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若真要動手,會在乎她在場嗎?」端木柏人嗤哼。
被看穿心思,韓珞臉一紅,隨即掩下。「我只是想小草喜歡見你,讓她多點時間待在你身邊。」
端木柏人挑眉,含笑的眼神擺明不信。「你要她這麼小的年紀就習慣見男人的身體?」
「我才沒有。」韓珞上前接過小車手上的藥箱,叮嚀道:「小草乖,坐在這兒等,別看他。」
誰知小車卻一溜煙地跑到榻邊,不肯離開。
韓珞臉色一僵。完了,她忘了,有他在,小草怎麼可能會聽她的話?
「小草,」端木柏人淡淡開口,往旁一指。「去坐那裡,往外看,我說好才可以回頭。」小草立刻乖乖地坐到他所指的位置,看向外室。
「謝了。」韓珞低歎口氣。沒關係,才剛開始而已,等她和小草培養好感情,他就再也揚不起那得意的笑。提著藥箱走到楊邊,她才發現,平常都坐在榻沿的他,今天是坐在榻上,錦被覆著下身。
無視她詫異的眼光,端木柏人將錦被揭開。「開始吧。」
他……這次竟自己將長褲除好等她?心陡然震了下,韓珞連忙穩定心神。別搞錯,這原本就是他該做的,感動什麼?
「昨天藥浴後,有沒有覺得不適的?」韓珞為他把脈。
「就難熬了點。」低沉的言調,飽含了太多隱喻。
可惡!又不是她叫他把自己搞成那種狀況的!腦海浮現昨天的畫面,韓珞的臉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那我下次會記得將水溫降低些。」韓珞藉由拿針的舉動掩飾尷尬,再回過臉,已又恢復泰然自若。
「藥浴多久一次?」端木柏人問。
「至少三日一次,我會視狀況而定。」韓珞專注治療,開始扎針。沉默須臾,她揚聲道:「小草,聽著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不待小草回應,她逕自背起三字經。
端木柏人擰眉打斷。「你念這個做什麼?」
「我想教小草唸書,平常我會在她旁邊反覆背誦,她雖不懂意思,但聽得久了,多少可以讓她多記點東西。」她時間有限,只能用這種方式讓她多學一些。
「笨方法。」老愛浪費時間在那些不重要的人身上。
「因為我笨,所以只能用這種笨方法。」韓珞不以為意,又開始繼續念:「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
溫柔的嗓音,像珠玉輕碰的好聽聲音,在房內輕輕迴響。端木柏人望著她眼睫低垂的專注面容,有種情緒,在心底流過。
心和情感,我會得到的。昨天的宣示,對她而言,是否有所影響?
那時她的話,撩動了他隱藏的怒火。醉月樓的事,讓他首次明白,世上有他得不到的東西,為此,他甚至賠了自己的雙足。
然而最令他無法接受的,是她說他永遠得不到她的心和情感。和之前對擷香的執著不同,引他發怒的不是被貶低的不甘,而是被她完全排拒在外的懊惱。
「若被我勾走了心,你會如何?」突揚的話語,再次打斷她。
那麼自信?「要打敗我還是要勾我的心,選一個吧。」韓珞暗嘲,刻意不去在意心裡隱隱的騷動。
他沒回答,卻伸手輕撫過她的臉側,和昨天的霸道狂猛不同,那碰觸,緩慢又撩動人心。這突然的舉動讓韓珞心跳漏了一拍,心緒整個懸緊。
察覺到她的怔愣,端木柏人笑了,收回手。「偏我兩個都做得到。」
韓珞咬唇,感到懊惱又沮喪,為自己,也為他難以捉摸的心思和舉止。她是怎麼了,竟隨便讓他碰她?他也別老用那種別有涵義的語氣說話成下成?她寧願他像之前那般冷峭倨傲,她反倒能應付自如。
心和感情,他能得到嗎?望進他冷魅的眸子,韓珞發現,她竟無法立刻給出否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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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偶爾出來走走,感覺不錯吧?」韓珞仰首呼吸清新的氣息,望向一旁。
只見端木柏人雙手環胸,冷眼掃過面前的湖光山色,仍是一臉不悅。
翠巒層疊,陽光照耀湖面,渲染出粼粼波光,雖不比西湖美景,但仍有小巧引人之處。然而,在惱怒的端木柏人眼裡,再瑰麗的美景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該死的她,昨天下午約他今早在後院碰面,說是有新的診療手法,他依約前往,結果等著他的卻是一輛載物用的馬車!
