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還追來做什麼?」
「我們放過你,快走!不然我們就對你不客氣!」
「快滾啊!」
少年們約莫也是初次搶劫,色厲內荏地吆喝著,一張張扭曲的臉上卻是冷汗涔涔。
「把鍾還給我,我就離開,也不會報警。」李相思冷靜地談判。
「鍾?是指這個嗎?」捧著紙盒的少年問。
「是,請把它還給我,那只是個咕咕鐘,不值多少錢。」
「不要上當了!」另一個少年尖聲插嘴。「她不顧危險也要追過來,這裡面一定是很有價值的東西,不要還給她!」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把亮晃晃的短刀,在李相思面前威脅地搖動著。
「你快走,女人,不然我在你臉上劃下幾道,你這張美麗的臉蛋就完了!」
「把鍾還給我,我就走。」她堅持。
「可惡!不給你一點教訓,你不知死活。」持刀的少年呼喝著衝上來,李相思目光一動,看準了縫隙,先一腳踢飛那把短刀,然後抓過他臂膀,趁他不備之際給了他一記過肩摔。
少年摔倒在地,痛得不住呻吟。
其他幾個青少年一時都驚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著,一起圍上來。
扭打之間,李相思髮絲亂了,衣衫破了,又因為被兩個少年突襲壓倒在地扭傷了手腕,但她畢竟是經過訓練的,很快地便尋到機會翻彈起身。
「這女人不簡單,我們快走!」一個領頭的少年使個眼色,幾個人便四處逃竄無蹤。
皮包是帶走了,咕咕鐘卻留下來,李相思注視著靜坐在地的紙盒,欣慰地彎了彎唇。
她靠在暗巷牆邊,輕輕喘息著,順過氣後,她稍稍理了理頭髮,整了整衣衫,便抱起紙盒,右手腕扭傷了,沒法出力,只能當作輔助的支點,紙盒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左手臂上,引來一陣陣酸疼。
她忍著痛,一步步往飯店的方向走,途中也曾遇到幾個路人,驚愕地瞧著一身狼狽的她,竊竊私語。
她視若無睹,既不求救,也不解釋,獨自走回飯店。
殷樊亞正因找不到她,焦急地在大門口張望,一見踽踽獨行的她,立刻搶上來,扶她坐上大廳沙發。
「相思!你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他臉色蒼白,方唇微顫著,鬢邊像是找了她一陣子,墜下滴滴運動後的汗水。
她恍惚地盯著他,心弦微妙地牽動。一向氣定神閒的他,也有如此倉皇的時候?是因為擔心她嗎?所以遺落了平素的冷靜?
「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殷樊亞又氣又急,喉頭一時掐住,吐不出言語,他瞪著她,將她懷裡的紙盒拿開,默默檢視她全身上下,見她膝上的絲襪破了個口,露出一方青紫的肌膚,他胸口大痛,盯著那瘀血。
她注意到他目光所在,低聲解釋。「只是不小心跌倒而已。」
「只是跌倒嗎?」他不相信,鬱憤地掃她一眼,才又繼續檢查,大手握住她皓腕時,她倏地輕抽一口氣。
很輕很輕的一口氣,他卻聽到了,僵住身子,仔細審視那微微泛紅的手腕,以及掌側幾道明顯的擦傷。
「扭到了。」她知道瞞不過,只好先招認。
「你這女人!」他緊咬牙關,壓抑著胸口翻湧的波濤。「到底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你坦白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怒了,陰森的眼眸宛如入夜的黑森林,異常可怕。
她怔住,半晌,才啞聲揚嗓。「我剛遇到搶劫。」
「搶劫?!」殷樊亞倏地拉高聲調,驚動了大廳內來往的行人,紛紛送來訝異的一瞥,他顧不得眾人奇怪的視線,一逕追問。「怎麼回事?你真的遇到搶劫了?」
「嗯,皮包讓他們搶走了。」
「還管皮包做什麼?」眉宇不悅地糾結。「那你還一路自己走回來?為什麼不叫救命?不請人幫忙?」
她默然不語。
他瞪著她沉靜的表情,剛遭遇過搶劫,弄得一身傷,她竟還能一路若無其事地走回飯店。
為何連呼救也不會?為何連一滴驚慌的眼淚都沒掉?為何……還能如此冷靜?
「你為什麼不求救?」他沙啞地再問一次,匆地,一道念頭劈過腦海,他悚然睜大眼。「難道你認為不會有人來救你?」
她一震,羽睫低伏,櫻唇關住。
殷樊亞瞠視她。
果真是如此嗎?不求救,是因為知道不會有人伸出援手,習慣了凡事靠自己,是這樣嗎?
