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殷運力於掌心,打通她兩腿的脈絡後,以指尖點了她腿上幾個穴位,便將桌上的包袱拋給她。
她疑惑的打開布巾,發現裡頭原來是女人穿的衣服,抬起頭來看他。
「換上。」他命令。
她嘴裡嘀咕著。「怎麼換?我下半身又不能——啊!我、我的腿可以動了?!」她又驚又喜,不敢相信前一刻跟廢人似的兩腿,竟然有知覺了,並同時明白,原來他剛才的舉動是要讓她兩腿可以動。
為了確定自己兩腿沒事,她還特意下床,跳了跳,轉個圈,發現除了無法運力施展輕功外,走路跑跳是沒問題的。
「好耶!我的腿沒事了,哈哈哈!」她高興的拎起裙擺,像只小鳥快樂的手舞足蹈。
楚殷也不禁服了她,心想這丫頭真有好本事,前一刻不管發生什麼事,下一刻她都可以拋到九霄雲外似的笑得開懷。
她又蹦又跳,雙頰因為開心而染上美麗的紅雲,這代表,她可以走,可以跳,也可以跑了!但開心沒多久,很快的,她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疑惑的美眸望向他。
「為什麼我一點外傷也沒有?」
他的眉角微微挑了下。這丫頭不笨,才醒來沒多久就發現了。
見他不回話,她更懷疑了,一下拉高自己的袖口,看看手臂,一下翻開自己的衣襟,很努力低頭往衣服裡瞧,還把衣裙撩得更高,試圖找到任何傷口或是瘀血。
在他面前,她毫無顧忌的檢查自己,順道也把自己最漂亮的手臂和修長的腿,全給人家欣賞,絲毫不以為意。
自幼在仙山過慣了自由自在的日子,讓她不像平地的漢人女子那般受世俗禮教約束,也不在乎舉止是否合宜,還自言自語的念著:「奇怪,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怎麼可能沒外傷?至少也該有點像樣的血口傷疤之類的……」
像樣的血口傷疤?姑娘家不最怕身上留下疤嗎?她居然說得如此輕鬆。
那顆小腦袋瓜兒動呀動的,一雙骨碌碌的眼珠子轉呀轉的,很有慧根的推敲出其中的疑點,倏地恍悟——
「啊!我明白了,原來你是故意嚇我,其實我根本沒有真正掉下去,所以才沒有被石瓦給刺傷,對不對?」不待對方回答,她又皺起眉頭,自顧自的反駁自己。「那也不對呀!如果我沒摔下去,又為何會全身疼痛、斷了筋骨呢?除非……」
她一會兒歪歪頭,一會兒又皺皺眉,努力思考的模樣煞是逗趣,最後像是被什麼給敲了腦袋似的開竅了,狐疑的抬起頭,大膽猜測。
「其實你是騙我的,我根本沒受傷對不對?」
他面無表情,但心下倒很意外她這麼快就猜出來了。
見他不否認,也不回答,水靈兒更肯定自己的推敲是正確的,禁不住大喜。「是真的嗎?我沒受傷,也就是說,我的筋骨沒斷嘍!太好了!」
她真是太開心了,腿沒事,就像鳥兒的翅膀沒斷,她的天空沒有遙不可及,依然可以翱翔天際,這個發現,令她樂不可支。
「你倒是挺樂觀的。」
「當然呀,如果換成是你,你不高興嗎?」
當然不,他會憤怒,在被人狠狠整了一回後,才知道被耍的事實,他會勃然大怒。
「別忘了,你不能施展輕功。」
「不能施展輕功,總比殘廢好吧,呵呵。」
「你不想知道為何你無法施展輕功?」
「想也知道呀,那是小黑的傑作啊。」
他頓住。「小黑?」
「你那條又小又黑的蛇啊。」
楚殷眉頭再度蹙起。這丫頭居然給他的蛇取名字?!苗疆的蛇毒和蠱毒,江湖上誰不聞風色變?她一個黃毛小丫頭,居然還笑得出來?
「那是苗蛇,有劇毒。」他冷淡的嗓音裡,特意在劇毒二字加重了語氣。
「沒關係,你一定有解藥,不然我早死了!我死了,就不能帶你去找段御石,所以你一定不會讓我死的,對不對?呵呵呵。」
在曉得這一切是騙局後,她的害怕消失了,因為她明白這人並不打算傷她,既然不傷她,又何來害怕之有?