算她聰明,沒叫人將他連人帶輪椅搬上馬車,而是置了木板,讓他推動輪椅自行上車,但即使如此,乘坐載物馬車的屈辱,已讓他整路都冷板著臉,不發一言。
睨他一眼,韓珞好笑地揚起了唇。生什麼氣呀?若下用載物馬車的話,哪放得下他的輪椅?無視他的怒意,她自顧自地說道:「美麗的風景對病情有助益,放眼望去,不覺得心胸變得開闊嗎?」
「你想藉機帶小草出來玩無所謂,但別拿我當幌子。」端木柏人冷哼。風景對腳會有助益?那天底下還要大夫做啥?
被勘破心思,韓珞微微吐舌,卻不以為意,看到蹲在湖岸用手玩水的小草,她臉上不禁盈滿了笑。
若要說她假公濟私她也認了,她實在不忍心小草跟著她,一整天只能困在那片宅院裡,還有他……她也實在不忍心見他只能在別莊活動,像是翱翔天際的龍被困於淺灘。
出來走走、散散心,不好嗎?這可是他們第一次出遊呢!
「吃點東西吧!」韓珞從提籃拿出松花香糕遞給他,見他完全不接,她皺皺鼻,走到一旁大石坐下,朝小草叫喚:「小草來。」
小草回頭,在衣上抹抹濕濡的手,奔到她身旁,小臉滿是興奮和好奇,環視四周的景色。
「瞧你袖子都濕了。」韓珞溫柔一笑,將她的衣袖捲至肘部,而後攬她入懷,一小塊一小塊掰著糕點餵她。
那表情,何時才會放在他身上?看到她輕柔為小草抹去唇畔的糕屑,端木柏人微瞇了眼,既為她麗雅的面容迷醉,又為她的差別待遇感到微慍。
搞什麼?他竟淪落到必須和一個小女孩爭風吃醋的地步?端木柏人嗤哼了聲,抬頭望向眼前景色,突然發現,他真的已遠離這種美景許久。
他放緩了眉目,視線變得迷離。自從雙腿不良於行,他一直深居簡出,就算遷移至別莊,也是馬不停蹄地趕路,即使遠離京城讓他已無事可忙,然而仍然緊繃的心思,卻和這原該悠閒的生活格格不入。
她方纔的話,掠過腦海。他不禁微微勾笑。或許吧,美麗的景色真會對病情有所助益。
悄悄覷他一眼,韓珞微感歉疚。是她用他做過的允諾,逼他出門,其實,他大可不予理會。她卻只顧著陪小車,放他獨自一人,太說不過去了。
韓珞拿起提籃,走到他身旁,拿了顆葡萄給他。「來顆葡萄吧,很甜哦!」
端木柏人瞄了一眼,沒接,卻低頭直接張口含住。
溫軟的唇瓣接觸到指尖,韓珞倏地收手,臉尷尬微紅。「你……」
「很甜。」端木柏人邪魅一笑,意有所指地道。
她是自找苦吃啊!韓珞惱怒咬唇,卻抑不住又急又快的心跳,那含住指尖的感覺,又酥又麻。
「不餵我了?」端木柏人挑眉,殘餘的不悅情緒被她羞窘的表情完全驅散。
「你廢的是腳又不是手,自己拿!」她把整個提籃塞進他懷裡。
端木柏人將提籃放置一旁草地,而後將輪椅轉了個圈,讓後方把手對著她。「推我走走吧!」
韓珞愣了下。「你確定?」之前怒聲警告她別碰他東西的,不知道是誰呀!
「不願意?」端木柏人揚笑的唇畔帶著捉弄。「我叫小草推好了……」
「她哪推得動?」韓珞皺鼻,朝在湖畔玩水的小草一喊:「小草,來。」等小草奔來,她才上前握住把手,不疾不徐地推著。
微風拂面,端木柏人閉起眼。他從不曾想過,這種漫步在湖濱散步的情景,會出現在他的生命之中。
憶起以往,就算出外遊玩,也是大批陣仗,極盡奢華之能事,而今,只有一名馬伕候著,更甚至乘坐的還是載物馬車,然而心頭的舒寧,卻是他以往所不曾體會的。
是她嗎?端木柏人張眼,朝後睨她。因她的介入,原本滿是憤恨不平的情緒,開始有了轉變,鬥智鬥力,讓日子有了活力。
「怎麼了?我推得太快嗎?」韓珞放緩腳步。
「沒事。」他回頭望向前方,眼中浮現的溫柔,連他自己也沒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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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院的前庭,猶如往常一樣熱鬧。
天氣開始轉涼,馬總管吩咐送來的點心,換成了熱甜湯,喝得大夥兒身體和心裡都暖烘烘的。
「吳伯,別暍太多,您得少碰點甜食。」韓珞軟柔的笑語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