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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惜之

  不想了,說不想,他偏填滿她每根神經,明明他在她的生命裡,不過短短的幾百分之一,卻每個美好回憶裡都有他的身影。

  不想他!

  殷艾為自己盛妝打扮,說到做到,她要加入一場場成人遊戲,不要在這裡想喬力夫,不要讓他的影響無遠弗屆。

  挑件最亮眼的黑色洋裝,換上特製皮鞋,穿上它,別人看不出她不一樣,她能保持平衡,能舞出娉艾的韻律優雅。

  腮紅眼影,她罩上面具,徹底掩去失意,今夜她是神秘女性,不教人看穿她的心虛憂鬱。

  出門吧,去夜店、去PUB,去所有能讓她言行一致的地方,她要找很多男人,要在不同的床上清醒,要品嚐不同的戀愛,享受和肉體有關的所有快感!

  背上包包,打開門,殷艾看見力夫站在門外,她……停電。

  「要出門?」沒有陽光和笑顏,冷淡的問句,問出他們的疏離。

  「對。」倔強點頭。

  「和男人?」怒氣在口吻中洩露。

  「對。」

  「開始進行你的成人遊戲了?」他盡全力壓抑怒濤。

  「對。」

  抓起她的手,他將她上下看個仔細。「不錯嘛,抓到要點,開始學習裝扮?」

  「對。」她假裝他的口氣是恭維而不是諷刺。

  對對對,她要說幾個對?該死的女人,她將他惹火了,他的諷刺轉為嘲笑。「這雙鞋會讓你的腳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

  倒抽氣,他明指她的缺陷?

  不,那不是缺陷,是特殊、是與眾不同。抬高下巴,凝住淚水,她極力掩飾自鄙。

  殷艾的表情教他恨透自己,他一天到晚教導她自信,他卻來打擊她好不容易成軍的自信。

  「沒錯,正常的雙腳會讓男人樂意拿我當目標。」她張起刺,變成豪豬,用尖棘保衛驕傲。

  她的話殲滅他的自厭,憤怒上升,恨恨地,他再次同她對壘。

  「你以為戀愛和一夜情是相同東西?」

  「不一樣嗎?真抱歉,我的經驗不如你多。」話撂下,她轉身往電梯方向走。

  他拉住她的手臂,不讓她前進。

  「你做什麼?」

  「實現我的承諾。」他攔腰,將她抱進門。

  「什麼承諾。」

  「我答應當你的老師。」

  「抱歉,不想學畫。」殷艾扭動身體,企圖掙脫,可惜男人的力氣太大。

  「你也承認對於愛情我的經驗比你多,所以除了畫畫,我可以教你兩性之間。」說話同時,他近乎粗暴地踢上門。

  她不懂他的憤怒。

  他和娉艾卿卿我我,合理:他在一群寶貝中享受被崇拜的眼光,合理。

  就是他在這裡,他把自己攪進麻煩,是全然的不合理。

  她亂了,弄不清他的思維。

  進臥室,他把她扔進床間,恨恨地除去她的高跟鞋。白癡,正常女人穿高跟鞋已經夠受罪,她不正常的長短腿,沒事幹嘛學人家穿高跟鞋?

  「吸引男人,靠的不是高跟鞋,而是嫵媚。」他亂叫,順帶推翻自己對女人的品味。

  他衝進浴室,打濕毛巾,擠出卸妝乳,胡亂在她臉上亂抹。

  說亂抹,他還是來回幾次,把她的臉洗出潔淨清新。

  「你以為把臉當成畫布,就能畫出一張讓人驚艷的臉龐?錯!自然是美,刻意是矯作,懂了沒?」他大吼。

  她沒回話,腦袋裡亂哄哄。

  為什麼?干百個解釋不通,包括他的出現與憤怒。

  力夫走到衣櫥間,翻翻挑挑,挑出一件「正常服飾」,他要把她身上暴露的禮服除去,要她回歸本來面目。

  踅回床邊,沒考慮過男女分別,用力一扯,嘶地,扯掉她的小禮服,雪白的肌膚在他眼前展現,兩人都怔住了。

  他瞪殷艾,她也回瞪力夫,她沒錯,她不認輸!

