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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齊晏

  但是,寶親王卻似乎對她不感興趣,從來沒有接受過嫡福晉的安排。儀格格並沒有因此覺得失落,反而每回在寶親王拒絕時,還暗地裡鬆一口氣。

  「妳快二十歲了,也到了該讓王爺收房的時候了,不能老是當我的丫頭呀!」富察氏柔聲地笑說。

  「王爺只愛福晉一人。」儀格格輕輕梳理她漆黑油亮的長髮,垂眸淺笑。「而且奴才願意一輩子侍候福晉,照顧小阿哥和小格格。」

  富察氏相信儀格格說的是真心話,與她一同入府的侍選格格們,不管任何時候都會將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處心積慮地吸引王爺注意,但是儀格格卻正好相反,儘管她賞賜不少寧綢蘇繡給她裁製衣裳,但她永遠都穿得和奴婢一樣素淨,有寶親王在的場合,她向來目不斜視,多半時候總是低著頭不說話,再不然就直接躲開去。有時候她也弄不懂,這個臉蛋細緻、進規退矩、清雅如蓮的儀格格,為何看起來像是無慾無求?她想給的,她都不要,別人想得到的,她也完全不去爭。

  「儀兒,妳該知道我不是善妒的人。」她轉過身,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告訴我,與我當姐妹共侍一夫不好嗎?為何妳總是不要?」

  「福晉,王爺愛的人是妳呀!」儀格格抿著嘴,眼裡漾著感激的笑。「對王爺來說,只有福晉是他的妻子,是他真心愛的女人,除了福晉以外的女人,是誰都可以的,既然誰都可以,又何必非要奴才不可?」

  「連王爺這樣的人中之龍都不能令妳動心嗎?儀兒,難道妳不喜歡王爺?」對於生命中以夫為天的富察氏而言,她無從體會儀格格那份幽幽的少女心事,她看自己的丈夫溫文儒雅,俊秀聰慧,在所有的皇子中也是最為出色的,她迷戀、敬愛自己的丈夫,便以為天下所有的女人也都應該如此。

  「王爺是何等尊貴的人,奴才哪裡配得上談論喜歡不喜歡。」儀格格垂下眼,轉身去捧來參湯。「福晉,妳多操心自個兒的身子吧,奴才的事妳就別管了。參湯快涼了,先把參湯喝了好嗎?」

  「儀兒……」富察氏把碗輕輕推開,還想勸說,忽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

  「是王爺來了,福晉,奴才先告退。」儀格格轉身欲走。

  「別走呀!」富察氏急忙扯住她的衣袖。「留在這裡,和王爺說會兒話。」

  儀格格蹙眉搖頭,寶親王這時走了進來,見福晉拉扯著儀格格的衣袖,呵呵地笑道:「妳們這是在唱哪一出啊?」

  「奴才給王爺請安。」儀格格連忙行蹲身禮。

  「王爺才從宮裡回來的嗎?」富察氏含笑起身,朝儀格格使了個眼色。「儀兒,過來侍候王爺更衣。」

  「是。」儀格格心底暗暗歎口氣,方起身,就聽見寶親王開口。

  「不用了,妳退下。」寶親王手中的湘妃竹扇輕輕一揮,沒有多看她一眼,目光只放在富察氏臉上。「今晚我要妳侍候。」

  儀格格緊繃的心微微放鬆下來。

  「王爺,今晚我可不能留你。」

  福晉的一句話又讓儀格格的心整個提了起來。

  「這是為何?」

  「我身上來了癸水,不能侍候王爺了,王爺今晚就讓儀兒侍候吧。」

  儀格格倒抽一口氣,頭低得幾乎快貼到胸前,心慌得想立刻逃出去。

  「儀兒,妳先回去準備著,我教過妳如何侍候王爺,妳可不能忘記呀。」

  聽見福晉溫聲的提醒,儀格格的心直往下墜,明知道這是自己躲也躲不過的命運,卻仍感到極端沮喪和無措。

  悄聲退到門邊,聽見寶親王寵溺地在對福晉低語——

  「芬芬,我知道妳在打什麼主意,妳疼妳的丫頭不要緊,要如何打賞都成,但不能連自己丈夫也打賞出去吧?我今晚偏要在妳這兒留宿,妳可趕不走我。」

  儀格格悄悄退出去,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說得好像自己是個癡情種子似的,那為什麼都立兩個側福晉了,卻還要拈花惹草,又收了五個妾?你這風流性子,怕是一輩子改不了的。」

  「對她們那都是逢場作戲,我的心真愛的是妳……」

  儀格格怔怔然地轉身離去。

  轉過拱門,行過迴廊,她回到自己的小屋,默默給自己燃起一盞燈。

  盯著紅融融的燭火,一種冷清和孤寂悄悄掩來。

  對她們那都是逢場作戲,我的心真愛的是妳……

  寶親王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為什麼她就只能當男人逢場作戲的對象?