他驀地展臂,緊緊擁住她。
這柔弱的嬌軀啊,偏是如此剛強,他只需一張雙手便能圈住她,卻絕對折服不了她。
「副總?」她迷惑地輕喚。
他閉了閉眼,想笑,胸臆間卻氾濫著某種酸潮。「我服了你,相思,真的服了你!」短促的笑聲,沙啞。
她更迷惑了,揚起眸,想看清他的表情,映入瞳底的,是一張微笑的臉,極淡極淡的笑,卻透著點濃濃的什麼。
她怔忡。
「我送你回房吧,你一定累了。」溫柔的聲浪撫摩她耳岸,她頓時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像嬰孩,躺在如舟的搖籃裡,輕輕被搖蕩著。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似乎不曾有過……
她鎖眉,反應異常遲鈍起來,腦子暈沉沉的,由他扶起自己虛軟的身子。
「這盒子裡是什麼?」他一手攬著她的腰,另一手圈抱起紙盒。
「啊,那個。」她這才神智一醒。「是你昨天看中的咕咕鐘,老闆願意賣給我們了。」
他驀地撇過頭,不可思議地瞪她。「你就是為了拿這鐘,才遇到搶劫的?」
她點頭。
「你何必呢?只不過是一個鍾啊!」
「你不是說我是萬能秘書嗎?幫助老闆達成心願,也是一個秘書該做的,不是嗎?」她輕描淡寫,彷彿這是件不足掛齒的小事。
他怔望她,無語,百般滋味在胸口燒灼,是酸、是甜,抑或苦澀?他厘不清,只覺得好想抱緊她,狠狠地,將她柔軟的血肉揉進他骨子裡,護住,不許任何人再來傷她——
「傻瓜!」
第五章
殷樊亞攙扶李相思回房後,首先請飯店服務生送來急救箱,親自替她包紮傷口。他用繃帶一圈圈纏住她手腕,也勾住她的心。
「等會兒洗澡時小心一點,別讓傷口碰到水,會痛的。」他溫柔地叮囑她。
「嗯。」她點頭,恍惚地踏進浴室,在蓮蓬頭下洗去一身狼狽後,她泡在浴缸裡,瞪著一室迷濛繚繞的蒸氣,發呆。
她想著殷樊亞方才在飯店大廳說的話,他看著她焦慮又氣惱的表情,以及那個意義不明的擁抱。
他那時為何要擁抱她?
若是別的男人,她會解讀成他們克制不住突如其來的慾望,她或許會禮貌地掙脫,或者不客氣地指責對方逾矩。
但對他,她既不責備也忘了要掙扎,只是愣愣地由他抱著,甚至剎那間還有種奇妙的錯覺,彷彿自己是躺在搖籃裡。
她是怎麼了?這反應一點也不像自己。
想著,李相思忽地玉頰一熱。是蒸氣烘暖了她的臉吧?她閉氣,將一張嫣粉嬌顏潛入熱水裡,拒絕承認自己是因腦中凌亂的思緒而動搖。
她在水中倒數,給自己十秒的時間回復一貫的冷靜,十秒後,她又將時間延長了十秒,才揚起頭,微鬈的發浪在空中狂野地飆舞,水珠四濺。
窈窕的胴體立起,玉腿越過浴缸,她拿毛巾稍稍擰乾秀髮,套上白色浴袍。
她推開浴室的玻璃門,低頭繫好浴袍衣帶,臉蛋再抬起時,一道英挺的身影驀地映入眼簾。
她怔住,雙手凝在衣帶邊,整個人頓時呈現可笑的靜止狀態。
「洗好了嗎?沒弄痛傷口吧?」殷樊亞像是未察覺她的尷尬,很自然地問。
「你……你怎麼還在?」
她以為他幫她處理好傷口後,就該出去了。他是個君子,不是嗎?他、他、他……該不會都看到了吧?
李相思猛然回眸,瞪向浴室那扇門,雖是玻璃做的,中段卻是看不透的霧面,頂多能隱約看到身體的曲線。
但即使只是曲線,也夠撩人了,若隱若現的效果甚至更能激發一般男人的獸性——可他,當然不會因此為欲癲狂吧?
美眸回到殷樊亞身上,他正淡笑著,似是看透了她的思緒。
「放心,我什麼也沒看到。」擒住她的眼亮得令她難以逼視,又深邃得讓她無法猜測。
她懊惱地咬唇,只能肯定一點,就算他的確乘機欣賞了一場美人出浴秀,也是毫無反應,至少她看不出來。
她不知究竟是哪一點比較令自己在意?他可能偷窺她出浴,或者他看了卻毫無反應?
可惡……
「我叫了客房服務,你應該餓了吧?過來吃點東西。」溫和的聲嗓穿透她迷濛的腦海。
她定定神,這才發現房間內多了一張小小餐桌,餐桌上,擺著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
她放下凝在衣帶的手,似嗔非嗔地睇他一眼,然後翩然舉步,在餐桌旁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