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少向誰掏過心事,可是在她面前就是會不由自主的把心底藏得深深的話說出來。
「那是因為你有那樣的才情,那樣的心眼,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你死我活覺得城府深的男人很陰沉?」
很意外朱非會問出這樣沒自信的話來,施幼青微微笑,舉步向前。
「要成就霸業的人,就非有他人所沒有的慎密心思才成。」
朱非若有所思,「這話只有你敢同我講,也只有你會毫無忌諱的說。」
冷不防的施幼青卻扇了自己一個耳刮子。「請八皇子原諒奴婢口無遮攔!」
管不住的嘴又闖禍了!
真是的,她就做不到少言謹言和無言嗎?
沉默這桶金她大概一輩子都拿不到手了。
「你在我面前永遠可以不用考慮什麼話能說,什麼不該說。」朱非不希望唯一可以接觸到他內心的女子也跟其他人沒兩樣。
這是多大的恩賜,可她如泉的水眸裡一點歡喜也沒有,反倒低下頭,只剩下濃長的睫毛顫動著。
她當然不會知道,這種斂去所有表情的她叫朱非如何的心動——
朱紂住的蘭宮也曾是八皇子的住所,已經過了束髮年紀的朱非在外面有自己的府邸,卻因為皇上開恩和重用,經常往返於皇宮和自己的府衙。
東西六宮因為進駐的主子不同,受寵程度不一,整座寢殿也都散發著主兒們的風格,在施幼青看來,八皇子的母后,也就是吟貴妃這間宮殿素雅大器,銀杏樹參天崢嶸,不過也才初春,千枝萬葉碧色慾滴,諂媚的橫舒斜展,枝葉繁茂的不得了。
皇宮裡的四季從來不是四季,都是人為肆意的結果。
至於宮殿風正寬闊,明黃正紅,標準的皇家建築。
吟貴妃不在,兩人在側殿找到了正埋在一疊上好宣紙裡的朱紂。
看見兩人,他歡呼,丟掉手裡的蒼松萬古詩筆,真奔而來。
「八哥,小青,你們來得正好,我都快無聊死了。「
幾天不見她,他實在想念的要死,心裡像是積著幾百隻毛毛蟲,老是搔著、癢著,偏生礙著皇上旨令,他哪都不能去,心裡差點憋壞了,這會兒,見著她水淨的眼,甯謐的笑,他一整個通體舒暢,這陣子的鳥氣全都無影無蹤了。
「十一皇子。」她屈膝問安。
朱紂笑咧嘴。「不要這樣,八哥不是外人,他跟我是真正能尿到一個壺裡去的兄弟死黨,你這樣喊我,我一肚子不習慣。」
「禮不可廢。」尿……這傢伙的嘴還是一樣沒長進。
「見鬼了!這樣文皺皺的你我不習慣,禮見也見過了,恢復正常吧?」
「你才不正常!」
「對啊,你都不知道我被罰禁足,哪裡都不能去,都快悶出蛋來了,最慘的是每天得繳二十篇論語、兩篇道德經給太師傅,寫得手都快斷掉了。」
「我不會幫你寫。」
這種人絕對不能同情,一同情就會順著桿兒爬上樹。
「講話這麼直白,整個內廷也只有你這丫頭了。」他一指截向施幼青潔白圓潤的額頭,手勁卻輕如藥培養棉花,他的心也是軟的,不管她說什麼都好。
「你不如說我一根腸子通到底,不適合這深宮大院吧。」
「如果你不在這,我怎麼遇見你?」
睨著兩人拌得熱鬧,自己被冷落一旁,朱非咳了聲。
「八哥,你這邊坐,父王讓你出宮辦差有什麼趣事?」知道不小心冷落了八皇子,他趕緊圓話。
朱非不自然的擠出微笑來掩飾心頭的失落感,他看得出來施幼青和老十一親近多了。
他完全像個不相干的外人。
「辦差就辦差,專心把交辦的事情做好回來交差,又不是出去玩。」知道朱紂等不及想出宮去,但是宮裡有宮裡的規矩,就算是他也不能逾越。
「無所謂,總有一天我會飛出這籠子,看到我想要看的一切的!」他握拳,意氣風發,年輕的臉上充滿對將來的寄望。
一個偷來的午後,三個年輕人忘記地位的差異,單純的一個姑娘、兩個少年,一起開心的玩耍。
想踢毽子,便自己去拔鵝的尾毛,追著鵝跑的結果把鵝嚇得好幾天下不了蛋,讓御膳房的廚子跳腳,做風箏,劈竹篾差點把手指劈進去……
直到天黑,朱紂才為時已晚的想到他那二十篇論語還有道德經還晾在書桌上。
哀然慘叫在很晚的時候從芝蘭宮傳出來,燭火,通宵達旦。
至於不知道要拿那隻玉蟬怎麼辦的施幼青,只能把它放到抽屜的最深處,當它從來不存在過。
第三章
在這樣一個完全跟外面隔絕的皇宮裡,日子飛也似的過去。
一轉眼,年過了,雖然還不到穿暖花開季節,總算不再讓人冷得縮在襖子裡抱暖爐過日子。
