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勢在必得。」知道接下來的話會觸怒他,韓珞頓了下,才又開口:「這個慣例,卻讓醉月樓給破壞了。」
果然,即使隱於水面之下,也可明顯感覺到他全身肌肉整個繃緊。
「你為何老愛提這件事?」端木柏人冷聲道。
「好奇心人人都有,更何況,我要治的毒與此事有關。」她不是在故意挑釁,而是想知道已變為傳奇的事實到底為何。
他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我只能說,毒是羅剎門下的。」
韓珞聽出裡頭的玄機。他不說醉月樓,卻說羅剎門,這是否代表他當初對醉日樓與羅剎門勾結的指控是假?傳聞他是因醉月樓的當家花魁擷香而盯上醉月樓,她實在無法想像唯我獨尊的他,狂戀一個人時會是什麼模樣。
「你對擷香……用情真如此之深?」
「用情?」端木柏人拉下棉布,唇畔噙著輕蔑的笑。「我甚至記不得她長什麼模樣。」
韓珞怔愣。「可……你不是還打算納她為妾?」而且他處心積慮嫁禍醉月樓,不正是為奪得擷香嗎?
「你知道得不少,又何必問?」端木柏人冷睨她一眼。
韓珞對他的諷刺不以為意。她時常出入後宮,出類拔萃的他常是嬪妃們閒聊時的話題,加上狹小封閉的世界滿是蜚短流長,要不知道也難。「我卻想不通,為何只為了擷香,就要費心毀掉醉月樓?」雖是妓院,但有多少無辜的人在裡頭?
「我不允許這個世上,有我無法得到的東西。」端木柏人鷹眸微瞇,閃過一絲冷狠。如她所說,他勢在必得,這個慣例卻讓醉月樓和擷香給破壞了。
韓珞啞然,震驚得不知該說什麼。她以為,他是因愛偏執,沒想到,他不愛擷香,做出這一切只因心有不甘。
「……有些東西,你永遠得不到。」好半晌,韓珞才有辦法開口。
「有什麼東西我得不到?我可以主宰一切。」端木柏人冷笑,根本不把她的反駁放在眼裡。「多少忠良傲骨,被我用計利誘,所讀聖賢書全都拋諸腦後,就連你,不也讓我留下?」
韓珞歎了口氣。他竟將玩弄人心當成了遊戲。「你只能逼人折服,卻不是真心付出。我留下,是為了村民,不是為了你。」
被說中痛處,端木柏人回身怒視著她。「多少人願在我腳下臣服,你懂什麼?」
「那是表面,他們的內心呢?他們願為你付出生命嗎?」韓珞伸手指向他的心口。「心,情感,你永遠得不到。」
「誰說我得不到?」端木柏人倏地攫住她的手腕,手用力一帶,將她拖下。
韓珞甚至來不及驚呼,整個人落入池子,感覺又被人帶上,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卻發現她的背抵上池沿,被他用胸膛困住,動彈不得。
「你想做什麼?」韓珞想維持語音平穩,然而狂跳的心卻破壞了她的努力,貼近的體熱將她的肌膚燙得炙人。
「我得不到你嗎?」端木柏人勾起冷佞的笑,健碩的體魄緊密地擠壓著她。「只要我想要,沒有得不到的。」
「放、放開我……」陌生的男子氣息竄入鼻際,韓珞抵住他不斷貼近的胸膛,向來冷靜的心思被慌亂取代,幾乎無法思考。
「得不到?你說呢?」端木柏人貼近她的耳畔低語,逼她示弱。
韓珞別過臉,狠咬下唇,卻抑不住發顫的心慌,曖昧的氣氛將她應變能力全然擊潰,無力招架。
她身上的幽香隨著貼近縈繞鼻息,端木柏人身上竄過一股熱流,原只想逼她改口,但她玲瓏的曲線透過濕衣貼伏著他的,還有她倔強咬唇的模樣,想要她的慾望陡生,變得強烈。
察覺到他的變化,韓珞更慌了,她攀住池沿,掙扎著想上去,卻被他大手一伸,不但把她扯回,浸了水的外衣不堪拉扯,裸露出大半雪白的肌膚。
「啊!」韓珞驚喊,半褪的衣袍限制住她的動作,她無法逃離,只能揪緊敞開的衣襟,閉眼坐以待斃。她聽多強取豪奪的事了,女人的清白對這些權貴而言,只是用完即丟的玩物,根本無足輕重。她逃不掉了……
端木柏人低頭要吻她,她輕顫的眼睫,卻頓住他的動作。
他瞇起眼,為體內灼燒的慾望感到震驚不已。他從不用武力逼女人就範,他有足夠的自信與能力,讓甘願為他暖榻的人前仆後繼。
他怎麼了?難道是受傷之後不曾碰過女人的禁慾生活讓他失控了嗎?視線掠過她,白衣被水浸濕使她的胴體若隱若現,更是讓他想要她想得發疼。
她真以為他是她所想的那種衣冠禽獸嗎?這個念頭令他發怒,端木柏人雙手在她腰間一托,將她送上池沿。
「走。」
突然脫離了鉗制,韓珞橫倚池邊,揪住散亂的襟口,愣愣地看著他,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發生什麼事。她逃過了?勢在必得的他?怎麼可能!
