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爹也贊成我這麼做。」
簡俐兒一整個傻眼。「茗棻,你得要好好想想,得罪通判大人會是什麼下場,南家當鋪有十家分鋪,朝奉、掌櫃、夥計算算有百餘人,你得要替他們的生計著想。」
「嗯,我知道,所以我會很小心。」她會做最壞的打算,先把安家費算好。
「這不是你小不小心的問題,而是……」
「反正就這麼決定。」
簡俐兒很想再勸她什麼,但看她態度如此堅持,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小姐,陸秀才來了。」白芍在樓梯下喊著。
「我知道了。」南茗棻將流當價格全都寫妥之後,一把挽住簡俐兒。「走走走,陸秀才肯定是來見你的。」
她看中了陸謙的字畫,所以準備替他牽線,將他的作品送到京城長世侯夫人那兒,因此這幾日陸謙走得很勤,但她認為另有一半的原因是簡俐兒。
陸謙是個謙謙君子,極為斯文有禮,缺點就是軟弱害羞了點,他要是能強勢一些,她這紅娘也就不需要使那麼多勁。
「你別胡說壞了陸秀才的名聲。」
「什麼啊,怎會壞了他的名聲?」這是哪門子的說法?
「我是寡婦,配不上他,你要是在外頭胡亂說,我會沒臉見人的。」簡俐兒難得板起臉,捍衛的卻是陸謙的名譽。
南茗棻搖了搖頭,軟聲哄著。「我知道了,你別氣。」因為這些身份什麼的,讓兩個相愛的人不能相守,真是太令人無奈了。
簡俐兒的臉色稍緩了些,跟著她下樓,然而才剛踏進當鋪裡,她隨即嚇得往後一縮,差點讓後頭的南茗棻撞上。
「怎麼了?」南茗棻問,突地意會,探頭一看,果然瞧見南安廉站在櫃檯前,不禁喜笑顏開的走去。「爹!」
南安廉望去,淡噙笑意,但那笑意轉瞬即逝。見她像蝶兒般翩然來到面前,原以為她會撲到自己懷裡,但她卻沒有,這令他失落難受。
「爹,既然你要來就應該跟我說一聲,咱們可以一起來。」她笑得水眸都瞇起了,心想也許是昨兒個的訴苦,他心軟要幫她。
要不是在當鋪裡,她真想撲到他懷裡撒嬌。
「我到外頭走走,順便繞過來。」說著,目光懶懶的落在身旁的陸謙身上,就見陸謙正瞅著他們倆。
「爹已經很久沒來當鋪,往後常來走動,要是可以天天陪我來那就更好了。」
「再說。」
「啐。」她皺著鼻子啐了聲,餘光瞥見有點目瞪口呆的陸謙,忙道,「陸秀才,這位是我爹,爹,這是位陸秀才,他的字畫極好,所以我想幫他。」
「喔?」字畫極好?
「原來這位是南爺……好年輕,我還以為是大朝奉的兄長呢。」陸謙由衷道。
南安廉聞言,微揚起濃眉,忖度他有何居心。
「是啊,他雖是我爹,但比較像兄長。」她真的認為陸謙是個好傢伙,說話非常中肯。說是兄妹總比父女好一點,對不?
可南安廉不做如此想,暗暗觀察兩人互動。
「對了,字畫呢?」她問。
「都在這兒。」陸謙將一隻木盒擱到櫃檯上。
「爹,你到那兒坐一下,我先看一下字畫。」
南安廉應了聲,朝角落的桌椅走去,一會白芍便端了茶水過來。「爺,是溫茶,爺將就點。」
他輕點著頭,目光不離南茗棻和陸謙,就見兩人頭靠得極近,她絲毫不設防,看字畫看得入迷,反而是陸謙察覺不對才趕緊退開,那羞赧神情教南安廉不禁微瞇起眼。
驀地,南茗棻抬眼不知道對他說了什麼,兩人隨即對視而笑,這一幕教南安廉沉了臉色,轉開了眼。
然而,就因為轉開了眼,教他瞧見有個男人在遮羞板前不知道跟夥計爭執著什麼,悻悻然離去時,快手將一個東西丟到櫃檯底下。
南安廉想了下,將白芍招來,要她去把櫃檯下的東西拾來。
一會白芍拿著一個精繡錦囊,遞到南安廉面前,他打開一瞧,裡頭是塊玉珮,雕的是觀音送子,色澤青中帶紫,飽滿清透,底下有大內御匠的落款,而且落的是雙款。
他微瞇起眼看著雙款上的字號,思忖了下,隨即將玉珮收妥,起身走到櫃檯邊。「丫頭,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爹,你要走了?」南茗棻遮掩不住臉上的失落。
「早點回家一道用膳。」話落,他便大步離去。
見南茗棻失望的扁起嘴,陸謙不禁問:「大朝奉與令尊的感情極好?」
「嗯……他是我爹嘛。」
她苦笑了下,突地聽見外頭一陣騷動,還沒來得及問,夥計已經跑進裡頭喊著——
「大朝奉,官爺說咱們這兒收了贓物,要查辦咱們。」
「嗄?」南茗棻呆了下,她那流當價格都還沒送出,通判就開始找麻煩了?她還沒得罪他吧!
