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親生母親,只是個平凡人家的女兒,憑著絕色容姿,讓他父親娶進門,卻備受欺凌,完全無法適應豪門爾虞我詐的生活,罹患重度憂鬱症,最後只能以自殺結束自己的痛苦。
之後父親再娶,對像便堅持要和自己家世相當的千金,也就是恬雨的母親。
「你說自己只能娶門當戶對的女人,是不是怕你未來的妻子入了門,會落到跟你媽一樣的下場?」
無權無勢、又絲毫不懂得耍手段保護自己的弱女子,注定了只能在豺狼虎豹的環伺下,抑鬱而終。
他怎能讓那樣的命運再度輪迴?
殷樊亞眼神一冷,嘴角掀起嘲諷。「那只是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的婚姻必須是能為我帶來巨大利益的籌碼。」
「只是籌碼嗎?」殷海薔若有所思。「也罷,是你自己的感情,就由你自己決定怎麼做吧。」她點到為止,不再多說。「如果你真能跟你那個秘書單純維持上司跟部屬的關係,或許也表示你沒那麼喜歡她。」
「什麼意思?」
殷海薔微笑似水。「相信我,如果你真的愛上一個人,是絕對守不住理智的。」
這算是警告,還是預言?
殷樊亞無語,恍惚地看著安息在蓮花座上的香煙,一寸一寸,教火光折磨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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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 慕尼黑
位於德國南部,鄰近黑森林神秘美麗的湖光山色,慕尼黑整個城市就好似一座巨大且宏偉的城堡,優雅地在德國人心目中矗立著。
這天,殷樊亞親自前往德國拜訪新客戶,隨行翻譯和秘書自然是由李相思擔任。兩人一早飛抵慕尼黑機場,便坐上對方派來的轎車,直驅客戶公司。
一行人簡單寒暄過後,先進會議室開會,由殷樊亞做簡報,自薦「弘京科技」的技術和產品,並回答客戶提問。
接著,客戶公司總經理請吃飯,席間,當殷樊亞猜測他出身於法國阿爾薩斯省時,他大感驚訝,又知道這想法原來是出自李相思,更是刮目相看。
幾個人於是摒棄公事不談,說起阿爾薩斯兼容並蓄的文化,以及阿爾薩斯人對於自身的驕傲,總經理愈說愈是興致高昂,最後索性邀請兩人到自家用晚膳。
殷樊亞自然答應了,下午兩人參觀過公司後先行告辭,約好八點再見。
在市區一家五星級飯店Check-in後,兩人各自回房,稍事休息後,李相思便來敲殷樊亞房門。
「副總,我想出去走一走,一小時後就回來。」
「你要出去?」殷樊亞微訝。「就一個人?」
「嗯。」
他打量她,她穿著一件長風衣,火紅的色澤襯得她白皙的肌膚更加晶瑩剔透,猶如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
東方女子原就容易吸引外國男人的注意,更別說她還長得美若天仙,這一走出去怕不黏回一堆蒼蠅!
一念及此,殷樊亞眉葦皺攏,瞬間下決定。「你等我一下,我也去。」
說著,他回房換上黑色套頭薄毛衣,質感很好的休閒長褲,罩一件風衣,帥氣得像一個準備向女王宣誓效忠的騎士。
她心韻怦然,眸光不覺在他身上多逗留兩秒。
初秋傍晚,遠處阿爾卑斯山頭戴著粉白的雪帽,靜靜地坐在昏藍的暮色裡打盹,兩人在街頭漫步,嗅入清新的空氣,胸臆同時流動一股閒適的甜。
經過瑪利恩廣場時,眼見一群觀光客都仰頭注視著新市政廳塔樓上的音樂鐘,指指點點,兩人也跟著湊熱鬧,研究起鍾上正演出歷史劇的機械人偶。
「看起來像在慶祝著什麼。」殷樊亞沉吟。「坐在中央的那一對人偶是貴族情侶嗎?」
「是巴伐利亞公爵和洛特林根公爵千金的婚禮。」李相思接口。「下面是騎士騎馬決鬥,以及工匠們在跳舞慶祝。」
「不會吧?」殷樊亞訝異地望向她。「你連這個也知道?」
「出差以前,我查了一些資料。」她淡淡地解釋。
他瞠視她兩秒,跟著手撫住額,俊唇灑落一串笑聲。「不愧是萬能秘書,我服了你!」
爽朗的笑令李相思微一出神,接著,悄悄彎唇。
「對了。」殷樊亞腦海靈光乍現。「恬雨以前說過很想要咕咕鐘,我乾脆帶一個回去送她當生日禮物好了。」
他連到這麼遠的地方出差,都還記掛著自己的妹妹。