她知道她這樣玉體橫陳的姿勢有多誘人嗎?端木柏人抑住體內急竄的火苗,告訴自己那是被挑起的怒火。
「走。」他又說了聲,仰首閉眼,不再看她。
韓珞踉蹌站起,將衣袍攏得死緊,想起方纔的無力抗衡,忍不住發顫。她轉身要離開,但才一邁步,步子又停了下來。
他一個人怎麼辦?怎離得開浴池?他為何要她走?他為何……停下?望著他的側臉,韓珞心頭滿足慌亂及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冷靜點,你是大夫!韓珞閉眼,雙手緊握,不斷鼓勵自己,好不容易,心才鎮定下來。不顧濕淋,把衣服重新穿戴整齊,她深吸口氣,走回池邊。
「時間到了,該起來了。」她必須用盡所有勇氣,才有辦法說得平穩。
「為什麼不走?」早從她發出的聲響聽出她沒有離開。端木柏人抬眼,看向她。
他的視線,讓她想起被他貼緊的畫面,韓珞的臉,無法抑制地燒紅起來。「我是大夫,這是我的職責。」她藉由替他拿來衣物和棉巾,避開他的目光。
職責?
你只能逼人懾服,卻不是真心付出。她說過的話浮現腦海,端木柏人瞇起眼。他不喜歡聽到這兩個字。
他雙手撐住池邊,藉由水的浮力坐上池沿,抽過她手上的大棉巾覆住自己。
「鞭子。」他命令道。
韓珞將鞭子遞給他,還在猶豫該不該扶他起身,他已手腕一抖,用鞭子將輪椅拉來。
「轉過身去。」
知他要自己站起,韓珞依言轉身,沒多久,一隻手自後抽走她手上的衣物。身後傳來穿衣的窸窣聲,她握緊還懸掛臂上的外袍,靜靜等著。
「職責已盡,你可以走了。」
一回頭,韓珞看見他坐在輪椅上,灼然的視線緊凝著她,眸中除了怒火,還有一抹另有涵義的熾熱火焰。他托她離池的觸感彷彿還停在腰際,韓珞心顫了下,唇咬得更緊。
「你的外袍。」她遞給他。
端木柏人沒接,反而若有所思地直視著她。
「我會的。」他突然冒出一句。
「咦?」韓珞愣住。
「心和情感,我會得到的。」他狂佞地宣揚,充滿自信。
他肆張的視線,直勾勾地望進她心坎,韓珞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卻退不出他傲然的氣息。
他們彼此都感覺得到,有一些東西變了,原本只是兩人鬥智的角力,如今,卻摻雜了男女情愫在裡頭。
端木柏人推動輪椅,要離開浴齋。
「你的外袍。」韓珞回神,遞上。
「披上。」端木柏人卻只是拋下這句,頭也不回地離開。
捉緊手上的衣袍,韓珞咬唇。他的停手,和他的關懷,這些,是他的真心,還是他想要實踐宣言的伎倆?
向來靈黠清明的思緒,如今卻亂成一團。
第四章
這一夜,韓珞失眠了。
看著睡在身旁的小草,韓珞輕歎口氣,閉上眼,腦海中儘是那雙狂烈燃燒的眸子。
相處了這些日子,他不曾用男女天生的差距逼她,即使要她服侍他藉以戲耍,也不曾對她肢體碰觸,沒想到他卻突然逾越了,逼得她慌了手腳。
想到那時的反應,韓珞蒙眼,懊惱不已。她怎能就這麼傻了?只能發出那種毫無作用的喊聲,完全忘了利用她所熟知的穴道及人體弱點掙脫。
他離去前的宣言,又是為何?不甘被她說中,還是……真對她另眼相看?
一思及此,韓珞的臉整個發燙。想什麼呀!她輕斥自己。那種人,為他臉紅個什麼勁!他哪懂得什麼感情?只不過是不服輸的心態作祟罷了!
明明是個大人,卻像個幼稚的孩子,只要想要的東西都要得到手!韓珞輕哼了聲,一整心思,想盡快入眠。
然而,糾結的思緒,卻仍纏繞一整夜,揮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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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總是單獨前往治療的韓珞,這次多了個陪客。
小草提著藥箱,跟著韓珞進到內室,見到端木柏人,先是開心笑了,而後好奇地東張西望。她的一身髒污已被洗淨,換上臨時找出的孩童衣裙,雖稍嫌太大,但白淨小臉襯著漆黑大眼,可愛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