第11章(1)
南茗棻遲疑間,一群官兵已經踏進當鋪裡,把客人全都趕走,為首的那個指著她道:「有人通報珍貴玉珮遭竊,聽說就被當到這兒。」
「那……可否告知是什麼樣的玉珮,讓民女查找一下?」南茗棻力持鎮靜地問。
「不用廢話,來人,搜!」一聲令下,後頭的官兵開始搜著當鋪,從櫃檯的角落找起。
「官爺,要真有贓品流入敝店,也得要說個詳實,拿出證據,你這樣任人搜查,要是碰壞了民女店裡的東西,誰要賠?!」南茗棻惱聲道。
她南茗棻不是被人嚇大的!她從小就在宮裡出入,什麼樣的官她沒見過,但就沒見過一個官威比這衙役還要大的。
「再囉唆,我就把你押回官府嚴辦!」
「要嚴辦也需要人證物證,憑什麼說押就押?」南茗棻為之氣結,不過是個衙役罷了,竟能如此恣意行事,眼中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你再說一次!」為首的衙役盛氣凌人的質問著。
南茗棻毫不退縮的與他對視,是簡俐兒衝上前,一把將她給拉到一旁,不住對她搖頭,要她忍下這口氣。
「不為自己想也得替當鋪裡的夥計們想。」
南茗棻聞言,再惱再氣也逼自己吞下。
她不服氣,是因為他們查贓的做法不對,只要他們提供玉珮形色,若真是店裡收到,她就能找出玉珮,繼而查出當票,想追賊便從當票追賊去,但隻字不提就要人大肆搜索,怎麼想都覺得是來找碴的。
南茗棻看著衙役連櫃檯底下都不放過,找的都是角落而不是櫃檯後方的多寶格,不禁微瞇起眼,覺得也許不只找碴這麼簡單。
好半晌,在衙役一一回報一無所獲時,南茗棻見那為首的衙役一臉不敢相信,教她猜想也許當鋪裡真是被人栽贓了,只是一時找不到東西罷了。
「官爺可找到贓物了?」見衙役全都歸隊了,南茗棻才走上前問。
為首的衙役怒目瞪她,沉聲吼道:「走!」
眨眼功夫,當鋪裡的衙役全都離開,教一眾夥計鬆了口氣。
「說什麼要搜贓,到底是在搞什麼?」天寶叨念著,收拾著折貨台上的東西。
「茗棻,難道是昨天你對通判大人的舉措太過冷漠,所以他一早就派衙役上門找碴?」簡俐兒小聲問著。
南茗棻皺起秀眉,不認為自己的舉措會引發通判這麼大的示威舉動,況且他既要合作,要的便是利,找她麻煩不是本末倒置嗎?
思忖間,白芍走到她身旁,附在她耳邊道:「小姐,剛才爺要我從櫃檯底下撿出一隻錦囊。」
「我爹?你可有瞧見錦囊裡裝了什麼?」
白芍壓低聲嗓道:「一隻玉珮。」
南茗棻聞言,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不只是找碴而已,而是想使計讓她被押到官府,幸虧今日南安廉來了,眼尖的瞧見那只錦囊,要不她恐怕是啞巴吃黃連!
南府主屋裡,南安廉把玩著觀音送子玉珮,一會包中在門外求見。
「進來。」
包中一進房內,便將查得的消息一五一十稟報。
南安廉靜靜的聽著,突地掀唇笑了。「賭坊、花樓、牙行……這比我當年還在空鳴時還要來得囂張,一個通判靠著知府撐腰,竟敢如此放肆,要是不想個法子整治,空鳴城的百姓還要不要過活?」
包中聽他這麼說,便知道他動氣了。因為易大人說過,當爺話多的時候,意味著他心中那把怒火難消。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爺可不是那種以天下為己任的人,得知這些消息怎會教他動怒?
「爺打算怎麼做?」他不禁問。爺已無官職,在朝中又無人脈,想要以平民之身對付通判,恐怕是以卵擊石。
「包中,你可知道官員最怕什麼?」
包中皴起濃眉認真思索。「這得要看品階,要是品階愈高,抑或者是皇上身邊的官員,自然是沒什麼好怕的。」他雖一直跟在南安廉身邊,卻也曾兼任教頭,對於朝中的明爭暗鬥同樣厭惡。
「錯了,一山還有一山高,品階再高也高不過皇上,在皇上身邊再紅也紅不過流言煽動。」南安廉把玩著玉珮,哼笑了聲。「戶部鬥我,推托修繕費用,我就把工部給牽扯進去,讓工部去對付戶部,鬧到皇上跟前;總都督要鬥我,我就找兵部堵他,架空都督實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