啊!我侄子被砍傷了一條腿,現在還在家裡躺著呢!還以為是盜匪傷的,結果卻是被人家尋仇誤砍的!」
男男女女吱吱喳喳的聲音竄入了所有人的耳裡,陸排雲雙手環胸看著說不出話來的周知縣,還有一邊想不斷減少自己存在感的鎮長,他冷冷一笑,手一揮。
「帶走!先押入牢裡,我倒是要聽聽京知府要怎麼給我一個交代!」
這附近也算是在京知府轄區內,雖然平日京知府也不會特別留意這麼一個小地方,但是由他親口提了,想來知府也不敢不重視。
這一連串的事情可說是峰迴路轉,簡直比客棧裡說書的還精彩,讓所有人一下子都以最快的速度告訴身邊的親朋好友今日發生的一切,甚至還添油加醋,說什麼陸排雲虎軀一震,那木籠就碎成碎屑,身後的士兵就像天兵天將等等……
沈家也知道了事情的最新發展,除了沈凝香外,所有人都歡天喜地,尤其是沈儒堂夫妻,差點喜極而泣。
原以為女兒以後不是守寡一生,就是得擔著一個罪犯之妻的名分,現在可好,一切都好了,陸排雲不僅無罪,還是個大官。
楊氏一邊想著一邊往後院去,打算告知沈凝香這個好消息,但是當她踏入女兒閨房,就看到挽了一個簡單髮髻的沈凝香愣愣的坐在桌子旁,桌上還放著一個小包袱,這是她前些日子一日三次都要提去衙門前的小包袱。
楊氏笑著走了過去,在沈凝香面前晃了一兩下,她終於回過神來,正眼看向楊氏。
「這是怎麼了?又在替女婿擔心了?」楊氏笑咪咪的,勸慰的說:「你聽說了沒有,他是無辜的,一切都是那個什麼小侯爺作的孽,如今小侯爺走了,你夫婿也沉冤得雪,還有什麼可憂心的?本以為他不過是個打鐵匠,誰知道他是京裡的五軍都督,女兒啊,原本還擔心你以後過得可艱難了,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有福氣的。」
沈凝香臉上閃過一抹苦笑,喃喃低語著,「我倒寧願他就是個打鐵匠。」
楊氏沒聽清楚,追問著,「你剛剛說了些什麼?」
沈凝香搖了搖頭,把心中那一抹苦澀抹掉,「沒什麼,只是……有些胸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