  想起今早無意間窺見寶親王和愉兒在後花園公然調情的一幕,她就不禁幽幽低歎。

  就算這男人是人中之龍,是年輕俊逸、風流倜儻的寶親王,她也不想成為他逢場作戲的對象,不想自己也像那五個小妾那樣成天爭風吃醋,深怕得不到他更多的寵幸。

  儘管身份卑微,她也有想要擁有一份深情的渴望,渴望今生也會有一個男人溫柔地對她說——

  我的心真愛的是妳。

  第二章

  十多個人跨著駿馬,奔下山巒,穿過草原,一路馬不停蹄,直往西南方向奔去。

  這一行人當中多半穿著五蟒四爪的官服,戴著飾有水晶的朝冠,唯有一人穿著白衫,模樣看起來最年輕,也最高大。

  來到了山海關外,其中一人指著前方,對穿白衫的年輕人喊道:「迷樂,進了關就離京城不遠了!」

  穿白衫的年輕人正是孫迷樂。他若有所思地望著雄偉的關城,心中被一種說不清楚的複雜情緒充滿。

  他在遠離人煙的深山住太久了,此刻旋身落入了這個凡塵世界,在這個男女老幼、人來人往的關口,他卻有著不知去向的徬徨。

  「走哇!」一行人策馬入關。

  迷樂跟著進了關,關內關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關內人煙輻輳、店肆商舖俱全,街旁夾道擠滿了各式的小吃擔子。

  「迷樂,跟緊了!」

  喊他的正是那日在山上將他認出來的太醫顧方予。

  那日,他沒有帶回「龍珠」,卻把朝廷的人帶回了師父面前……

  長年受召入府看診的顧方予對他說,他的父親孫承運在他失蹤之後終日鬱鬱寡歡,沒過幾年就病逝了,母親九公主也因過度思念他而種下病根,但是始終強撐著病弱的身子,一心一意地等著他回去。

  聆聽著父母親的遭遇,他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過被人深深思念和苦苦等待的心情,覺得無比愧疚與傷感,與母親那一份血濃的親情也漸漸在他體內像波濤一樣澎湃泛漫起來。

  「迷樂,你該回去探望你的額娘才是,她苦苦等了你二十年,可憐你的額娘等白了頭呀!」顧方予語重心長地相勸。

  他點頭同意了,願意隨他們下山回京。

  當師父看到他們出現時似乎並不感到奇怪,對他要下山回京城的要求也只是面無表情地閉眸端坐,什麼話都不說,他擔心師父不肯同意,又怕師父責怪他未把「龍珠」取回來。

  就在他心中忐忑不安時,師父卻緩緩睜開眼,淡淡地說:「時候到了,你是應該要回去見見你額娘了。」

  得到了應允,他跪下拜別師父。

  「迷樂,師父教你的幻術,陰陽五行、星相卜筮,到了京城下可輕易賣弄。你身上的龍紋能藏便藏,除了你的額娘,切不可讓第二人看見,否則會惹來殺身之禍。」私下,伊祁玄解嚴肅地叮囑。

  「殺身之禍?」迷樂被伊祁玄解的神色懾住。

  「在龍紋現身時回去,對你的處境來說十分危險,但是為師曾允諾過你的額娘,二十年後會讓你回去見她,我不能失信於她。」

  迷樂凝視著師父的面容出神。

  「我讓你回去,但是三年後,你要回來。」伊祁玄解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三年?為什麼是三年?」迷樂隱隱感到不安。

  「時辰到了,你自然會明白。答應為師,三年後你一定會回來。」

  迷樂有些恍然地點點頭,努力不流洩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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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的相處,迷樂與這一行人慢慢地熟稔了,年長的,他會恭恭敬敬地喊聲大叔,而年紀比他稍大幾歲的便喊大哥,這些從七品的朝廷文官和護衛們,對年輕不諳世事的迷樂也照顧有加。一路上的閒聊,讓迷樂對於這個朝代、當今的雍正帝、他的母親九公王、還有即將要去的京城也知道得更多。

  炎炎紅日西墜,這一行人在客棧歇下,每個人都飢腸轆轆了,點了一桌菜色豐盛的酒席太快朵頤。

  「這是咱們一個多月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餐了。」名叫常桂的黑漢子不客氣地大口吃肉、大口灌酒。

  迷樂看著滿桌精心烹調的菜餚,除了兩道菜蔬,其他的一概沒有動箸。

  「能吃得到酒肉是咱們的福氣了,想得喜跟那丹珠他們,可是連一口都吃不到了。」另一名文官福全長長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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