  就這樣,四目相望,誰都歪言語,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些什麼。

  然後……長長地,他歎一口氣,俯下身,吮住她的唇。

  衝突在瞬問消失,夜變得溫柔美麗,不該發生的事再次發生,但這一切並不教人感覺突兀,彷彿天雷之後地火必定出現,彷彿冬季之後,接踵而至的一定是春天。

  她也歎氣,自制力派不上用場,殷艾任由自己在慾海間浮沉……

  圈住他精碩的軀體,她知道,她完了。

  ☆☆☆☆☆☆☆☆☆☆  ☆☆☆☆☆☆☆☆☆☆

  屋裡的藍,逐一回到它原本的佔據地,殷艾的時間再度讓陽光男孩作出分割,以為結束的紛亂重返歲月,她不確定該開心還是憂懼。

  她想玩成人遊戲,他說奉陪,他毛遂自薦,說要找到比他更擅長成人遊戲的優質男生不多見。

  他們訂下規炬,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

  兩個人說好了,誰先說出愛,誰就輸掉這一局。

  這是遊戲,你會喜歡玩遊戲,不會愛上遊戲,你會沉迷遊戲一段時間,絕不會在遊戲身上幻想永遠。

  他開始教她畫畫,一幅幅的作品經由他的指導,變得鮮活創意,他推翻繪畫老師的批評,給了殷艾無數自信,她開始相信自己有本錢成為梵谷或達文西。

  他們每個星期都去看電影,從華納威秀到西門町,他們走過台北大大小小的電影院,對每部電影提出見解或批評。

  大部分時間,他們有相同看法,然後在異口同聲時,開心大笑。

  他常帶來鮮花,常為她製造驚喜,就像真正情人會製造的浪漫,他沒自誇,對於愛情,沒有人比他更行,她想,假使不談責任與承諾,他絕對是滿分情人。

  下班後,他總是在,他教她畫畫、陪她工作,偶爾他也有模有樣地拿起公文作研究,她大笑,說他怎麼看都不像企業家,他說,再不像也得有三分樣,他承諾過母親,將來要接手公司。

  他們並沒有天天做愛,但天天相擁而眠,睡前,他們談書、談藝術,雖然殷艾不懂經濟,偶爾她也會在公事上提出有用的小見解。

  白天,他不在身邊,莫名恐慌會跳出來,戳她幾下,弄得她膽顫心驚。

  她時時擔心東窗事發,憂慮親人的鄙夷失望,她知道生命的盡頭是天堂或上帝,那麼愛情盡頭呢,是不是憂傷哀戚?

  對於愛情終點,殷艾沒有實戰經驗,只能運用想像力,試著幻想解析,倘若走到那一天,力夫會使出什麼樣的高超EQ,為兩人解套關係。

  「艾燜煙格裡?」他從身後抱住她的腰,他喜歡同她親暱,沒想過這是夫妻間的專屬動作。

  她記得這個約定,他說,心情不好就說艾燜煙格裡,他會找出冷笑話來逗她。

  「沒有。」她敷衍。

  假使她現在提分手,他會在意?恐怕不會,對於愛情,他不支付真心,愛情之於他不過是短暫追逐,何足介意掛齒?

  「一定有,不然你的眉毛不會結繩記事。」順順她的眉心,三百六十度按摩,他按去她的失意。

  「我要升職了。」她找到話題,拋出。

  「不簡單,你進公司還不滿一年。」看來,希特勒學長對殷艾真的很看好。

  「再七天就十個月。」歲月如梭,不是誇飾法,時間在彈指間流逝,快得讓人心驚,和力夫在一起,已經超過半年。

  「這回要升你作什麼?」

  「美術指導,有條件的。」

  條件?果然是學長作風,他怎會無條件對人好。「什麼條件?」

  「在這次的廣告拍攝中擔任主角,娉艾的檔期排滿了,他們要不到時段。」自從娉艾大紅,公司上下,開始向她要求娉艾的簽名。

  「所以他要你下場,魚目混珠?」力夫怏怏。

  魚目混珠,真貼切的形容詞,娉艾是珍珠而她是不折不扣的魚目。

  沒錯啊,找不到珍珠,就到菜市場挑兩斤魚目來充數,反正在電視上,效果不壞,就像他們會拿油漆充當咖啡一般,心臟小酸一下下,她鼓頰,不滿魚目混珠論。

  「不行嗎?老闆說我不必走路,只要坐在月亮模型上,讓風吹動我的頭髮就行。」

  月亮是假的,美女也假,負負的正,說不定廣告拍成,效果比真的娉艾更搶眼。

  「誰說看不出來,我一眼就能看穿。你是你、娉艾是娉艾,明明不一樣,他當觀眾都是傻瓜?去拒絕你的老闆,說家人不准你拋頭露面。」他說得生氣,坐進沙發裡。

  「理由不成立,憑什麼娉艾能,拋頭露面我不行?」

  瞇眼,她跪進沙發、湊近他,作出恍然大悟表情。「我懂,你在嫉妒,你愛上我了?」

  「沒有。」他反對,轉開身。

  她調皮地從背後抓住他的衣服,頭從他手臂下繞到他面前,笑眼問:

  「你有!」

  「我沒有。」力夫扒開她的手,還給她同樣的笑容:「你在測試我?」

  「是啊。test,test,喬力夫,你是不是愛上章殷艾了?」

  殷艾當然瞭解,他不會愛上她,就像飄泊的雲不會佇足:她當然知道,他們之間甜蜜成分很濃,就像春天綻放的鮮花,芬芳美麗,卻撐不過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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