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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寄秋

  片刻後,她回過神,稍平復呼吸後微慍道:「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沈天洛勾起一抹笑,那自信的笑容恢復了往昔慣有的張揚風姿。

  「是你說的,確定了心意就放手去做。」

  這天晚上,喬淇直過了子時才闡眼,她輾轉反側半天,心裡煩躁得要命。

  都是那沈天洛!害得她一閉眼腦中就浮現兩人唇齒交纏的親密畫面,本以為己如枯井般的心這一生不會再為了誰動了情思,誰知……

  她清楚的知道他不是晨風,卻一樣無法抗拒他的魅力,甚至,她更喜歡他身上那一股晨風所沒有的集驚不馴的生命力,她喜歡和他鬥嘴,偶爾唱反調,從對峙中感受他頑強的存在感。

  實在太過睏倦,這才迷迷糊糊睡去,豈知才到了下半夜就悠悠轉醒,正想起身喝杯水,意外地發現窗外有道黑影,頓時警戒起來。

  採花賊?感覺不太像,那人只在門外徘徊,久久不離去,始終沒進門的打算。

  喬淇壯起膽子,胡亂套上外衫,攝手攝腳地來到門邊,偷偷用手指戳破窗紙去瞧,一見來人卻是一怔。

  直起腰,她索性開了房門,晨曦將明未明之際,屋外仍是昏暗地,她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沈天洛。「敢問沈公子幾時改行當樑上君子了,小女子很窮,翻箱倒櫃也搜不出一兩銀子。」長睫扇了扇,善睞的明眸閃著狡狷的神采。

  出乎她的意料,他沒有露出想像中做壞事被撞破的羞赧或尷尬,竟是朝她那魅一笑,「我來劫色。」

  喬淇「哼」了一聲,這叫食髓知味,沈天洛的手跟著撫上她的臉頰,她撥了開來,「你可是酒醉還沒清醒,要不要我給你弄碗醒酒茶?」

  他沒回答,逕自進了她的屋裡,在桌邊坐下。

  喬淇無奈,上前點了燭火,又為他倒了一杯茶,又跳離他幾步遠。開玩笑,他說要劫色就隨便給他劫嗎?。兩入沒名沒分的,放到現代來說,連男女朋友都不是!

  沈天洛見她眼睛裡全是警戒,突然笑道:「我見你平日說話做事無所畏懼,這會兒卻躲我躲這麼遠,你怕我?」

  她撇撇嘴道:「我是怕了你了,世子爺你行行好,喝完這杯茶就趕緊回房睡覺。」

  「我睡不著。」腦中不平靜的事太多,

  「那很抱歉,我愛莫能助,我不會唱催眠曲。」她五音不全,高低音不分。

  「催眠曲?」他不解。

  懶得解釋,她又建議,「要不你試著數羊?」

  「我沒養羊。」他滿頭問號,「我數羊和睡不睡有何關係?」

  「數羊,是一種召喚周公的方法。」見他還是不懂,乾脆直接道:「就是助眠。」

  沈天洛搖搖頭,「我睡不著,也不想睡。」頓了頓,他又說:「你陪我去看日出吧。」

  不知為何,她腦海中驀地浮現「朝朝共暮暮」這句話,臉一紅,她轉身從妝台上取了簪子綰起長髮,「行,但僅此這一回。」看來她今天得捨周公陪君子了。

  「怕也沒有下一回了。」他露出苦笑,微不可聞地說了這一句。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他沒回答,只說了句,「走吧。」但人卻來到窗邊打開窗戶?「走這裡。」

  喬淇傻眼,「這裡是三樓,你以為……哇啊!」正要吐槽,冷不防被他打橫抱起,躍出窗外。

  兩人身子急速下墜,她不禁揪緊沈天洛的衣襟,眼看以為自己就要摔成肉泥,他足下一點臨窗一棵松樹樹枝,身子一騰,接連幾個踩踏就躍上屋頂。

  即使站在屋瓦上,腳下踏實了,喬淇仍驚魂未定,想不到他武功這麼好,輕功十分了得。

  風裡透著寒意,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沈天洛發覺了問道:「冷嗎?」

  見她點頭,他二話不說地躍下屋頂。喬淇心頭一緊,他不會把我扔在這兒吧?

