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愛著韓毅?」無名火灼燒,端木柏人面有慍色。
怎麼推論出來的啊?韓珞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若不是他,她無法想像,困了她這麼久的迷障,竟能如此輕易破除。定是這些日子事情太多太忙,讓她得以跳脫出來,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
念在他讓她豁然想通,和他這些日子教導小草識字的分上,她就和顏悅色些吧。
「待會兒我讓人送藥來,藥方有些變動,會比以前苦。」沒回答他的問題,韓珞開始收拾器材。「你打算什麼時候讓韓毅接手?」
「再說。」早知韓毅醫術拙劣,全賴她暗中相助才爬到今日的地位,他又怎麼可能拿自己的身體當賭注?
韓珞莞爾。這是不是代表他對她的醫術予以肯定呢?「決定後請再通知我。」她提起藥箱,朝小草招呼。「小草,走嘍!」
牽著小草的手走出,關上房門,想起他的舉止,她忍不住又笑了。直至走了段距離,她才停下腳步,蹲下與小草平視。
「他……人真的不壞,是吧?」韓珞溫柔地輕撫小草的臉頰,臉上漾滿了笑,心頭有種甜甜的感覺在發酵。「或許,他真能奪走我的心哦!」
話一出口,她驚訝搗唇,臉紅了起來。她竟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
感覺有人拉她的手,韓珞回神,看到小草開心地對她笑,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走吧。」她起身,牽著小草的手,往偏院走去。
直至她們去得遠了,一臉憤恨的韓毅才從轉角走出。
想到她含羞帶笑的嬌媚神情,斯文的臉扭曲。孤男寡女在房中獨處那麼久,還笑得那麼開心,鐵定有鬼!
他忿忿地踹了欄杆一腳,拂袖而去。
第六章
「韓大夫,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馬總管不停地哈腰欠背,急得滿頭大汗。
昨晚少爺只交代有訪客,但並未說明來人身份,直至今晨問了載來訪客的馬伕,才知道來者何人。
老天爺啊!韓大夫不會以為是他透露的風聲,一氣之下直接走人吧?
一思及此,馬總管腰彎得更低了,只差沒直接跪下。「我真的不知道韓駙馬來,韓大夫您千萬別生氣呀!」
「您別這樣。」韓珞急忙伸手相扶。原來馬總管在她為村民看病時一直盯著她瞧,是為了這件事。「這不是您的錯。」她知道心高氣傲的端木柏人不可能會去問馬總管,這定是他利用人脈自己查出來的。
馬總管驚疑抬頭,見她真的沒生氣,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要不要我派人去教訓教訓他?」這兒是他的地盤,管他什麼駙馬?照樣整得慘兮兮。
「馬總管!」韓珞哭笑不得。「小草還在,別教壞她。」
馬總管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頓了半晌,又小小聲地開口:「真的不要?」
「不、要。」韓珞堅決否定。「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不然這樣吧,」馬總管很想盡點力。「待會兒我就讓人把他的房間移到偏院,讓他見不到您。」
堂堂駙馬怎受得了住下人房?韓珞失笑,怕馬總管真這麼做,一正神色,認真說道:「馬總管,您的心意我很感激,但真的不要這麼做。」
「好、好——」馬總管悄悄看了她一眼。韓大夫不會還對駙馬舊情難忘吧?正要開口探詢,眼角瞥見的身影拉過他的注意力。「咦?張大嬸,你怎麼還沒走?」
韓咯回頭,看到一名老婦神色慌張地站在那兒。
「我剛肚子痛,去茅坑……」老婦不知所措地直搓手。
「要不要緊?我幫您看一下吧!」韓珞關心走近。
「沒關係、沒關係,上完茅坑就沒事了!」老婦臉色一變,退了數步。「我還有事忙,先走一步了!」急急丟下話,她近乎跑步地從偏門離開。
「唉,她也真夠苦命了。」馬總管歎氣。「身體不好,偏老公愛喝又愛賭,家計全靠她一人撐著,欠了兩年租,我都不知該怎麼跟她收。」
「不能直接免了嗎?」韓珞擰眉。張大嬸因為操勞過度,身子很虛,所以一直都治不好。
「不行吶,此例一開,我怎能讓其他人信服?我已經很通融她了。」知道她有苦衷,所以他也就睜隻眼閉只眼。
「嗯。」韓珞點頭,明白馬總管的職責所在,沒再為難他。
