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番話絲毫不留餘地,字字句句像鐵錘般打在焦元廣的心上。麵條落回碗裡,他愣愣地看著她,彷彿不會說話了。
袁咚咚不理睬他眼裡越來越陰鬱的色彩,報復般地將堵在心頭的氣惱一股腦地扔給他。「明人不做暗事,我們最好打開天窗說亮話,告訴我,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你的意思是,直到現在你仍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他凝視著她的目光灼熱而專注,袁咚咚無法克制心跳,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吧,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咚咯,我不認為我們是兩看兩相厭的冤家,我也不相信我們之間結束了,所以,我不會讓你走。」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感情,袁咚咚彷彿也聽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歡唱。
可是他繼續說出的話將她沸騰的熱血降至冰點。
「你這麼聰明,難道真的不知道我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嗎?再看看我的家人,從我的祖母到年幼的弟妹,包括下人,誰不希望你留下呢?」
噢,這就是他留下她的原因:為了他的家人,甚至僕人!
帶著失望和心痛,她再問他。「別跟我說你的家人,也不要轉移話題。我問的是你,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我想得到你的愛,得到你全心全意的付出!
他垂下眼睛,在心底狂吼,可是懼怕和自尊讓他開不了口。
第八章
見他迴避自己的目光,袁咚咚明白了,他果真像她所想的,只想要她的廚藝,而不是她本人。她心痛地警告自己不能被他可憐的表情愚弄,因為那是他為達目的而使用的手段,她如果因為他的家人和僕人留下,那等於將自己扔進了煉獄中。
忍著內心的失望,她故作輕鬆地說:「你看,我早就知道你需要的只是一個好廚子,可我不是。如果你留下我,我們都不會高興,因為那不是我所想的。」
他忽然看著她,風馬牛不相及的抱怨道:「我還是喜歡你在我懷裡的模樣。」
袁咚咚的全身霎時如同被火燒灼,但她鎮靜地說:「你真是個粗魯無禮的花心大少爺,我可以假裝沒聽見這句話。現在,請你認真回答我,什麼時候我能離開?我絕不會為了給你提供全天候的美食,便捷的服務而留下來!」
「不,你不能離開!」他想都沒想地回答。
「為什麼?」她幾乎是吼叫的了。
「因為你屬於這裡,屬於我!」他說完,放下沒吃完的麵條起身往門口走。
屬於這裡,屬於他?!
心在胸腔內鼓跳,血在血管中奔湧,袁咚咚末及細想就跑過去拉住了他。
「等等!」她大聲地問:「你那話是什麼意思?」
被她拉住,焦元廣遲疑了一下,但並沒有回頭。
他的心情一點都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瀟灑,從今天清晨流水席撤席,不,應該說從她體貼地為他的弟妹做花糕,為他的祖母做燕窩羹起,他就一直不去想她終將離開的事實。
每聽她說一聲『走』,他的心就痛一次。這種感覺在他被燙傷,她為他用涼水泡傷、敷藥和照顧他時更加強烈,他知道一旦她走出焦府大門,他們今後就如同日月,相望卻不能柏交,他想留住她,可是卻不知要如何留住她。
直到今天,當她依偎在他懷裡時,他對她的渴望再也無法掩飾或否認,他對她的需要遠遠超越了對她的廚藝和美食的需求,那時他豁然明白,這麼多天的猶豫和苦思都因為他愛她,在不知不覺中,在她的鄙視下,他竟然愛上了她!
這實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一個享譽京城的美食大王、花花大少,居然愛上了一個出身貧寒,脾氣火爆的小廚娘?
不說他遠在邊關的爹娘和近在身邊的祖母不會同意,就是袁咚咚知道了,肯定也會笑死他,在京城數不清的名師大廚中,他獨獨被她的廚藝迷倒已經夠讓人看輕的了,如果愛上她,卻被她嘲笑,那他不如死了算了。
此刻,他正在為自己一時情急吐露了真情而懊悔。
你屬於我!
是的,這是他情急中吐露的真情,是他的宣示和他的渴望,然而話一出口,她震驚的目光就提醒了他,他正雙手為她奉上利劍,讓她以此凌遲他的心!
覆水難收,出口的話如何能收回?他只能逃走,躲到沒人的地方哀號,也好過當面聽它嘲笑自己。
可是,她為何不放過他,偏要拉住他?
