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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頁     綠光

  大膽、真是太大膽了!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讓男人餵食,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凌人氣勢。她與家人再怎麼親密那也只是在家裡頭,只要出了家的那扇門,兄長們都會謹記分寸,絕不會讓任何寵溺的舉措害她惹人非議。

  而這徐映姚……她該誇她女中豪傑嗎?

  第13章(2)

  正忖著,下席有人走向徐映姚那桌敬酒,說:「欸,這男人……該不會是待罪之身的小倌吧。」

  「戚老闆怎會知道?」徐映姚懶懶托腮問。

  「烙痕啊,這手腕上的烙痕足前朝最愛的酷刑之一,不管犯了何罪總有烙痕,而依其罪烙在不同處,不同烙痕,這半月狀的烙痕……是被判終生為娼為妓的。」

  戚老闆指著其中一名小倌的手腕說。

  也不知道是這話題有趣,還是眾人為了巴結徐映姚的喜好,原本該吃飯的人也不吃飯了,全都圍了過來。

  兩名伺候的小倌登時成了被圍觀的珍禽異獸,教周凌春有些食不知味,乾脆筷子一放,揚笑道:「說來,每個國家的習俗不同,同一件事卻有著不同的解釋。」

  話落,不只殷遠,該說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她這兒。

  「殷夫人有何高見?」徐映姚懶聲問著。

  周凌春笑了笑,拉了下衣袖,翡玉環滑了兩寸,露出她腕間半月狀的烙痕,瞬間臘雀無聲,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忌憚於殷遠在場,沒人敢出言不遜。

  「鄰國大丹有種風俗,在手腕上烙下半月的烙痕象徵著向月求姻緣,尋找另一個半月呢,瞧,同樣是半月的烙痕,卻是不大相同的解釋。」

  殷遠垂眼看著她手上的烙痕,無法確定她話中真偽,可她為了小倌而露出自己的烙痕,真是太不值了!

  「我倒是孤陋寡聞了,沒聽過大丹國有這種習俗,殷夫人要是不說,我還以為殷夫人在前朝時曾犯過錯,被烙了罪犯之印。」徐映姚態度溫和客氣,用字卻是尖銳無比。

  「徐當家,畢竟我家中經營的是當鋪,鋪子裡收藏了各國風情習俗的書籍,好比今晚的宴席,就像是數百年前的鐘鳴鼎食,但較不同的是,今晚的宴會是敲鼓入席,以盤盛食,那味道近了,極有數百年前盛世的大富戶風采。」

  徐映姚挑起濃眉,思忖著她話中的褒眨。

  「再者徐當家相當風雅,今兒個的鼓樂用的是幾乎已失傳的薛鼓譜,沉而令人心安,重而令人歡騰,可見徐當家對古樂譜也頗有研究,今兒個一場食宴可以聽到失傳鼓樂,真是教人驚艷。」

  「殷夫人過獎了,哪怕是場食宴也要賓客盡歡。」

  「徐當家要是對樂音有興趣,我鋪子裡還有一本手抄本的燕樂半字譜和天平琵琶譜,趕明兒我差人送來。」

  「燕樂半字譜?」席中有人驚喊,硬是擠到前面急聲詢問。「難道是前朝宮中的御樂坊所著?」

  「正是。」

  「這……可真是真品?」

  「當然是真品,當初當進當鋪的人正是宮中的樂師魯狄呢。」

  「魯狄大師!」

  幾個人瘋狂地將周凌春給圍住,不住地追問魯狄,追問宮中樂譜下落,硬是將原本圍繞在小倌身上的話題給巧妙轉移,也奪了主人的光采。

  「殷夫人真是學識豐富,像是沒什麼能難倒她的。」徐映姚走到殷遠身邊,使了個眼色,要他借一步說話。

  殷遠瞧周凌春正與人聊得口沫橫飛,也就不打擾她興致,起身和徐映姚退到廳外廊道上,倚著白石廊柱注意著廳裡的動靜。

  「殷爺倒是疼夫人疼得緊,手上戴的是同樣的翡玉環呢。」

  「命中注定吧。」殷遠笑意不達眼眸,開門見山地問:「徐當家有何高見,想做何買賣?」

  他可不認為他和徐映姚熟識得可以借一步閒話家常,如果可以,他連句話都不想與她交談。

  「咱們之間只能交易買賣?」徐映姚微噘起紅艷的唇,主動地握住他的手。

  「要不?」他垂著眼問。

  「殷爺不覺得咱們兩家要是聯姻,這王朝第一富戶便可以重現榮景?」她喃問著,輕輕地偎到他的肩頭。

  殷遠不禁低笑出聲。「徐當家似乎忘了我已經娶妻。」兩家聯姻……當初他怎麼沒想到這般好的主意?不,絕非是他漏掉這好主意,純粹是因為徐家人骯髒得教他不屑。

  「周家賴以營生的不過是家小小的當鋪,你要是非留下她,那就讓她當妾吧。」徐映姚眉眼一挑,用著與生俱來的媚態誘惑著。

  「周家有不少兄長呢。」他真是忍不住讚歎了。

  徐映姚果真是個可以做出大事業的女人,只要能夠利用,能夠派上用場的,就連出賣自己,她都無所謂……簡直就像是另一個自己,真令人作嚼。

  「那又如何?你要是怕麻煩,可以交給我處理。」

  殷遠望向廳裡正專注聆聽,微露笑意的周凌春。「徐當家的美意,殷某心領了,因為殷某向來有原則,唯有一妻相伴,唯有妻歿再娶,沒有共擁妻妾的興致。」如果是以前的他,他會娶了她,再慢慢將徐家產業蠶食鯨吞,但現在的他只想保有眼前的幸福。