  胡思亂想才剛起頭,就見沈天洛又跳上屋頂,手裡多了條被子。

  「怎麼不是拿披風?」喬淇哭笑不得。

  裹著被子坐在屋頂等看日出,這畫面光用想像的就好笑,她不由得撲哧笑出聲,沈天洛緊挨著她坐在她身邊,伸出長臂將她連人帶被的擁入懷中。

  沒有人說話,兩人靜靜分享這份靜謐,看著月下西山,星子變得黯淡,天亮了。

  那原被晨靄籠罩的街道上,已有三三兩兩趕早市的人,她第一次感受到早晨能這樣平靜祥和,現代科技高超,就是夜晚也能亮如白畫,光書撲滅璀璨星光,城市沒有睡眠,時時紛鬧喧囂,忙碌的人們為了多掙一份錢、多貪圖一分享樂,心甘情願犧牲夜晚的時間,早晨變得痛苦且匆忙。

  她轉頭覷著沈天洛,他目光清亮,炯炯有神,五官剛直俊毅,刀削似的臉龐有著清貴的冷傲,他是不可一世的,雄鷹之姿隱隱展露。

  心兒怦怦作響,冷不防接觸到他低垂的視線,她臉一紅,羞赧的避開他的眼,瞧見遠方山巒透出的紅光,她轉移注意力地喊,「日頭出來了!」

  日出的美只在一剎那,眨眼稍縱即逝,瞬逝的美麗卻使人讚歎不已。

  兩人眺望遠方紅日,這種天地美景的震擻,只讓人感覺自己渺小如大倉一栗。

  「沈天洛,你為什麼睡不著?」許久之後,她幽幽開口。

  聽到她喚了自己的名,不是冷冰冰的沈公子或高高在上的世子爺,他唇角勾笑,坦然的說出心事,將心底最深沉的負擔全盤托出。「你……想要天下嗎?」

  「啊?」她一怔,好沉重的話題。

  「有個人盼了大半輩子,對帝位誓在必得。」那個人,是他的父王。

  他心中苦悶,若是這世間凡事都有正確且唯一的解答,那他也不會陷入左右為難,在他看來,做為皇帝的叔父賢明治世,頗得民心,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民富國安,他極不願讓這太平盛世陷入兵馬慌亂的亂世。

  在忠與義之間徘徊不定,他拚命渴求著一個答案,然而答案其實很清楚,只是他無法狠下心選擇罷了。

  認真地想了想,喬淇朗聲回道:「成王敗寇,想爭就去爭,只要不後悔即可。」當初面對那些與她爭奪繼承人之位的親戚們,她也是抱持著這份信念對抗的。

  「即使生靈塗炭?」他訝然她異於常人的想法,黑如沉墨的眼眸盯著益發嬌俏的英蓉臉。

  「若是上位者腐敗,取而代之未嘗不可,如果一國君王連臣生異心都未有防備,那就該有人來打醒他,居安不思危乃帝之弊。」她以現代民主制度看古代封建帝王,做不好就得下台,換個能做事的人,一個國家只掌控在一個人手中太不公平了。

  戰爭離她很遠,她沒有經歷過被戰火波及的年代,不過商場與人生的戰爭卻沒少歷練,歷史教訓告訴她,改革將有所犧牲,也許變好,也許更壞,端看人們怎麼適應,就像她穿越到這裡一樣。

  「不能反,百姓無辜。」以一己之私禍害萬民,與畜生何異?

  「沒說要反呀,也有不流血革命……」看他驀地膛大眼,喬淇話鋒一轉,「我是說能不流血就不流血,皇上是真龍天子,哪能說換就換,那是殺頭大罪,民間百姓想都不敢想。」

  「可若你身邊的人卻執迷不誤,甘冒大不韙呢?」他目光深沉,說到心中苦楚,語帶沉痛。

  「那就勸他,勸到他清醒。」心知他是在講靖王,喬淇心裡也為他感到苦澀。

  「勸不了。」沈天洛苦笑著搖頭,「江山多嬌,才使古今英雄競相折腰,手握至高權力,豈能教人不心動?」

  「那就任他自食惡果吧。」從失敗中記取教訓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有時候跌得痛了,反而才能讓人修正錯誤。

  知道他難以抉擇,喬淇歎口氣道:「你作不了決定,也不用硬逼著自己非抉擇不可,就看天意行事如何?只是聽天命之前,不妨再盡一回人事,盡力之後,不論結果如何,遺憾總會少些。」

  他訝異地看向她,眸中儘是欣賞,「你一個女子竟能說出這些話,我真是佩服你,你的小腦袋瓜裡到底裝了多少令人驚奇的想法?難怪我如此抗拒不了你,對你傾心……」

  未料他突然告白,喬淇心中甜滋滋的,忽地一陣冷風吹來,凍得她打個哆嗦,也讓她在瞬間恢復理智。

  退離他的懷抱,她快刀斬亂麻地道:「這些話我聽過就算了,世子爺莫要再提。」

  又叫他世子爺!沈天洛不愛,瞪著她,「這話怎麼說?難道你喜歡的是墨盡日?」

  嫌惡地說出這個名字,他無法坦承自己是嫉妒墨盡目的,不只因平時喬淇的偏護,還是昨日看到他倆有說有笑,最後頭甚至還親密的靠在一塊……

  見她搖搖頭,他不相信地追問,「那是為什麼?」

  「門戶之見、身份之別,你是王爺世子,我卻是不得不拋頭露面忙於掙錢的貧戶女,你以為這世上的人能容得下這種事情?」她與晨風之間她可以不在乎,那是因為是在現代,多數人都有人人平等的觀念,如今在這種古代社會裡,她即使可以不管別人眼光,可他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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