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件事?」瑾元捧著酒杯,不動聲色地問。
「造反。」
那人的聲音本來不大,但是場中卻陡然安靜下來。雁融感覺到所有人都霍然抬起頭,吃驚地看著他們,像是在等瑾元怎麼回答。
瑾元淺笑著撥開那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挑眉問道:「你以為我今天請你們來吃飯,是為了謀反嗎?」
「難道不是?」對方的口氣卻像是在挑釁。
瑾元繼續保持微笑,「我若是想造反,就憑你們幾個,還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桌上忽然有人碰翻了酒杯,還有幾個人霍然站起,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雁融被身邊的一個壯漢推開,輕呼一聲摔倒在地上。
瑾元淡淡地瞥了眼場上的形勢,笑問道:「怎麼了?我請你們來喝酒找樂子的,幹麼一個個擺出凶神惡煞似的臉來?看看,還傷及無辜。那位小兄弟,沒摔疼了你吧?」
雁融急忙站起來,低著臉搖搖頭。
那個撞倒他的大漢卻忽然叫了起來,「喲,這小夥子俊得像水蔥似的,比大姑娘還好看。」
她心中暗叫不妙,急忙想抽身逃跑,卻被那人緊緊抓住手腕,嘖嘖讚歎。
「這手腕也細嫩,我今天算是知道什麼叫柔若無骨了。過來,陪爺喝杯酒。」
雁融心中驚慌,表面還要強作鎮定地說:「這位爺,在下只是送飯菜的,不是這樓裡的人,不陪酒。」
「不陪?」那大漢立刻翻了臉,將手中的酒杯往她臉上一潑,喝道:「爺給你臉你都不要?」
雁融眼睛裡被酒水灑進,一時間睜不開,掙扎著想躲到一旁,倏然間被人扶住肩膀,那低沉得有些陌生的冷峻聲音震得她心頭顫慄——
「這位小兄弟既然已經說了不是清音樓的人,你又何必為難他呢?」
是瑾元!
她真不想讓他在自己這麼狼狽的時候注意到她,她知道無論她怎麼裝扮,瞞得過別人,也不可能瞞得過他,畢竟,他們是有著肌膚之親的夫妻,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還是被他抓到了。
她想抽身離開,但是瑾元的手緊緊抓住她的肩頭,那種帶著疼痛的壓力讓她無法移動半步。
瑾元的聲音裡還帶著懶洋洋的笑意——「看看,你把人家小兄弟的衣服都弄髒了,讓他回廣德樓去還不被人笑話?小兄弟,走,和我到裡間去換身衣服。」
他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扣著雁融的肩膀將她扯到身邊,拖拽著往前走,身後還傳來那些人放肆的笑聲,「王爺,不是看著人家好看,動了邪念吧?」
瑾元回頭笑道:「本王可沒有斷袖之癖。」
出了花廳,來到一間房前瑾元一腳踹開了門,門裡有幾個女子正在說話,被他嚇了一跳,剛要笑著湊過來,瑾元冷著臉說:「出去!」
那些女子見他臉色如此難看,都不敢再說什麼,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了。
「你欠我一個解釋,承德王妃。」瑾元一字一頓地說,托起雁融的臉,他的黑眸如鷹一樣銳利地鎖住她尷尬的神情,「堂堂承德王妃,居然裝扮成夥計混進清音樓來,你想做什麼?」
「我……」雁融真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如果我不在,你以為這種時候誰會救你?你知不知道這是哪裡?居然就這樣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我知道你向來膽大,可是這一次你也未免大膽到出格了吧?」
瑾元的震怒激起了雁融之前積壓在心底的鬱悶,也揚聲回答,「我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這裡是哪裡。不錯,這是青樓,是你們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我來這裡為的是什麼不需要告訴你,就如同你和於香香的事情,我也從不過問一樣。王爺!」
瑾元的黑眸瞇成一條縫,看著她輕顫的嘴唇和蒼白的臉色,忽然將她一下子推倒在床榻上,扯開了她的衣服。
「幹什麼?」雁融抗拒著,沒想到他會突然對自己下手。
「你既然知道這裡是青樓,是男人找樂子的地方,你也有膽子進來了,還猜不到我現在要做什麼嗎?如果剛才我不在,這件事沒準就是別人對你做了!」
