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曲,我不是約了你到房裡聊聊,你為何失約了?」花魁牡丹一臉哀愁,我見猶憐地將纖白柔荑朝他胸口一放。
「我從未答應赴約。」他忍住不將纖手撥開,任由她以指挑逗。
「你好狠的心吶!奴家輾轉不成眠的等了一夜,卻只等到蠟燭垂淚,你怎忍心見奴家花容憔悴。」慣以美色惑人的牡丹自視甚高,她故作嫋嫋嬌態,不信有男人能拒絕她。
「我待會請人為你更換新蠟燭。」他神色漠然的揀話回應。
「嗯哼,為什麼不是你來,奴家這般不入你眼嗎?」她不害臊地摸著他雄偉胸膛,眼露愛慕之意。
「男女獨處於禮不合,姑娘當真不在意嬤嬤的規矩?」沒錢就別想進房,美人一笑值千金。
她一聽,薄怒地瞋視。「我叫你來你就來,嬤嬤敢攔你?!」
一不順心,牡丹的驕縱便顯露無疑,心高氣傲的她仗勢著美貌,總以為每個人都要順她、討好她,把她捧在手掌心疼寵,不應拂逆她的意願。
偏偏她什麼男人不去愛,獨獨看上俊目朗眉的「窮小子」,暗使小心機地想和他湊成雙,來個暗通曲款,夜夜風流。
「牡丹姐,你也別為難小曲了,瞧他被你嚇得臉都白了,牡丹雖艷,但海棠撩人,說不定他中意的人是我。」
芬芳撲鼻,濃得宛如置身花海。
「你想跟我搶人嗎?海棠。」她算哪根蔥。螢火之光也妄想與星月爭輝。
一身艷紅衣裳的濃妝姑娘,看似無力的嬌倚著曲天時的肩頭。「這哪是搶呀!一切各憑本事,小曲喜歡誰就跟誰在一起,怎能勉強?」
說不勉強,但海棠一雙媚眼勾呀勾的,巴著小曲的肩膀不放,似在說:先佔先贏,他是我的。
其他花娘見狀也一擁兒上,小曲長,小曲短在他身上磨磨蹭蹭,一點也不見羞怯,習以為常跟男人打情罵俏,放浪形骸。
曲天時的眉頭越攏越高,一層一層的皺褶相疊,為了探知百花樓的秘辛,他咬牙硬撐,不得罪任何一名花娘,以免受到阻礙。
一旁的杜春曉看了好笑,見他被纏得青筋微爆才決定出手相救。
第2章(2)
「哎呀!小曲哥,你不是說沈嬤嬤找我,她在哪裡?快帶我去。」
一道嫩綠色身影突破重圍,行色匆匆的將人拉走,讓一干花娘看傻了眼,也氣得牙癢癢。
「不是跟你說要看客人臉色,不要把酒給灑了嗎?瞧你笨手笨腳後的,什麼也做不好,嬤嬤準是眼睛瞎了,才會被你給蒙騙了。」
仗勢欺人、恃強凌弱的事,不倫在哪個地方都有可能發生,尤其是龍蛇雜處的花街柳巷,花娘們因看不順眼而起勃谿更是屢見不鮮。
百花樓內這類的事也層出不窮,較強勢的花娘想多攢點錢,拉攏客人,總會看準勢單力薄、膽小如鼠的小花娘下手,讓她們心生畏懼,不敢搶客人。
夏蟬唧唧的午後,僻靜的小院子傳來女子不可一世的嬌喝聲,口氣嫌惡不把對方放在眼裡,硬是找了個理由要人好看。
低低的啜泣聲不時傳出,似受了不少委屈卻沒膽反抗,眼淚婆娑地忍受加諸身上的欺凌,畏縮地等候施加者氣消了,放她一馬。
但是同樣是花娘卻沒有同理心,有些花娘在客人那裡受了氣不便發作,就把氣出在其他花娘身上,自己不好過也要別人難過。
入行六年,快滿二十歲的樂兒便是眾人洩怒的對象,她能歌善舞,外表卻不出眾,拙笨的很不會討客人歡心,因此在百花樓裡只是無足輕重的小花娘,連後進花娘都會趁機酸上兩句,看不起她成不了大器的寒酸樣。
「你是啞巴呀!連一句話也不會回嗎?瞧瞧你這上不了檯面的臉蛋,怎麼有人肯撒大錢聽你唱曲,你是不是偷下了藥,讓他們神魂顛倒,賣酒替你充場面?」看她一副下可憐的摸樣就想欺負。
「我……我沒有,芙蓉,金大少本來是要找你飲酒,但忽然身子不適才轉往我的廂房,聽我唱唱曲解憂。」她沒搶她客人,胃疾一犯是會疼死人的。
「叫我芙蓉姐,憑你還沒資格跟我平起平坐。」名叫芙蓉的花娘盛氣凌人,仰高鼻一哼。
「是,芙蓉姐。」她躬著身,泣然欲泣。
其實芙蓉比她晚進一年,年紀也小了兩歲,若照先後輩分來說,她才該喊她一聲樂兒姐。
但是芙蓉嘴巴甜又長得好看,善於奉承,不少男客被她吹捧得心花怒放,她一入行就成了紅牌,艷名遠播地招來好色之徒,專點她坐台。
金大少便是其中之一的常客,而且揮金如土,出手闊綽,每回一來必點芙蓉,讓她因此恃寵而驕,目中無人。
