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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寄秋

  「咦!俠義之人?」什麼意思?

  見她一臉訝色,杜春曉訕笑地收回失言。「我是說同是天涯淪落人,互相幫忙時應該的,你用不著客氣。」

  呼!好險,差點露了馬腳。

  「曉曉姑娘為人豪爽,品行高潔,教人好不佩服。」她真高興認識這麼個好相處的姐妹。

  「呵呵,哪需要佩服,做人只要挺直腰桿,理直氣壯,別人哪敢欺負到我們頭上……哎呦!誰……誰偷襲我……」

  好痛。

  「你不曉得強出頭易招來災難嗎?」人無防心,遲早吃虧。

  大樹底下走出一道頎長身影,樹葉搖曳的陰影忽隱忽現,照出俊逸非凡的冷峻臉孔。

  「是你呀!小曲哥,你用什麼扔我?痛死了。」她後腦勺肯定腫了個個包,痛得要命。

  「核桃。」曲天時不避諱地取出殼裡的核仁,往她多話的檀口一丟。

  嚼了嚼,她皺皺小俏鼻,含糊不清的抗議,「核……是用來濕的,不是……丟人……核桃雖小也會丟濕人……」

  嗯!不錯,好吃,甘甜脆口,咬起來有烤過的香氣。

  「核桃是用來吃的,不是拿來丟人,核桃雖小也會丟死人。」他重複她語焉不詳的怨語。

  「沒錯沒錯,核桃殼很硬,你多丟幾次,我小命就沒了。」她點頭如搗蒜,怪他出手太重。

  曲天時神色極淡的勾起唇角。「不硬就敲不醒你的死腦袋,青樓內最忌諱爭風吃醋、競短爭長,新來的你不知明智保身,偏偏攬禍上身,你不懂最不能得罪的是女人嗎?」

  不然他又何必隱忍不發,盡量保持低調行事,即使看到有人受欺凌也不出面,因為平日看來溫柔婉約的女子一翻起臉來,比虎豹還駭人。

  「哇!小曲哥……」他以為她終於要反省她的所作所為,感謝他的出言提醒,誰知——「我第一次聽你講這麼多話耶!你對姑娘家好瞭解喔!真不愧是守門的龜奴,把女人的性子都摸得一清二楚。」

  「你……」不要生氣,不要動怒,不要發火……「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說什麼?你這個只會闖禍的傢伙。」

  曲天時惱怒地反手勾住她頸項,拖行。

  第3章(1)

  人在危急之際,總會出於本能的有所反抗,從小習武的杜春曉一被勒住脖子,竟不自覺地使出紅葉七傷拳中的「落葉歸根」,以氣橫掃過制伏者,格開被束縛的力道,得以掙脫。

  但她一睜開後馬上驚覺不對,連忙佯裝步伐不穩往後退,忘了身後還有個小花娘藥兒,她一退就把人撞倒,還害人不小心讓碎花盆割傷手,血流如注。

  煞星之名真是實至名歸,誰靠近她誰倒楣,從他入了百花樓後,就不斷有事發生,就連沈芸娘也因碰了她一下而拐傷腿,請郎中推拿了老半天才稍有好轉。

  「呃!那個……我不是有意的……」真糟糕,怎麼又發生了?

  「還不把人扶起來?」光是道歉有什麼用。

  曲天時低聲一喝,杜春曉如夢初醒的上前跨了一步,但又想自身命格帶煞,那跨出的步伐又收回。

  黑眸冷冷地瞅了她一眼。「真沒用。」

  「是啊!我天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十足的富貴命,小曲哥你命賤就扶扶她吧,別摔著人家。」她語氣輕快,好似林間跳躍的鳥兒。

  「我命賤?」他聲音壓得低,山雨欲來風滿樓。

  「命好就不會淪落至此了,你就行行好,當是幫我的忙嘛!」她雙手合十,求他幫忙。

  「你,欠我一次。」冷言落下。

  曲天時雖冷沉著臉,一副不想多管閒事的模樣,可是他自己也想不透,為何特別在意這名叫「杜春曉」的姑娘,總是見不得她委屈自己,看人臉色。

  他想,他的關心是出自帝王對子民的照顧吧!不忍孤苦無依的弱女子遭受不平待遇。

  但是他沒察覺到自己並非一視同仁,在杜春曉和其他花娘之間,他的關懷有著懸殊的差距,他總是不由自主地留心她的一舉一動。

  「嗟!這麼小氣,幫人家一次忙也要算人情,這麼精怎麼不乾脆去做地下錢莊……」杜春曉小聲咕噥著。

  「你嘀嘀咕咕什麼?我不方便上藥,你來。」縱使不情願,他還是將跌倒的小花娘扶起,讓她的背抵著他前胸,免得她站不住。

  「我不是說過我怕血……」在兩人道冷芒的瞪視下,杜春曉訕然接過他遞來的藥瓶。「不過上個藥嘛!避什麼嫌,人家又不會挾恩圖報,一口吃了你……」

  真的不會嗎?