相對於他淡漠的神情,她的笑容似乎太燦爛了點,絲毫沒有階下囚該有的樣子。
楚設唇角微揚,對她的聰明和大膽有著讚許,但同時一雙眼也瞇得更銳利了。
「不殺你,是因為我要你找出段御石,若找不到,下一次就是來真的,我相信你不會喜歡再享受一次那種刺激。」
她忙收住笑容,吞了吞口水,小心的睇著他。
「我哪敢啊?不是閒著沒事幹,給自己找罪受……」她像個小可憐一樣,委曲求全地說:「你千萬別這麼做,人家帶你去找段御石就是了。」只有笨蛋才會不怕死的去惹他。
這人像蛇一樣恐怖,搞不好吐出來的舌頭也是分叉的。
「算你識相。」他轉身欲離開。
才發誓說不敢惹他,但有些人就是天生改不了頑皮的性子,一見對方背對自己時,立刻朝他背後做出一個極盡醜陋之能事的誇張鬼臉,豈料對方又突然回過身來。
水靈兒僵成了石像,她的臉,用手指將兩隻眼睛往上拉成吊死鬼的白眼,一張嘴也被橫向勾成血盆大口,並豪邁的吐著她的丁香小舌。
誰會猜得到,這人會突然回頭,連個眨眼的時間都不給她。
他冷冷的盯著她,她只能尷尬的把鬼臉恢復成正常臉,眼珠子心虛的飄啊飄的,把臉轉開,就是不敢直視他。
幸好,人家邪王不屑跟她計較。
「換好衣服後,到前廳來。」丟下命令後,他轉身朝門口走去。
「啊,等一下。」
他頓住步伐,回頭。
「這衣服好俗氣喔,沒有漂亮點的嗎?」
他的回答,是眼中那抹精光閃閃的銳芒,直把人盯得發毛,水靈兒立刻識相的改口。
「好嘛好嘛,我穿就是了。」
很好!
收回目光,他打開門,正要跨出門檻。
「我肚子好餓喔。」
他再度頓住,沒有回頭,但光是那高挺的背影,便散發出一股威脅之氣,沉吟一會兒後,淡淡給了一句。
「我會叫店小二送吃的來,吃完再上路。」
他跨出門檻,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前,後頭又傳來小聲的一句。「那我要吃蜜汁燒鴨喔∼∼」
凌厲的目光,再度狠狠殺來,嚇得她跳回床上去,躲在棉被裡,只露出兩顆眼睛盯著他。
幸好,除了殺來幾道利芒,姓楚的沒有跟她計較,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第三章
終於∼∼
真的,終於∼∼
她終於可以好好坐下來,面對一桌的美味佳餚,實實在在的祭拜自己的五臟廟。
沐浴淨身後,她換下了大紅的嫁衣,改穿輕便的青衣布衫,一頭剛梳洗好的長髮,她也懶得等它風乾,就任其披散在肩上。
打開內房門,前廳的飯桌上已備好吃食,她衝到桌前,二話不說就抓起碗筷,狼吞虎嚥吃將起來。
與她具攻擊性的吃相比較之下,他則是文雅的,一口飯,一口菜,連喝杯茶都是不疾不徐,有條有理,不像她,像個餓死鬼,能塞進嘴的絕不客氣。
為他們張羅飯菜的大嬸,是這家客棧的老闆娘,瞧水靈兒吃得急,禁不住向楚殷提醒。
「客倌,可別讓您的娘子噎到了啊。」
「噗!」水靈兒聽得噴飯,原本雙腮鼓鼓的食物,全噴了出來。
「哎呀,瞧瞧,才剛說完就犯著了呢。」大嬸忙用布巾幫她擦擦嘴兒。
「咳……咳咳……」她是因為聽到娘子二字才噎到的好不好!
「娘子,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楚殷伸手輕輕拍她的背,淡揚著溫婉斯文的淺笑,害她傻了眼,見鬼似的瞪著他。
那神情完全不染一絲邪氣,俊朗的面孔泛著溫和的線條,先前的冷漠陰沈已不復見,在她眼前的,是一位俊朗儒雅的謙謙君子。
光是這個為她順氣的舉動,已經夠嚇人的了,再加上這一聲娘子,可讓她的下巴幾乎掉到地上。
「兩位剛成親對不對?」
「不——」
「是的。」沒給她應答的機會,楚殷直接把話搶了去,同時一手覆蓋住她的柔荑,對大嬸補了一句。「三天前成的親。」
這動作,看似柔情密意,實則警告意味十足,不准她亂說話。
大嬸喜孜孜地道:「我就說嘛,聽我那老頭說,幾天前有位俊俏的公子,抱著新娘子進門,我就猜一定是公子您,聽說夫人因為風寒,病了三天三夜,現在可好了些?」
楚殷代為回答:「已經好多了,多謝大嬸關心。」
「若有什麼需要,盡量吩咐別客氣呀。」
「我們等會兒便啟程,不勞大嬸。」
「相公,我要包一籠叉燒包帶走。」
突然插入的一句話,讓氣氛霎時僵住,楚殷緩緩轉過頭來,盯住旁邊這個叫他「相公」的女人。
「這個叉燒包好好吃,我想要帶在路上當點心吃。」她的手指著叉燒包,嘴裡也吃著叉燒包,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