「你已經得到了我的回答,還想問什麼?」避無可避,他轉身面對她。
袁咚哆看著他,他的表情被隱藏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顯得捉摸不透,而他的聲音令她有被火燎過般的感覺。
「我想問你——」她困難地吞嚥著,抱著一定要弄明白的心情問道:「你說我屬於這裡……屬於你,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他向她移近一步,走入燈光中,袁咚咚清晰地看見了他臉上的表情,那是充滿矛盾與痛苦,甚至帶著令人費解的悔恨表情,那是為什麼?
可是他雙眼半垂,黑眸被長長的睫毛遮著,她看不到裡面的情緒。為了看清楚他,她情不自禁地拉過他,縮短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而就在同一時間,他有力的手摟住了她的脖子,她旋即倒進他的懷裡。
「你……你要幹嘛?」她雙手頂在他胸前,現在,他的臉與她幾乎相貼,因此她看清楚了他黝黑的眼裡閃爍的火花,看清了他臉上緊繃的線條,而他凝視著她的目光變得越來越熾熱,越來越強烈。
「我正要告訴你,那是什麼意思。就是這個——」他恍若歎息般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裡,在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時,他的雙手收緊,將她輕柔但堅決地擁入懷中,而他的嘴覆在了她的嘴上。
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震驚得全身僵硬,腦袋裡『嗡嗡』地響。
老天,這是什麼?山搖地動,還是閃電雷鳴?為何他的嘴只是那樣貼著她,卻在她的身上引起了遠勝過山搖地動與閃電雷鳴的效果?
而他的身體,這麼瘦的身體為何會像剛熄火的灶石,又硬又燙?
她最初是瞪著眼睛接受他的親吻,可是,當這個吻變得長久而持續時,她的腦袋變得遲鈍,隨即心醉神迷,全身酥軟,彷彿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融化在了那一片灼熱中,她無法移動、無法喘息,除了緊緊攀附著他外,只想閉上眼睛感覺一切。
他的味道好特別,聞起來舒服又令人興奮,混合著她所熟悉的廚房味道和乾淨熾熱的男性體味,而他的嘴在她內心深處第一次激起了某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為什麼?」當他們的嘴終於分開時,她喘著氣問。沒有他的親吻她已經很難離開他,如今,他的吻使她更加陷入了一種渴望與他相守卻不得的失望中。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對我做這個?」
「因為你是屬於我的。」他喃喃地說,他的手緩緩地做著自從第一次見到她起就一直想做的事:撫摸她粉嫩秀氣的面龐,把玩她小巧玲瓏的鼻頭和耳垂,而後,他雙手捧起她的臉,他的嘴再次覆蓋了她的芳唇。
「屬於你的?」這個說法十分新鮮,也十分動聽,想到彼此相屬的這個問題,袁哆哆掙脫他迷惑地問:「如果這樣,那你也是屬於我的。」
「如果你願意。」一絲緊繃的笑出現在他唇邊。「可是,你願意嗎?」
「我……」
我願意!感情上她想如此回答,可是理智上她知道她不能。
儘管他此刻表現出了對她的需要,可是他並沒有說愛她,連喜歡她的表—不都沒有,如此,她怎麼敢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他呢?
「你要我屬於你,因為我是一個好廚娘,對嗎?」她用雙手捧著他的臉,不讓他的嘴碰到自己,這樣,她的思維會清晰很多。
「是的,你是個好廚娘,是我的好廚娘!」他轉動著臉親吻她的手心,激情橫溢地回答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她漸漸黯淡的目光。
「不,我不屬於你,你也不屬於我。」她垂下手,退出了他的懷抱。
「咯咚?」他不明白怎麼好好的,她忽然情緒低落,口氣都變了。
「你不要再說了。」她往後退開,憂傷地說:「你是京城首富,我不過是一個小飯莊的廚娘,我伺候不起你,你也留不住我,讓我走吧!」
焦元廣還沒回答,側門傳來開啟聲,隨即門開處露出寶兒的臉。
「少爺,老夫人有事找您!」
「什麼事?」焦元廣立刻越過袁咚咯走過來。
「小姐病了,哭鬧著要找咚咚姑娘。」
「病了,怎麼忽然病了?」焦元廣焦慮地說著往門外走去。
一聽是欣兒病了,袁咚咚跟焦元廣一樣緊張,立刻跟隨在他身後,往開啟的側門迴廊走去。
天早黑了,結束了三夜喧嘩的大庭院此刻一片沉靜,幾隻燈籠無法照亮它的每一個角落。沿著迴廊走人一道門時,袁咚咚被腳下的木檻絆了一下,撞到走在前面的焦元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