  她叨叨唸唸的同時,原本哭得梨花帶雨的藥兒止住了淚花。她第一次有機會這麼接近曲天時瞧,只是她一臉羞紅的偷望外表俊秀的他,心口卜通卜通的直跳著,胸口發著熱。

  怎會有這麼好看的男子?劍眉濃黑,俊目朗朗,挺直的鼻樑好似入雲的山峰,丰姿俊逸,抿緊的薄嘴如刀,刺向她騷動難安的心窩。

  若是他能對她笑一笑,為他而死也甘願。

  在數不清的男人懷裡來來去去,這是藥兒賣身後第一次動心,她枯寂的心房燃起希望,無神的眼中多了抹光亮,奢望老天善待她一次。

  從那一天起,她總是有意無意地接近曲天時,不時假借吃不完的藉口,送上親自做的糕點,想引起他的注目。

  可是連花魁牡丹的示好他都視若無睹了,又豈會把不起眼的小花放在眼裡?不管她用了多少理由,他一律冷言拒絕。

  不過因為太在意一個人,藥兒才發現小曲哥似乎和曉曉走得較近,也比較理會她,甚至會主動幫她一點小忙,不像對其他人那樣冷漠疏離。

  誰能不自私呢!為了更順利地跟心儀的人在一起,藥兒把身段放軟,裝出更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全無心眼的杜春曉幫她搭橋。

  一個在青樓待了六年的花娘,不可能毫無心機,在看遍了男人的醜陋嘴臉後,她更明白該怎麼做才能得到想要的。

  「噗!」一口茶噗地噴出。

  「茶太燙嘴嗎?我幫你吹涼。」殷紅小口軟吹芷香氣,澄清茶水泛起陣陣漣漪。

  「不、不用了,你剛說的話我沒聽清楚,麻煩你再說一遍。」杜春曉喝了口茶壓驚,不讓自己表現得訝異。

  藥兒一臉嬌羞地揉著手絹,面頰紅咚咚。「我是說你似乎跟小曲哥相處融洽,可不可以幫我牽個線,讓我……讓我……哎呀!好羞人,人家說不下去了。」

  「你喜歡他?」像胸口壓了塊石,她突地有些悶悶的。

  「嗯!」藥兒羞答答的點頭。

  「可是他不太理人,老是拽得二五八萬的,不是好親近的人。」不知為何,她不想幫這個忙。

  藥兒羞赧的綻放嬌艷笑靨。「那是他跟我不熟,一旦我們走得近了,他自會搭理我。」

  相信只要多相處,他便會看出她比曉曉善解人意、溫柔多情,進而傾心,她得償所願之日也就不遠了。

  別怪她心機重,只能說情場上無姐妹,縱使曉曉幫過她,但是為了成就自己的情愛,她還是得自私一回。

  「藥兒,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他不適合你。」杜春曉心口沉沉的不太舒坦。

  一聽她沒立即應允,反而勸退,藥兒眉間浮上輕愁。「怎麼連你也不肯幫我?我不知道該如何做了,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他在一起,滿腦子想的也有他一人。」

  她說得好淒苦,彷彿深陷情海折磨的苦情女子,擺脫不掉情愛的束縛,又無人可以幫忙,因為愛一個人而傷神痛苦,教人好生不忍。

  「他有那麼好嗎?不過是個沒出息的龜奴,一輩子也只能聽人使喚,哪給得起你要的溫飽。」她莫名地氣悶,不自覺地道人長短。

  「這些年我攢了些銀子,可以先幫他贖身,等我賺夠了銀兩,我們就能做點小生意,雙宿雙飛。」藥兒說著美好遠景,彷彿那一天就在眼前。

  「雙宿雙飛?」杜春曉撇著嘴,不看好她口中的自我陶然。

  「曉曉,你一定要幫我忙,你說過不管我有什麼事都能來找你,你不能空口說白話,畫了個大餅唬弄我。」除了她,沒人幫得上忙。

  「這……」她為難了,遲遲難下決定。

  藥兒眼眨淚光的握住她蜜色手心。「沒有他,我會活不下去。」

  「有……有這麼嚴重嗎?」她笑得僵硬,覺得藥兒的話有點過於誇大。

  哪有誰沒了誰會活不下去,藥兒自己一個人待在青樓已多年,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也沒見她身形消瘦,或是容貌枯黃,言笑晏晏地扶著金大少的手進房,還口喊小冤家。

  不過這些話她沒說出口,怕傷了人家的心,人在青樓身不由己,就算百般不願也要強顏歡笑,淚往肚吞地討客人歡心。

  「你沒愛過人,哪知箇中滋味,向來相思最磨人,你……」藥兒驀地語一停,用著令人發毛的眼神一盯。「曉曉,你不幫我,是因為你也喜歡上小曲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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