  徐映姚聞言,沒來由地笑瞇眼。「是嗎?我突然發覺殷夫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個長壽的人。」

  「什麼意思?」他眸色微冷。

  「沒什麼意思,你也別在意,我只是想到你連娶了六名妻子都莫名亡故,聽說短則三個月,最久的一個也沒超過一年,就不知道第七任的殷夫人能撐多久。」徐映姚笑得一臉無辜。

  莫名的,不安在心底凝聚,他似乎忘了什麼……

  「欸,殷夫人,你怎麼了?!」

  廳內突然傳來驚叫聲,殷遠抬眼望去就見周凌春搗著嘴,右手還拿著個杯子,不及細想,他衝進廳內將她摟進懷裡。

  「凌春,你喝了什麼?」他一把拿過她手中的杯子。

  周凌春神色有些呆滯,更夾雜了些許的難以置信。

  倒是一旁有人喊著要找大夫,也有人開口解釋著,「殷爺,你別誤會,有些食宴總是會準備甘草湯,這是解毒用的,不是毒啊!」

  殷遠聞言,喝了周凌春杯子裡的茶湯,確定如那人所說無誤。

  的確,有些食宴為免有人從中下毒,確實會在宴席上準備解毒湯,如今他喝下也並無不適,那為什麼……

  「凌春……凌春?!」懷裡的人緩緩滑落,彷彿身體失去了力量,就連搗嘴的手也鬆了開來,露出滿手的血。

  殷遠目訾欲裂,隨即將她打橫抱起,一路直朝徐府的大門而去。

  「爺?」守在馬車邊的歲賜一見他臉色鐵青,再見他橫抱著周凌春,立刻打開了車門。

  站在另一頭的周呈煦迎向前。「姑爺,發生什麼事了?」

  「到周家,快!」殷遠直接鑽進馬車裡喝道。

  「是!」

  周家,異樣的安靜,弔詭的近乎無聲。

  殷遠站在床頭,看著周呈曦專注地診脈,他壓抑滿心的不安等待,但周呈曦鬆開了診脈的手後,卻只是一臉呆滯地垂著眼。

  「二舅子,到底怎樣?!」殷遠覺得自己像是要失控了般。

  「她喝了黑豆甘草湯……她為什麼會喝下解毒湯?!」周呈曦惱火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殷遠錯愕又不解。

  一旁的周呈陽拉開了周呈曦的手。「呈曦,先想法子再說。」

  「法子,我能有什麼法子?我手邊什麼藥材都沒有,當初留給凌春的五靈脂和酸刺子都讓念玄用完了……」周呈曦面如死灰地道,整個人竟微微打起顫。

  「總還有替代的藥材,你不要急,慢慢想,一定會有辦法的!」周呈陽狀似冷靜,但也控制不了音量。「要不,那本藥人養成的秘書,找找看裡頭是不是有什麼可解的方法。」

  「沒有,當初得到那本秘書就只有前半部,根本就沒有後半部,不管再怎麼找,沒有就是沒有……」周呈曦頹喪地垮著肩頭。「我跟凌春說過好多次,外頭的茶水別胡亂喝,為什麼她會喝了解毒湯?」

  「既然是解毒湯,為何她不能喝?」殷遠被周呈曦束手無策的頹態嚇得慌了手腳,更無法理解為何不過是一杯解毒湯,竟會教周凌春口吐鮮血。

  「因為凌春是藥人,藥人之所以稱為藥人,那是因為凌春從小就用一藥配一毒餵養,隨著年紀逐漸加量,直到她長大成人,體內早已蓄足了百藥百毒……」周呈曦不捨地撫著周凌春冰涼的頰。「對他人來說,黑豆甘草湯是解毒湯,但對凌春來說卻是毒,因為解毒湯會破壞凌春體內的毒與藥的平衡,一旦失去平衡,體內的毒就會開始反噬……」

  「你要什麼藥材,我馬上派人準備,五靈脂或酸刺子,我馬上派人去找!」殷遠通體生寒,從不知道要養成藥人竟是喂毒。

  「你能在兩個時辰內找到嗎?」周呈曦幽幽地道,回頭笑得苦澀,眸底已見淚光。「就算你找得到也沒用,因為我也無法確定能否救治……這是凌春最大的致命傷,能用而有效的藥材有限,而且她有喜了,五靈脂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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