李相思悵然凝視他,胸口好似有只怪手,惡意地捏她的心。
「怎麼啦?在發呆嗎?」殷樊亞察覺她恍惚的神情,微微蹙眉,嘴角卻揚著笑弧。「萬能秘書李相思該不會不曉得什麼叫咕咕鐘吧?」
「我當然知道。」她收束神智。「就是那種用咕咕鳥的叫聲來報時的機械鐘。」
「沒錯。」燦亮的眸像天邊的星斗,俯視她。「陪我去買一個吧。」
芳心悸動。「好啊。」她不著痕跡地別過視線,逃避那太過令人眩惑的眼。
於是,欣賞完音樂鐘表演後,兩人便在廣場附近閒逛,暮色漸濃,許多賣紀念品的商家都陸續打烊了,幸而兩人很快便找到一家專賣咕咕鐘的店。
店裡,各式咕咕鐘琳琅滿目,每一座都是手工打造的精品,李相思看得眼花撩亂,幾乎每一個都喜歡。
殷樊亞可就挑剔了,連看了好幾個都不甚中意,終於,找到了一座名為Husli的咕咕鐘。
店老闆立刻稱讚他有眼光,說這座鐘是仿造黑森林著名的傳統建築Husli別墅打造的,這棟別墅是出自一名女歌手的構想,後來還改建成博物館,在德國家喻戶曉。
李相思把店老闆的介紹翻譯給殷樊亞聽,他眼眸一亮。「我就要這個,恬雨喜歡有故事的東西,她一定會喜歡這座鐘。」
說著,他掏出信用卡就要付帳,店老闆卻搖著手,嘰哩咕嚕說了一串。
「他說什麼?」殷樊亞問李相思。
「他說這鍾已經有客人預訂了,問你要不要考慮買別的款式?」
「已經有人訂了啊……」殷樊亞有些失望,沉吟片刻,還是搖搖頭。「那就算了。」買東西看的是緣分,既然無緣,他也不強求。
他瞥了眼腕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去赴晚餐約會了,相思。」
「嗯。」李相思頷首,望著殷樊亞毫不留戀往店外走的背影,她卻是秀眉微顰。「老闆,真的不能把那座鐘賣給我們嗎?也許那個客人根本不會來取貨。」
老闆考慮半晌。「好吧,那你明天打電話來問問看,如果他還不來拿,我就轉賣給你們。」
「謝謝你,老闆。」她嫣然一笑,這才婷婷舉步離開。
殷樊亞在外頭等著她,見她淺笑盈盈,忍不住好奇地問:「你跟老闆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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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晨,兩人又進客戶公司,正式簽下合作備忘錄,下午,順道拜訪了也在慕尼黑的兩家潛在客戶,回到飯店,已是晚餐時分。
兩人約好了半個小時後在飯店餐廳碰面,李相思掛念著那座未能買到的咕咕鐘,一回房裡,便取出名片撥了個電話給店家老闆,對方一認出是她,馬上說那個預訂的客人沒來取貨,可以把鍾轉賣給他們。
「不過我們已經打烊了,你們明天再來拿吧。」
「不行,明天我們就回國了,能不能今晚就取?我現在馬上坐計程車過去,應該十分鐘以內可以到。」
「那好吧,我等你。」
掛上電話,李相思拿起皮包,立刻搭電梯下樓,請飯店服務人員幫她叫了輛計程車,坐上。
十分鐘後,她準時到了店家,老闆見她來了,笑咪咪地迎出來,將那鍾給她檢視過了,確定完好無損,才仔細包裝起來。
她刷卡付錢,抱著沉重的紙盒站在街頭,卻招不到計程車,想想,這裡離飯店也只有幾條街,乾脆步行回去。
德國商店關得早,過了晚上六點,除了酒吧和餐廳,幾乎已沒什麼店開著。經過一條燈光較昏蒙的街道時,幾個青少年忽地竄出來,一個搶去她捧在懷裡的紙盒,另一個拽走她皮包,然後呼嘯著逃走。
李相思措手不及,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舉步追上去,以德語高聲呼喊。「喂!你們等一等,把東西還給我!」
少年們見她追上來,似是有些慌,閃進一條暗巷裡。
要追過去嗎?李相思腦海閃過一絲猶豫,在異國遇到搶劫,人生地不熟,最好就是認栽算了,損失一點錢總比丟了命好。
皮包可以不管,可鍾——她憶起殷樊亞挑鍾時認真又專注的神情,以及買不到時臉上掩不住的失望——那座鐘是他要送給妹妹的,他很想要,她無論如何一定得拿回來!
一念及此,她一咬牙,跟進暗巷裡。「錢給你們沒關係,把鍾還給我,拜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