這世上,能不能多點公平?她畢竟只有棉薄之力,無法助眾人脫離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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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療程是在浴齋進行的。
雖然之後,都沒再像第一次被他整個人拖進池裡那麼狼狽,但他還是堅持不讓僕婢幫忙,幾次下來,她依然無法習慣,老是被他耍得面紅耳赤的。
韓珞按了按發燙的頰,整定心神,才走出浴齋。經過庭院時,她提起裙角,小心不讓泥土染髒。每回幫他,總免不得弄濕裙擺。
「師妹!」身後的呼喚頓住她的腳步。
韓珞回頭,望著那張曾經熟悉的臉,心裡已沒有任何感覺。
「有事嗎,師兄?」她不著痕跡地放下裙擺,頷首招呼。這幾天,或許她忙,也或許馬總管故意安排,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他獨處。
「端木公子都沒提到我的事嗎?」韓毅焦急地劈頭就問。自從那次被驅離,他就再也沒踏進過瑞木柏人的房門。
難得太子指定派他前來,待了三天,他卻連把脈的機會都沒有。想到那天的情景,韓毅恨得牙癢癢的。
明明是端木柏人要他把脈,結果韓珞才一離開,他就把手伸回,神色冷戾地把他刮了一頓,說他徒具虛名,說他憑妻而貴,句句都利得像刀,偏又都指桑罵槐,讓他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吃了一肚子悶虧。
韓珞望著他,心頭只感到憐憫,他的心,已被權勢名利給侵蝕了。「他沒提過。」
「這麼吧,你能不能失手一回,扎錯穴道或什麼的,至少讓他給我看一看。」已無法可想,韓毅涎著臉請求。
他雖貴為駙馬,所娶的公主卻是來自皇室勢力最弱的一支,加上最近表現不佳,在宮中根本就無法吭聲,好不容易被指名,他就等著端木柏人這次機會,好能重新獲得聖上的賞識,結果,他卻連手都碰不到!
他竟墮落至此,連這種話也說出口?!韓珞麗容整個沉下,嚴厲喝道:「我不能拿患者的生命開玩笑!師父教過的你都忘了嗎?」
「你還氣我嗎?師妹?」見她動怒,韓毅改採柔情攻勢。「其實我心裡最愛的人還是你呀,娶了公主是不得已的。」
一時間,韓珞只覺想笑,笑自己竟曾為這樣的人心傷。
「很抱歉,我幫不了你。」不想再聽他虛假的言語,韓珞閃身就要走。
「站住!」韓毅一把攫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怎麼?捉到端木柏人這條大魚,連舊情都不顧了啊?」他加重手中力道,嘴臉猙獰又下流。
「別用你的齷齪心思來看人!」她怒道,用力拉扯,卻扯不回自己的手。
「我齷齪?!」不顧她手上已泛紅,韓毅咬牙切齒,一把將她拉近。「你就乾淨到哪裡去?和那男人待在浴齋那麼久,出來還眉開眼笑的,這種醫法,難怪端木柏人捨不得放!」
「你!」韓珞氣得說不出話來,另一隻得空的手用力捶打他。「放開我!」
「住手、住手!」被捶得疼了,韓毅更火,另一隻手又抓住她的手.「早知道那時我就嘗過你再放手,白白便宜了端木柏人!」
韓珞怒極,用盡力氣掙扎,卻完全掙不開,見他要吻她,趕緊低頭避開,被他吻在耳際,那噁心觸感讓她快吐了。
「什麼時候我的宅第可以任人如此放肆了?」突然響起的冷冽嗓音,彷彿將週遭空氣全然凍住。
韓毅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放開了手。一回頭,迎上的鷙冷視線讓他幾乎軟跪在地。「端……端木……公子……」要命,怎會被他撞個正著?
不想被他看見狼狽的模樣,韓珞背過身去,咬唇忍淚,用力抹去耳際的感覺。
將她的動作當成心虛,端木柏人眸色更加沈冷,毫不留情地射向韓毅。
「我……我……」韓毅雙腿打顫,連句話都說不全。
「走。」
平板一字,聽進韓毅耳裡卻似天籟,他趕緊連滾帶爬地逃離原地。
韓珞握緊泛冷的指尖,緊緊閉眼,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對他。這畫面看在他眼裡,會覺得她是自作自受,還是會誤以為她和他糾纏不清?
沉默的氣氛,像在凌遲她的心。韓珞深吸口氣,鼓起勇氣。
「我……」一回頭,解釋的話語飄散空中,他已不知去向。
望著空無一人的庭園,韓珞咬唇,懊喪得直想掉淚。
他……肯定是誤會了吧……
她怎麼了?他怎麼想,又有什麼重要?她何必為了這點小事難過?心音不斷吶喊,卻抹不去心頭那股強烈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