瑾元滿心怒火,氣雁融對自己的不珍惜,一想到剛才她受辱於南山將軍手下,他就恨得兩手發癢。但是此刻不宜在清音樓對那些人發威,只好將怒火暫時發洩到這個始作俑者身上。
他扯散了她那個難看的小廝髮式,扯掉了她身前浸透著酒味兒的青衫,一個熱辣辣的激吻從她的唇上一直滑到她的下巴和脖頸,來到了她的胸前。
「瑾元,不要……」她再也無法故作堅強,眼角已經沁出淚水,她渴望被他擁抱,但不該是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這樣的情景之下。
但他的雙手如鐵箍一樣將她禁錮在他的身下,她掙扎只會讓他對她加劇了懲罰的力度。
她只好癱軟了身體,無力地迎接著他的侵犯,但是他卻在這時因為聽到她的啜泣聲而停止了動作。
他驚詫地看著雁融那羞辱的表情,問道:「現在和我親熱,是那麼不能讓你容忍的事情嗎?」
他說不出此時心中的滋味,是失落還是憤怒,起身乾脆想走,忽然被什麼拉扯了一下,回頭一看,只見雁融一隻手死死扯住他的衣角,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他的心驟然又軟下來,回身將她抱住,唇壓著她的額頭,歎息道:「我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像沒有一句話可以說對,也沒有一件事可以做對,什麼時候能對對方坦白一些?」
「你做得到嗎?」雁融輕聲問道,在他的懷裡抬起頭,「你找這麼多人來清音樓吃飯的目的是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瑾元忍不住又挑起眉,「那你穿成這樣出門給我惹事的目的又是什麼?你能說嗎?」
她咬咬唇,知道兩人這樣僵持下去不會有結果,於是心一橫,攤牌了,「有人和我說,你現在有危險,但這份危險你並不自知。」
瑾元眉骨一沉,「誰說的?」
「這個……我暫時不想說。」
他沉吟片刻,哼道:「你不說我也知道,老二是吧?只有他會和你多這樣的嘴。」
雁融沒想到他一下子就猜中了,因而歎道:「你們不愧是親手足。」
「一半親而已,我們同父,但不同母。」
她破涕為笑道:「這還要爭執?誰家裡不是有這樣一大堆的兄弟姊妹。」
「你有經常讓你頭疼,給你惹麻煩的兄弟姊妹嗎?」瑾元的神色很是有幾分惱火。
她悵然道:「當然會有。只是……我盡量不讓自己去記得他們對我的不好,不管怎樣,我們都是一家人,即使一輩子也不可能親親熱熱,但最好不要是仇人。」
「要是有人偏偏不讓你過平靜日子,就是要折騰你呢?」瑾元的口氣有些咬牙切齒。
她認真地看著他,「陛下總給你惹麻煩?你確定是對方的錯,與你無關嗎?」
瑾元捏緊她的腕骨,「你可是我的妻子,怎麼好像在替他說話?看來……他送你的那串項鏈起作用了?」
她聞言一下子推開他,跳了起來。
瑾元悠然問道:「怎麼?生氣了?」
「你若懷疑我什麼,就……休了我吧。」
她忽然吐出的這句話讓他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休了我,也省得你再對我不放心,一天到晚猜來猜去的,想來你一定很累。」她苦笑道:「我就累了。」
「休了你?」他眉尾一揚,「你這麼賢慧,又沒有失德之處,我為什麼要休你?休了你,外面的人會說我連這麼好的老婆都不要,一定是瘋了,陛下也不會放過我。」
雁融歎道:「你從來都不在乎別人的話的。」
「但是我說過,你是我的人,我絕不會給任何人機會得到你。」
他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句話像是可以咬碎什麼人似的,她還來不及多想,轉瞬間,已經被他重新摟回了懷裡。
「雁融,記住,你是我一個人的,不要抱著什麼幻想,期待我會休了你,然後琵琶另抱。」他霸道地威脅,唇舌卻溫柔地撩過她的耳垂。
她渾身一陣輕顫,偎在他的懷中,許久才又開口道:「我已經說了我的秘密,那你呢?是不是能對我坦白?」
「你說今日的筵席?」他果然公平地和她交換起秘密,「這只是我試探南山將軍那群人的藉口而已。」
「看他們會不會幫你造反?」
雁融大著膽子問出了這句話,卻惹得他一陣放肆的狂笑。「誰說我要造反?我好好的王爺不當,為什麼要造反?」
她抿了抿唇角,有句話想說卻沒有說出口——天下人都在議論的那則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沒想到她沒有問出口的話,他卻替她說了,「你想說既然我握有那個遺詔,又怎麼可能不想著造反,是嗎?」
她沉默片刻,終於還是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