年節前後太醫院和御醫房的太醫,內管領,除了因為排班留下來當值的,大多都可以出宮回家和家人團聚。
司徒廣在小年夜便帶著施幼青出了宮,一直到元宵燈節的前幾天才回來。
年假過完總有那麼一點意猶未盡,上工的氣氛也不濃郁,司徒廣也沒例外,一露臉就被同僚拉了去。
施幼青心裡有數,外公這春酒一吃,不耗上半天是回不來的。
老貓不在家,小老鼠隨便收拾了下也跟著溜出了御藥房。
一想到可以看到朱紂,她的腳步不由得加快許多,十幾天不見,她才知道自己的感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栓在那人的身上。
這個年因為見不到他顯得乏味難過,只巴望可以早日進宮見到他。
芝蘭宮在文淵閣的後面,路經精緻的御花園東側,胳臂冷不防被一股力量扯住往裡去。
「咦?誰?」
「除了我你想會是誰?!」一咧白牙,聲音如低絃,是朱紂。
「每次都埋伏在半路上嚇人,膽子小的人遲早被你嚇死!」
「是誰回家過年也不會捎個訊給我,說!你有沒有想我!」他大大地不滿,把人拉進懷裡,鼻尖馬上聞到她身上與眾不同的草藥香,這讓他忐忑的等待得到了稍稍的報償。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過年的有多忙。」
大半個月不見,他的身形像抽高的玉米桿子,個頭超出她許多,鴨子聲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男性的中音,從少年到青年,變化竟在短短的十幾天。
「都忙些什麼?」瞧著她軟嫩的腮幫子,白皙臉龐漾著紅暈,他只想把她拽在懷抱裡疼惜。
「我外公是老好人,左鄰右舍鄉親父老有什麼病痛只要差人來喊,就算吃年夜飯他也照去不誤,我這小嘍囉又怎能不跟著?」
其實她完全不介意跟著外公在大寒天裡去贈醫施藥,懸壺都未必能夠濟世了,能盡一份心裡就算一份。
「累嗎?」
「不累,我這不是活蹦亂跳的回來了?」
她言笑晏晏,粉唇如櫻,朱紂能感覺到她柔軟胸脯的起伏,他的肌膚有些癢,心頭升起了異樣的感覺。
施幼青也感覺到身邊的他呼吸沉了下去,眼瞳忽地變得深濃如墨,她沒見過這種眼神,帶著狂亂,執著還有焚燒的熱切。
「我想要你。」語畢,雙手捧著施幼青小小的臉蛋,擒住她的小嘴。
他的吻起先是嘗試的,像舔著一塊上好的麥芽糖,接著發現了她的青澀,抑遏不住的飢渴吞下了她所有的柔軟甜潤。
施幼青受不住這衝擊,身子發軟的倒在他身下,他的吻帶著舒心的蝕骨溫柔,急躁裡又顧及到了她的感受,卻矛盾的火熱到讓她腳趾頭都蜷曲起來。
一個親吻滿足不了出柙的虎,他把手伸入施幼青的對襟長衣裡,覆上她令人無比遐思的柔軟,所有的理智,禮教全在他濃重的呼吸柙消失,慾望來得又凶又猛,靈活的手撩起了她的衣服。
她被吻得站不住腳,直往後傾,不由自主的反應和需索著他的放肆。
可等到朱紂更進一步的摸住她的私密處,她渾身一顫,水濛濛的眼睛不禁瞠大申吟。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他的動作像被一刀切斷,手掌壓在她柔軟的下腹,癲狂的慾望一點一點從他眼中退去。
他重重抹了把臉,才悶聲道:「不會。」
施幼青瞬間清醒,發現自己的放浪行為,她艱困的把盤扣一粒粒扭上,臉紅,手顫,「為什麼?」
朱紂看著她剛剛被撩高的裙子露出白皙如玉的小腿,嚥下喉結的困難,想了想,伸手替她一個個扣上那礙事的盤扣。
「我不想騙你。」
「夠了!」只見她的臉從驚詫到羞憤又到不知如何是好,扭過頭,羞恥心沒來由的湧上心頭,霸佔了她所有的情緒。
「你年輕又美好,你瞧,我們的人生都還沒有開始,我沒辦法給你任何的承諾。」看著她顫抖的肩膀,他真恨不得此刻的自己擁有通天徹地的本事,可以給她全部的夢想,但是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他能給自己愛的人什麼?
要是可以,他會用鏗鏘的聲音堅定的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