只是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加上她的態度日趨傲慢,認為金大少對她迷戀得無以復加,所以她故意拿喬,吊他胃口,多次佯稱有事不接客,想逼他為她贖身。
誰知她這招適得其反,哪會去想有銀子還愁沒女人陪嗎?她不陪客還要客人屈就不成。
一次兩次之後,金大少也厭煩了,與其拉個驕縱的花娘陪酒,不如找個溫婉客人的解語花,安安靜靜地聽首曲子。
「還有,你是在指責我沒好好伺候客人嗎?金大少來我這兒解不了憂,非得上你那才能舒心是不是?」不甘客人被搶,芙蓉氣惱的朝她胳膊一掐。
「我不是……」她痛得淚珠在眼眶裡打轉,拚命忍著不讓它滑落。
「還敢睜眼說瞎話,事實明擺在眼前,你想狡辯到幾時?」越想越氣的芙蓉一瞧見她楚楚可憐的神情,心頭的火更旺了,她舉起手,狠狠地落下。
就連樂兒本人都以為逃不過了,她驚慌地以手悟面,就怕芙蓉毀了她的臉,讓她無法接客。
對花娘而言,容貌重於一切,若無較好花顏,客人怎會點你坐台,讓你荷包賺得滿滿的。
但她等了許久,巴掌遲遲未落下,她心懷懼意地微抬起頭,十分訝異生性蠻橫的芙蓉漲紅了臉,纖纖玉腕被另一雙素手掐得牢牢的。
「你夠了沒呀!人家不回嘴你還欺上了隱,你當自個兒時王母娘娘還是太上老君,把人命放在手上掐著玩吶!」簡直囂張得讓人看不下去。
「你……你是誰?還不快點放開我……」即使疼得臉色發白,芙蓉仍驕橫得不顧落下風,以命令口吻要人放手。
「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花娘曉曉是也。」不拍得罪人的杜春曉報出杜撰的小名。
「哼!我聽過你,不過是個新進的花娘,也敢替人強出頭,你當咱們百花樓沒規矩了嗎?」她憤然地抽回手,左手按右手輕揉痛處。
杜春曉揚起一張好純真的笑臉,「要講規矩是吧!咱們去找嬤嬤問問,自家人欺負自家人該怎麼罰?」
「你……你搬出嬤嬤來壓我,真以為我會怕嗎?在這百花樓裡,還沒你說話的份。」一聽到沈芸娘,芙蓉臉上微閃過一絲怯意,但她故作鎮靜,不甘示弱。
「我這不就在說話了嗎?還有呀!你若是不怕,咱們去嬤嬤跟前理論理論,看誰的道理服人。」理直氣壯,她可不怕她。
「你……你……」欺善怕惡的芙蓉見門不過她,忿忿地甩袖。「你給我記住,咱們走著瞧。」一說完,她自找台階的拂袖而去,頭也不回地走出鮮少人走動的幽靜院子。
逃過一劫的樂兒雙腿無力,癱坐在泥地上,她緊繃的心情一放鬆,豆大的淚珠滾出眼眶,嗚嗚咽咽地掩面哭泣。
「哎呀!能不能不哭了?你別難過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何必一個勁的傷心?」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難關,牙一咬就撐過去了。
像她爹罵她不長進,要她閉門思過,娘一見她扭頭就走,避如蛇蠍,她還不是照樣過日子,跟下人們打成一片,玩瘋個一整天。
「芙……芙蓉她很凶……」她扭曲噎噎地抖動細肩,聲入蚊蚋。
「再凶也不過是紙老虎一隻,吼兩聲就沒力了,她要真敢讓我們皮肉受了傷,嬤嬤頭一個饒不了她。」惡人無膽,只會虛張聲勢。
樂兒兩眼泛紅,捲著手絹拭淚。「你不知道她私底下很會整治人,很多姐妹都被她整得死去活來,叫苦連天,連氣都不敢吭一聲。」
她是最沒用的一個,人家嗓門一揚高,她就嚇得有如驚恐之鳥,動也不敢動地任人欺壓。
「惡馬惡人騎,以後這裡有我,她要是再來找你麻煩,你就喊我一聲,我叫杜……呃!曉曉,你有事儘管來找我。」完全沒個女孩樣,杜春曉豪氣的拍拍胸脯。
江湖兒女笨就不拘小節,習武之人向來豪邁,家中常有武林人士出入,久而久之,她也養成仗義執言的性情。
「曉曉姑娘,你人真好。」樂兒一臉崇拜,感激在心。
「沒什麼啦!出門在外總要互相幫助,見人有難而不救,非俠義之人該有的作為……」鋤強扶弱,伸張正義,人不能自私的只顧著自己而罔顧他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